轉眼間一月份就在風里希在無涯學海不斷嗆水中過去了,這期間她又拿了兩個40分和一個56,板子焊壞了無數,十根手指五根帶傷。
這一日她又埋頭在實驗室里焊板子,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口袋里的電話震了下。她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焊槍,走了出去。
門外立了一個穿白色實驗服的學生,眉眼看著比較清秀,見了風里希,四下看看,才壓低聲音說︰「娘娘
風里希擺擺手,走到拐角處,問︰「飛魚,你今日不是才來過麼?」
叫飛魚的學生又警惕地四下看看,才又開口︰「娘娘,玄堂主派我來告訴您一聲,俄羅斯戰斧幫越境把13k幾個離國境近的點端了
風里希微微點頭,她當初把水都潑到13k身上,倒也沒指望戰斧就把她當朋友了。救查森那事做得明顯,俄羅斯人也不是傻子,既可能是13k栽贓給龍興幫,也可能是龍興幫反過來栽贓給自己。
但是這事既然出了,難免在戰斧那埋下懷疑的種子,只要戰斧懷疑了,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倒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容易。
風里希沉思片刻︰「叫兄弟繼續盯著,必要時加把火
飛魚領了命,卻沒走,只是面色陰晴不定地看了看她︰「娘娘,還有,上次四合會送來的‘貨’被人偷了。封堂主托我請示娘娘
風里希這才醒了,三十斤毒品,說沒就沒了?
她心里一沉,不祥的預感涌上來,低聲吩咐道︰「派青龍堂去查。立刻傳話給三省十七市的兄弟,所有交易停止——
飛魚走後,她神思恍惚地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踩著棉花似的往實驗室走。
路上路過正穿著短裙舉著電鋸的花璃,一向冷淡疏離花璃皺眉看了看她,冷冰冰說︰「困了就去睡
風里希有些受寵若驚地想,花美人是不是鋸木頭鋸出感覺來了,怕一個控制不住把她給鋸了才讓她滾蛋的。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來揮了揮,表示她自備躲電鋸功能,沒注意手上帶出來一片東西。
風里希走後,花璃蹲,從地上撿起半張皺巴巴的地鐵票——
走到實驗室門口時,又感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場,一抬頭,果然是夾著電腦的工程系之神正倚在門邊,手里拿了杯咖啡遞給她。
風里希神思恍惚地道了聲謝,神思恍惚地問︰「怎麼不進去?」
說完瞥見實驗室里好幾十號人嗷嗷待哺似的抻著脖子往這邊看,發現這話問得有些多余。
進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出不來了。
李唐果然從不回答低級問題,只淡淡說︰「對于注意力需要高度集中的工作,12小時是人類的大腦的極限。一般來說,大腦在連續興奮40分鐘後,很難繼續集中下去
他尖尖的下巴微微挑著,居高臨下看著風里希鏡片後的兩個黑眼圈︰「你這樣下去,也不過是沒有意義地浪費時間
風里希心里一嘆︰她已經淪落到被一個一天睡一個半小時的人嘲笑睡眠不足了麼?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她看了眼屏幕上彈出的短信,整個人僵了三秒,和李唐說了句「你說得有道理我去睡了」,轉身就跑——
龍興幫總部此刻氣氛很壓抑,高層難得都聚齊了。為首站著比幫主還神秘的管六,下面依次是玄女、封九夜、緋鈺和熊娘子。另一側站著三省十七市各負責人,都是接到命令後飛來的。
風里希才換了衣服,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默了半晌才淡淡說︰「都坐吧
她站起身來,走到封九夜面前,將手里的一疊照片盡數甩到他面前︰「你早上丟了三十斤毒品,晚上卡爾加里兩百個兄弟就集體因為吸毒過量死了。兩百人!你當政、府雇的都是盲人麼?!」
封九夜扶了扶眼鏡,沉默地站了起來,又沉默地彎腰撿起一地慘不忍睹的照片。
一邊紅頭發的緋鈺看不下去了,大咧咧站起來說︰「娘娘,您也別怪他了。這事明顯是13k報復咱們呢。您給我十天,我帶著朱雀堂的兄弟們去,保證把他老巢端了
風里希冷笑一聲,轉身對他身後站著的臨玠吩咐道︰「這幾天朱雀堂的人一個也別想動。出了多倫多的,兩只手都不用留
說完轉身對另一側各市負責人說︰「幾位今日辛苦了,但此事事關重大,各位不得不再辛苦一趟。散會後請立刻回去,將各分部存的槍支藥品即刻轉移,切斷所有和卡爾加里分部的聯系
