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蕭衍都宿在了王妙嫣的住處.而沐縭孀這幾日也並未閑著.每天天不亮便回沐府守靈.一直到深夜才歸府.兩人也因此錯開.數日都未能見上一面.看似剛剛融洽的關系.無形中又變得疏離縹緲了許多.
微風陣陣.那一團團擁簇成花型的紫薇花瓣如粉蝶一般紛紛落下.空氣里是淡淡的花香.香不撲鼻.卻令人回味無窮.沐縭孀看著那些好似天女撒花一般落下的紫薇花.不禁失了神.
守靈七日已過.孫氏帶著一腔恨意長眠地下.所有的恨與怨.都一起埋進了那一方塵土之中.可是沐縭孀心中卻留下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心結……
身後忽然一暖.一雙修長的大手輕輕環住她的腰肢.沐縭孀微微一怔.低頭看見了那修長白皙的手指上套著一個個陰冷尖利的玄鐵指套.
「殿下.」她輕輕喚了一聲.卻並不回頭.
她的很輕很淡.淡得令人听不出喜怒.蕭衍微微挑了長眉.將她扳過身來定定看著她.見她面容清冷.他深眸中掠過一絲不自然︰「孀兒.本王這幾日宿在王妙嫣那里.其實……」
「妾身都明白.殿下不必解釋.」沐縭孀淡淡一笑.
她自然懂得.能讓蕭衍忽然宿在王妙嫣處.這其中除了王妙嫣耍了手段.只怕更重要的.是有了能讓蕭衍寵愛她的理由.除了王皇後.還有什麼能讓蕭衍忽然改變主意呢.
看著她清冷似雪的美眸.素白絕色的臉上平靜的沒有半分波瀾.本來想要解釋的話頓時再也說不出口.蕭衍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你明白.你明白什麼」
「本王算是看出來了.無論本王歇在哪里.你都不會在乎.」他冷笑一聲.面色變得冰冷.說完便陰著臉大步離開.
沐縭孀怔怔的看著他怒氣沖沖的離開.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微微垂下眼簾.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蕭衍並不是尋常人.他的夜晚注定不會屬于她一人.
身為王妃.她知情通理.有容人的度量.她不過是想讓他無後顧之憂.難道這也錯了嗎.
……
宮里傳來縈太妃的懿旨.宣召沐縭孀入宮.當沐縭孀來到太妃的寢殿.縈太妃也只是和她閑話家常.得知她沒了孩子.娘親也在不久前病逝.縈太妃很是惋惜憐憫她.
雖然沐縭孀已經表現的很是自然平靜.可她眉心中蘊藏的淒楚依舊瞞不過縈太妃的眼楮.縈太妃留她在宮里說了不少勸慰的話.這才放她離開.
看著沐縭孀略顯淒涼的身影消失在宮門處.縈太妃終是嘆息一聲.似是想起什麼.她轉而對劉麼麼說道︰「去拿幾本佛經給那孩子抄錄吧.也好讓她靜靜心.」
劉麼麼應了一聲.眼中亦是惋惜︰「太妃真是心疼王妃啊.奴婢這就去.」說完.劉麼麼躬身退下.
縈太妃所住的宮殿本就位于皇宮偏僻處.一路出來都見不到半個宮人.劉麼麼步伐匆匆.一過轉角便瞧見了走在前面的沐縭孀.就在她張口想要喊住她時.她卻看見一個神色鬼祟的小太監攔住了沐縭孀的去路.接著便在沐縭孀的耳邊低語了許久.
見那太監說完了話.警戒的張望四周.劉麼麼連忙退回了轉角處.再一伸頭.那小太監已經消失不見.而沐縭孀也並未朝宮門的方向走去.而是朝更為偏僻的冷宮方向走去.
劉麼麼心下疑惑.不禁悄悄跟了上去.跟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沐縭孀進了一座早已被廢棄的宮殿.劉麼麼小心翼翼的藏在宮門處的蓄水缸旁.謹慎的伸頭觀望.
可當沐縭孀推開那道沉重破敗的殿門時.劉麼麼驟然睜大了眼楮.在大殿里面.竟然站著一個男子.她定楮一看.更是驚得險些抖落了手中的經書.那個男子竟然是七皇子.
許是怕被發現.劉麼麼連忙縮回頭.按住自己驚跳不已的胸口.心念千轉.王妃和七皇子竟然扯上了關系.究竟是私通還是密謀.她迫切的想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可一旦靠近.難免會被發現.
一時間.劉麼麼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勉強穩住心神.左右權衡之下.她終是小心謹慎的離開.急匆匆回去跟縈太妃稟報.
