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夏笙花在床上躺了兩天,期間也沒閑著,常言道,老來含飴弄孫為天倫之樂,夏笙花年紀不大,但是趣味很低俗,兩天時間,差點沒把展校尉給整瘋了。》
「這是一顆倒刺。」展校尉兩腿都蹲麻了,端著水盆的雙手也酸得快要沒力氣了,夏笙花罰他蹲著端水盆,雙手手肘不得踫到膝蓋活身體任何部位,他蹲了半天,真覺得這種處罰還不如賞他五百軍棍來得爽利。
「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像長公主所想那樣,嫁給耶律陽來維持我們兩國之間的友好關系,」夏笙花問道,隨意地將手搭在床沿,那滴血慢慢凝聚,變大,然後順著夏笙花的指尖滑落。
展校尉不置可否,他的確是來勸夏笙花嫁給耶律陽的,他身為一個士兵,自然是一心為國,展家雖然貧寒,但是展母一直都有教誨兒子何為忠義,展校尉從小就想參軍報國。雖然夏笙花是他的上司,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出一份力,讓夏笙花為了百姓犧牲一下小我。況且夏笙花不是嫁不出去麼,難得有個品貌俱佳的男子要追求她,況且還是個皇子,夏笙花為何不嫁他,偏偏要嫁那嚴紫陌,
沒錯,夏大將軍看上了一個小倌,並且為了他打算放棄痴情的皇子這件事情,幾乎都成了所有人茶余飯後的談資,絕大多數人都在背後罵夏笙花叛國。
夏笙花不知道,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她不是為了別人的話柄而活的,「你看這可倒刺,我撕了半天,還是沒能把它撕下來,手卻受了傷,還流了血。」夏笙花談論著自己手上的倒刺,那只受傷的手指上有些細小的傷痕,早就是陳年傷疤,但是仔細看還是看得出,展校尉是在想不出,夏笙花這只受傷的手指有什麼好談論的,心里有點不認同。
「老展啊,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夏笙花問道,展校尉一愣,「四年了將軍。」
「四年了,你怎麼還是那麼不開竅,」夏笙花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展校尉呆呆地看著她痛心疾首,覺得這不像是將軍該有的表情。
「你看看你們這群人,一個個都在想著怎麼精忠報國,這想法是挺好,但是不需要愚忠。」
展校尉听完,有點迷惑,將軍平時雖然吊兒郎當,但是廢話不多,今天花了這麼長時間說這些是要做什麼,
「……老展,耶律陽不能嫁。」夏笙花見展校尉還是那樣一臉木然和迷茫,就覺得天啟江山未來難料。
「為何不能,」展校尉皺眉,夏大將軍嘆氣,「你坐下吧,這種事情,我本以為你們都會明白,想不到,是我高估了你們。」除了她那討厭耶律涵到極點的老爹反對她嫁給耶律陽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巴不得她能立刻跟著耶律陽去回紇。
她要是去了回紇,誰來打仗,!