邊上大胡子的埃德蒙頓負責人照月明不干了,粗聲粗氣地說︰「娘娘,卡爾加里死了二百個,還有一百來號人好好的,您這是要不管卡爾加里的弟兄了?」
他說完,邊上的幾個同樣是阿爾伯塔省出來的負責人都附和,好像下一個被棄的就是自己一樣,一時間劍拔弩張。
風里希咬咬牙︰「你們想怎樣?去救?這事一出來,怕是全阿爾伯塔的警力都聚到卡爾加里了,你們想死可以,別帶著幾千兄弟一起
說完對大胡子說︰「你帶五十個兄弟,不用去卡爾加里,就在埃德蒙頓,趁夜給省府來把火。做干淨些,點完就走,別的不要管
那大胡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其余幾個負責人也看出點端倪,都閉了嘴。
風里希轉頭看向管六,帶點尊敬帶點強勢︰「六叔?」
管城侯一臉淡定地坐在那,鏡片反光遮了表情︰「我沒什麼要加的,去吧——
散會後,管城侯仍坐在椅子上,風里希踱至他面前,垂著眼問︰「六叔,現在可以直說了
管城侯也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你叫照月明帶人燒省府,是還想救出那一百人?」
風里希手扶在一側的小幾上︰「六叔,你知道,這一百人若是不救,到時候供出咱們來……」
「行了,」管城侯苦笑,「一百個分部的嘍,能知道什麼?說白了,不過是你心軟了
風里希動了動唇︰「六叔,我……」
過了一會,管城侯長嘆一口氣︰「干咱們這行的,仁可以有,義可以有,狠可以有,絕也可以有他頓了頓,摩挲著椅子的扶手,「但是不能蠢,不能不自量力。今天就算是你父親坐在這,也會說同樣的話——
二月份已是零下二十度,漫天遮天蔽日的鵝毛大雪中,連衣服都沒想起換的風里希披了件黑外套,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里,兩只腳踝已經沒什麼感覺。
她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學校,立在教學樓外半晌,側頭對身後說︰「滾!不管誰讓你們跟來的,都給我滾!再跟一步剁一根手指頭!」
放完狠話,她掏掏口袋,看了看干淨得和這雪地一樣的通訊錄,又默默把手機收了回去。
在校園里走了一陣子,路上人不多,但凡過的必側目,甚至有不少臉熟的同學,壓根沒認出她來,隱約可以听見幾句零星的對話。
「那個女生好hot,不知道是哪個學院的
「想也是學藝術或者學經濟的,肯定不是咱們系的就是了
「唉,早知道當年就不該來工程系
風里希冷得上下牙直打哆嗦,心道誰說飽暖才思j□j,這麼冷的天不是也阻止不了青少年發春麼?
她跑到整個校園最古老的那棟樓前的空地上站了一會,後來索性往雪地里一倒,就那麼看著白蒙蒙的天空。
死了二百零七人,也許她之前不管那件事,也不會激得13k這麼快就反撲。
還有近一百人,去救,就是把全龍興幫上下十幾萬人置于危險下;不救,那一百人就算不死,一輩子也就這麼毀了。
風里希在那里自尋煩惱地「tobeornottobe」的時候,面前的天忽然黑了一瞬,工程系之神那張明明很妖孽卻總是面癱的臉替她擋了些雪花。
李唐皺眉看了看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依舊淡淡道︰「英國在上個冬天,有三萬一千人被凍死他右臂夾了電腦,左手將她拉了起來︰「當人的體溫降到攝氏27度以下……」
高冷的工程系之神啊,他右手夾著象征著智慧的電腦,左手夾著象征著弱智的風里希,在沒腳背的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地保持著迅速運動。
風里希被凍得沒力氣吐槽他這種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的姿勢,頗好學地問︰「當人的體溫降到攝氏27度以下會怎樣?」
李唐內心絕對是拒絕和她繼續對話的,但是看著她那一副眼一閉就要睡過去的模樣,冷冷說︰「體溫降到攝氏27度以下,我就可以省下這份力氣,直接打911給你收尸——
風里希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有幸坐在工程系之神的房間里,對于整個工程系來說,能有一個在大神門外拍照留念的機會,基本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這個人他不用電話,不用任何社交工具或網絡,甚至沒人知道他住在哪,簡直就好像每天上課前從天上掉下來的。
而現在,她不但成功模到了大神住處,而且穿著抹胸短裙裹著大神的被子坐在大神的床上。
話說一天睡一個半小時的人為什麼會需要床?