听完劉麼麼的稟報.縈太妃久久不語.一旁的劉麼麼依舊驚魂未定.她面色異常凝重.見縈太妃半晌都不言語.她不禁擔憂道︰「太妃.不管沐縭孀跟七皇子究竟是什麼關系.您斷斷不能再讓她留在王爺身邊了.」
縈太妃依舊不語.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說了句︰「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劉麼麼還想再說.可見縈太妃面色淡淡.終是嘆了一聲退下.
縈太妃看著香爐里裊裊升起的縷縷青煙.保養得宜的臉漸漸深沉.一想起沐縭孀那張恭順溫婉的臉.她不禁喃喃自問︰「難道哀家真的錯看了你.……」
……
另一邊.蜘網布滿整個大殿.大殿中靜的詭異.沐縭孀神情驚異的看著眼前一臉不以為意的蕭凌繹.美眸中掠過太過情緒.即便她已經隱隱猜到了.可當事實輕描淡寫的從他嘴里說出.她依舊忍不住悲涼.
忽的.她笑了.笑得悲憤.笑得失望︰「原來真正的沐縭孀真是主上害死的.孫姨娘說的沒錯.是我的出現害死了她真正的女兒.」
「她若不死.你如何能成為沐之遠的女兒.」蕭凌繹把玩著腰間的紫玉.慢慢靠近她.聲音低沉而魅惑︰「孀兒.你看我對你多好.你說你不願改姓.我就殺了真正的沐縭孀讓你成為沐家的女兒.我這般用心良苦.你為何要失望呢.」
說完.他輕輕撫上沐縭孀眉心的紅痣.眼中有了痴迷之色.沐縭孀冷冷別過頭.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發抖.這雙手不但染了真正的沐縭孀的血.也染了她月復中孩子的血.
可是很快.她的下頜被蕭凌繹輕輕挑起.逼著她直視他陰柔深邃的眼眸︰「孀兒.你在顫抖.我從你的眼中看見了憤怒.因為那個毫不相干的人.你居然對我有了芥蒂.」
「看著我的眼楮告訴我.我是誰.」他離得那麼近.每說一個字.好聞的松柏氣息便會涌進沐縭孀的鼻間.這種味道曾經她是那麼那麼的貪戀.可如今.她卻覺得這種味道比血的味道還要令人驚悚.
她定定看著他沒有喜怒的眼眸.隱在袖中的手不由緊緊捏在了一起.他是提醒她.她不能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半晌她才僵硬的開口︰「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主人.」
蕭凌繹微微挑眉.顯然對她的回答並不滿意︰「你說的不錯.可那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忘了我是你誓死都要效忠的主子.」
沐縭孀的身體不禁一晃.美眸中掠過旁人無法看懂的光.誓死效忠……是啊.她怎的忘了.當初是她自己信誓旦旦的發誓.縱使是豁卻性命.她也絕不會背叛主上……
「因為蕭衍.你的意志開始動搖了是嗎.」蕭凌繹牢牢盯著她.聲音冷得刺骨︰「你愛上了他」
「不是.我沒有.」沐縭孀猛地轉過身.矢口否認.
蕭凌繹看著如此異常的反應.森冷的眯了眯眼眸.他慢悠悠的轉到她的面前.笑得詭異︰「沒有便最好.如今你已經得到了蕭衍的信任.我要你.殺了他.」
聞言.沐縭孀重重一驚.猛地抬頭看著他.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可是主上不是要拿他當墊腳石嗎.」
「如今我已經不需要這塊墊腳石了.」蕭凌繹說.
沐縭孀見他主意已定.再無改變之可能.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忽的.她似想起什麼.連忙說道︰「主上.現在殺蕭衍並不是明智的抉擇.若蕭衍死了.王皇後便會獨大……」
可話還沒說完.蕭凌繹已冷冷打斷︰「太子一死.王皇後的勢力自然分崩瓦解.根本不足為懼.」
什麼沐縭孀又是重重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白皙分明的臉.他說的如此輕易.仿若殺人對他來說就如捏死一只螞蟻那般不以為然.可是太子.那個只有七歲的孩童.是他的親弟弟啊.
「主上.那是你的親手足.你……你真的要殺他.」她的胸口似被堵上一塊硬冷的石頭.令她發出的聲音都微微變了形.
「親手足.在我眼中.只有死人跟活人.死人不會擋道.凡是擋我路的活人.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讓他變成死人.」蕭凌繹陰柔的面容依舊俊雅如昔.可他的話卻令沐縭孀不寒而栗︰「上次若不是因為你.太子早已是死人一個.」
歷朝歷代.諸位之爭都是手足相殘.血染皇宮.可是能像蕭凌繹這般不念絲毫親情的.卻也屈指可數.直到這一刻.沐縭孀才真正感覺眼前這個男子究竟有多可怕.多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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