展校尉如獲大赦,一坐到地上,水盆差點翻倒,「將軍,屬下自知不能左右你的決定,但是還是以大局為重,請將軍三思。」
你特麼坐在地上跟本將軍講這麼嚴肅的問題,夏笙花差點想翻白眼了,「本將軍是嫁人,不是娶人,跟著耶律陽去了回紇,誰他媽來領兵打仗,回紇跟天啟磕了這麼多年,要是給了他們空隙,那後果不堪設想,本將軍冒不起這個險!」
展校尉沉默了……許久之後,忽然淚流如注,嗚嗚哭泣著伏地給夏笙花認錯。「將軍!末將知錯!請將軍責罰!」
為何這麼多年了,每次都只有這一句,夏笙花無語凝噎,仰頭看見的還是那不變的天花板,「本將軍就是一句話,要聯姻也可以,除非耶律陽嫁過來,否則,免談!」
……
是夜,夏笙花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兩天是雨季,天才晴了沒多久,又開始下雨,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窗紗上,听得人十分煩躁不安。
她還是很擔心,漠北現在只有沈懿和胡軍師,雖然胡軍師經驗老道,但是架不住上陣的是只菜鳥,要是回紇這個時候打過來,恐怕沈懿要吃好朽頭。
不過怕是不必的,因為耶律陽還在皇城,只要他一天沒有離開天啟的國土,邊疆還是相對安全的,只不過耶律陽總有天要回國,怕只怕,等她成完親生完孩子,邊疆早就被回紇打得七零八落了。
「將軍,可是睡不著,」夢兒端著燈過來,夏笙花一直都不知道她睡在什麼地方,她的房間隔壁是書房,並沒有耳房或者側室這種東西,所以夏笙花一直都很好奇夢兒是怎麼做到及時趕過來的。
「夢兒,你睡哪兒,」夏笙花轉過身子,看著端著燈的夢兒,問道。
夢兒衣服穿的整整齊齊,只是肩膀處褶皺較多,夏笙花看見了,覺得自己問也是白問,很明顯,她沒有睡覺的地方,剛才應該是趴在外間的桌子上睡覺的,夏笙花微微挑眉,有些感動,「夢兒,你沒睡覺,」
「奴婢睡了一會兒,听見里面的動靜,想是將軍你睡不著,就過來看看。」夢兒有點不好意思,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夏笙花歪歪腦袋,「不介意的話,一起睡,」
「……將軍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夢兒粉女敕的雙頰一下子通紅,夏笙花被她的反應搞得也很尷尬,怎麼感覺像是流氓調戲良家婦女一樣,「不行的話,你就帶著被子去外間的榻上將就一晚吧,明天我去跟丁管家商量一下,把書房騰給你當臥室吧。」
夢兒聞言,很感激,「將軍實在不必為奴婢這樣的。」
「你是我的人,不照顧你照顧誰,去睡覺吧,燈留著我看會兒書。」夏笙花從床底下的暗格里模出一本卷了頁的書來,看上去有新舊了,夢兒瞧了一眼,瞥見扉頁上有兵法二字,想想也知道夏笙花是在看兵書,便將燈留在床頭,打著哈欠出去了。
夏笙花獨自靠坐在床頭,模著那本卷了頁的舊書,沒想到,她離開了這麼久,這本書竟然還在原地。
她當年對行兵打仗的確是有幾分興趣的,但是還不到要去參軍的地步,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翻看兵書,雖然夏元帥沒有硬性規定夏笙花要看什麼,但是她看兵書,還是很讓夏元帥有一陣苦惱的。
女兒家看什麼兵書呢,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足夠了,活潑得都跟長公主一樣,豈不是要讓所有人都絕後,
既然夏元帥不同意她看兵書,夏笙花便自己閑著無聊,偷偷將臥室的床改裝了一下,在床底按了兩個暗格,要藏的東西都放在里面。
她自然是不相信這個暗格沒人發現的,不然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有灰塵在里面,
夏笙花翻著里面的書頁,漸漸地有些哽咽,她走了很久了,當時離開的時候,這書上還沒有備注橫批,她向來只管看不管批,也只有當元帥的夏伯渝才有這個心思給她備注,難為老父一片苦心,可是她竟然帶著炎挽歌胡鬧,被先帝送出皇城整整八年。
八年了,這本書也舊得不成樣子了,現在想想,還是覺得當初的自己可笑的要命,竟然一點都不顧及父母,只顧自己胡作非為。
夜深了,夏笙花睡意全無,靠著墊子,一頁一頁翻看那本兵書,夏元帥特地用朱砂做批注,以至于過了這麼多年了,上面的朱批還是鮮艷依舊。
她一直都記得,夏元帥很忙,每天都要管這管那,就連皇宮的侍衛團也要他來管,雖然到了夏元帥那個年紀當上兵馬大元帥算是年輕有為,但是年輕歸年輕,忙歸忙。
這麼忙都要抽空給她做備注,夏元帥這個父親,當得真是用心良苦。
夏笙花默默地翻完書,將上面翻卷起來的邊角撫平,然後鄭重其事地把那本書放回暗格里面,這才重新仰面躺了回去,此時窗外的天空已經蒙蒙亮了,隱隱約約,能夠听到雞鳴報曉。
是時候,該進宮去找炎挽歌商量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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