風里希覺得寫這個劇本的作者一定是節操被42吃了。
就在她在腦中構築自己如何被全系殺了鞭尸再殺再鞭時,一旁埋頭編程的大神冷冷來了句︰「你醒了?門在你八點鐘位置,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口的地擦了
果然劇本作者還是有節操的,果然42還是個柔弱的小受。
風里希「哦」了一聲,慢慢爬起來去找衣服,系了大概五分鐘的外套腰帶,又穿了十分鐘的鞋,再擦了二十分鐘的地板,忽然小聲問︰「你介意我在這呆一會麼?就一會?」
李唐的小指敲了一下「enter」,屏幕上的代碼又滾動起來。他側了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轉頭看了眼她,聲調平平地說︰「我這里沒有東西給你玩
風里希很自覺地乖乖移到他桌子邊的地毯上坐下︰「沒事,沒事,你忙,我最擅長和自己玩了
十五分鐘後。
李唐︰ 里啪啦 里啪啦。
風里希︰o.o
半小時後。
李唐︰ 里啪啦 里啪啦。
風里希︰o.o
兩小時後。
李唐︰ 里啪啦 里啪啦。
風里希︰o.o
終于,連從來將智商比他低的生物全當二維的李唐,也受不了風里希這種直勾勾的盯法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痛苦地說︰「公元前四世紀,plato對人眼為何能視物的解釋是人的眼球會放射出光線。我一直覺得這條理論提出得非常可笑。直到現在,才覺得並非全是無稽之談
他一只手指抵在腮上︰「你的眼楮可能就是plato理論的依據
風里希挫敗地收了視線︰「我找點別的做好了……」
李唐沒說什麼,回身繼續去敲鍵盤,過了一會忽然伸手拿過桌上一盒鋼珠,行雲流水地將至少幾百顆珠子撒了一地。
他頭都沒抬︰「你玩這個吧
風里希那據說會發射光線的眼珠子差點把李唐燒出個洞來,你無聊了滿地撿珠子?!你全家都撿珠子!
五分鐘後,蹲在地上的尋回犬風里希往盒子里放了第一百八十二顆珠子。
身後, 啪聲漸漸停了,李唐不知是腦子被撞了還是腦子被撞了,居然問了一句。
「你怎麼了?」
有些時候,讓人軟弱的也許不是嚴厲的斥責或是溫柔的安慰,而是不經意的一句「你怎麼了」或者「別這樣」。
風里希所有的堅強殘暴,在這一句「你怎麼了」前忽然土崩瓦解,她將手里盒子一扔,坐在地上哭起來。
淒厲的哭聲中,工程系之神從桌上拿出兩個耳塞,塞進耳朵里繼續編程。
寫了三行半,不得已站起來對她說︰「前年以色列幾個科學家進行了一項研究,結果顯示女人的眼淚會令男人興趣大減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風里希哭得更凶了,她自暴自棄地抓了抓頭發︰「興趣大減就興趣大減吧!反正你對我本來也沒有興趣,你就是個從低智商人群身上找自信的混蛋……」
話未說完,有一根縴長的手指戳到了她臉上。
從未遇到過難題的李唐嫌棄地為她擦了擦臉︰「情緒眼淚中含有兒茶酚胺,兒茶酚胺是一種大腦在情緒壓力下會釋放出的化學物質,過多的兒茶酚胺會引發心腦血管疾病,嚴重時,甚至還會導致心肌梗塞。你哭就哭吧,至少會減小患心肌梗塞的幾率……」
說到這,終是在風里希的放射性目光下屈服了︰「你想吃什麼,我去買行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涼涼一個黑社會又開始裝可憐賣萌了,我制止不了她啊!
謝謝大家留言嘿嘿嘿,飛魚小同學我可等你好久了,有沒有看到第六章的小劇場啊。
今天正文太長了,kaki明天咱們小劇場見。
今天還寫了一段裝逼的楔子,省的大家跑去第一章點,我貼到這吧。
各位土豪們,賞兩分吧!
我是楔子
三月,別處草長鶯飛,北國的雪才開始化。
清早,加拿大安大略省內的401公路,開著新買的小跑車去上班的neil,經歷了他在早上五點一刻的第一次堵車。
來往的八條車道被塞了個滿滿登登,其中中間的六條道上碼了能有上百輛黑色凱雷德和奧迪a7,牌照處統一用黑布遮了。
說是「碼」,是因為這百來輛車都無視車流方向和路上的平均車速,很沒有公德心地面朝同一方向、好像清晨排隊做操一樣停著。
黑壓壓的一片里,夾了十幾輛奔馳s600,統一的美國牌照,看起來好像被夾在中間的受氣包。
自認還有點見識的neil不得不承認,他從未見過這個架勢,然而此刻他除了看看熱鬧外,也只能跟著車流顫抖著從最外側僅剩的車道擠過去。
在neil以每小時20公里的速度從一輛輛黑車邊上蹭過時,忽然所有的車門一起開了,從每輛車里下來四名帶著墨鏡的西裝男,沉默地立在車身兩側。
neil心里一慌,車身跟著抖了抖,此刻就算他再沒見識,也猜出己這是撞見什麼了。
等西裝男都站好了,他才看見從前方左側一輛無甚特別的車里,慢悠悠下來一個紅發男人,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肩上扛了件黑乎乎的東西。
是槍,好大一桿槍,neil覺得這些年的電影都白看了,和這個一比,屏幕上那些人手里拿的都算什麼啊。
那紅發男人另一側下來一個穿得花里胡哨和彩虹似的少女,低頭恭敬開了後座的車門。
一般這種情況,按照電影里演的,車上應該下來一只刺瞎人狗眼的黑皮鞋和一看就值錢的褲腳。
現實並沒有讓neil失望,除了此刻黑皮鞋被人p成了黑色高跟鞋,褲腳被換成了的腳踝。
緊跟著黑色高跟鞋的,是前短後長的皮裙,裹在身上的黑色抹胸,和一頭及腰的黑長發。
那女人的臉被墨鏡擋住了大半,可neil還是在看到她的時候抖掉了兩斤肉。
風里希下車,單手接過身後五顏六色的玄女雙手奉上的鋼鞭,又任她給自己披上黑色外套,才眯著眼看了看前後望不到頭的車流,低聲對扛槍的紅發男人道︰「四合會到了?」
那男人壞笑著翹了翹嘴角︰「回娘娘,早到了,都在西北角待命
風里希點點頭,看了看被困在中間的二十余輛車︰「警、車都清了?」
身後玄女立刻答道︰「回娘娘,都被引到200公里外的407上去了
風里希拍了拍她的肩膀,手腕一抖,鋼鞭在地面上抽出響亮的一聲。
隨著那一聲,幾百個站在車龍兩側待命的西裝男都動了,眨眼之間就將所有美國牌照的車圍了起來。
風里希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響亮的幾聲,她邊走邊冷聲道︰「13k想讓咱們龍興幫背黑鍋,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能耐說罷右手微微舉起。
剛要放下時,卻听到身後玄女接了個電話,然後面色復雜地遞給她。
這個關頭,按照電影里演的,應該是黑社會老大們的電話交流,互相甩出狠話一、二、三、四句,然後各自「呵呵」掛了電話。
可惜現實總是要挫一些,風里希即將下令的右手直接接過電話。
那端傳來熟悉的敲擊鍵盤聲,她幾乎可以想像對方的臉映著屏幕上的幽光,光影變幻是一行行已經開始pile的代碼在滾動。
半晌,那邊的人淡淡問了句。
「偏微分作業做完了?」
八個字,將適才還霸氣十足帶人火拼的風娘娘一身氣勢全卸了,她緊張地抬手對幾百號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快步走回車里,小聲說︰「不、不是後天才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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