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欽天監的稟報.王瀅氣的猛地拍上妝台︰「什麼先帝顯靈.天意示警.少拿這些個怪力亂神的東西來糊弄哀家.」
一旁替她梳頭的宮女不防.一不小心便扯痛了她.只听王瀅‘嘶’了一聲.怒喝道︰「你是要作死嗎」
那宮女嚇得連忙跪在地上.簌簌發抖的連連求饒.王瀅狠狠瞅過那個宮女︰「給哀家滾下去.」
聞言.那宮女幾乎的連滾帶爬的退下.跪在地上的兩個欽天監正副使也嚇得死死低了頭.滿頭豆大的汗珠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王瀅勉強壓住心中的火氣.冷冷掃過那兩個大臣︰「先帝生前.哀家盡心服侍.即便先帝彌游之際.也是哀家盡心盡力的在旁服侍.先帝駕鶴西去乃是天意.又豈會心中有怨.」
「你們身為欽天監的正副使.這個時候理應協助哀家穩定宮闈.卻在這里大放厥詞.危言聳听.故意讓天下人都人心惶惶.你們究竟是何居心」她強自鎮定.凌冽的盯著那兩個朝臣說道.
那兩個大臣只覺背脊冷汗森森.許久.正使才戰戰兢兢地說道︰「太……太後娘娘.微臣不敢危言聳听啊.可是先帝顯靈是真.如今之計.是有安撫先帝的英靈才是啊.」
「閉嘴.」王瀅呼啦起身.未施粉黛的臉顯得格外猙獰.她從來都不相信天意鬼神.更不相信死了的人還能產生怨氣.前來報仇.
她的聲音尖細刺耳.在這靜謐的深夜里顯得格外驚悚.那正使終于悻悻閉了嘴.不敢再言.王瀅玲瓏的胸脯劇烈起伏.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臉色才漸漸恢復.
如今她不能自亂陣腳.事情既然出了.她必須盡快將此事平息.不然必會橫生枝節.她不能讓心懷不軌的人有機可乘.
「你們倒說說.哀家要如何安撫先帝英靈.」王瀅緩緩在鳳椅上坐下.沉聲問道.
那兩個大臣面面相覷.正使跪行上前道︰「為今之計.只有皇上親自上靈台山祭天.一來可以安撫先帝的英靈.二來也是為我南燕祈福.只有這樣.我南燕才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听了這話.王瀅的面色變得沉吟不定.許久都不發一語.
「母後不用想了.兒臣願意前往靈台山祭天.」一個稚氣的聲音忽然響起.王瀅一抬頭.便瞧見穿著一身龍袍的蕭子謙走進殿中.她黛眉一皺︰「都這麼晚了.皇上怎的來了.」
「宮里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兒子又豈會不知道.」蕭子謙稚女敕的小臉上露出不符合他年紀的嚴肅︰「母後.父皇本就駕崩的蹊蹺.或許真的是父皇龍魂不甘.只要能讓父皇安息.兒臣什麼都願意去做.」
聞言.王瀅的面色驟然一變.想要喝斥卻又因還有外臣在場.她不得不掩了眼中的怒意.揮退了那兩個大臣.這才陰著臉對蕭子謙問道︰「是誰跟皇上說的先皇駕崩的蹊蹺.又是誰跟皇上說的先皇龍魂不安.」
蕭子謙微微一愣.不由低下了頭︰「沒人跟兒臣說.是兒臣自己猜的……」
縱使已經貴為帝王.但蕭子謙終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不懂得掩飾自己的神色.王瀅將他心虛的模樣的看在眼里.卻並不點破.蕭子謙是她的兒子.他隨便一個表情她便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看來皇上身邊必定是有了一個多嘴的奴才在旁挑唆.王瀅冷冷掃過一眾伺候蕭子謙的太監.微微眯了眼眸.
半晌她才拉過蕭子謙.讓他挨著自己坐下.一臉慈愛︰「謙兒.如今你是一國之君.又豈能隨旁人一般人雲亦雲.相信這些子虛烏有.怪力亂神的謠言呢.」
「可是母後.他們人人都說父皇不是病死的.是被母後害死的.」蕭子謙對自己的母親自然是沒有絲毫防備之心.更不信如此疼愛自己的母後會害死父皇.所以甚是急切求證︰「母後告訴兒臣.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王瀅重重一驚.面色變得煞白.隱在袖中的手不由狠狠捏在了一起.皇上身邊果然藏了居心叵測之人.居然試圖挑撥她和皇上的母子之情.
「自然不是真的.」她竭力掩住眼中的冷色.面色微微哀然︰「母後也希望你父皇能聖體安泰.綿延萬歲.又豈會害他.你父皇駕崩後.母後日日傷心.夜夜落淚.若不是因為你.母後只怕也要隨你父皇而去……」
說著.王瀅擠出了一些眼淚.一旁的蕭子謙看見.頓時慌了神.連忙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自責道︰「母後不哭.是兒臣不好.怎麼能輕易相信別人說的話呢.兒臣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話了……」
「跟皇上說這些話的人居心不良.試圖離間你我的母子情分.告訴母後.‘他們’都是誰.」王瀅撫上蕭子謙粉女敕的小臉.誘哄道.
蕭子謙眼神閃爍的看了看她.又偷偷瞄了瞄那些伺候他的太監們.小聲說道︰「母後.若是兒臣說了.您可不可以不要懲罰他們.」
王瀅看著他天真善良的模樣.不由頭疼的長嘆一聲.皇上年紀尚幼.心思又單純的如聖水一般.在他眼里.這個世間上就沒有壞人.也怪她把他保護的太好.令他不諳世事不知人心險惡.
若先帝不死.他又如何能登上帝位.她的一片苦心.自己七歲的兒子卻是無法懂得.
「好.母後不罰他們.說吧.」半晌.王瀅唇邊才含了一抹慈愛的笑說道.
听了這話.蕭子謙這才放心的開了口︰「是伺候兒臣的太監……」
伺候蕭子謙的幾個太監一听.立馬嚇得撲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太後娘娘饒命.太後娘娘饒命……」
王瀅面色淡定自若.冷冷掃過那幾個太監︰「果然是你們這些個沒根的東西在教唆皇上.」她微微一頓.眸中掠過殺意.卻是淡淡開口︰「罷了.今兒皇上為你們求情.哀家就小懲大誡.每人賞三十個板子.都下去領罰吧.」
那幾個太監一听.喜出望外.連忙謝了恩退下.
待他們都走了.王瀅這才抱起蕭子謙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臉心疼︰「這還有兩個時辰便要早朝了.在母後懷里睡一會兒吧.」
母親的懷抱永遠都是最溫暖的.即便王瀅心狠手辣.可對蕭子謙卻是舐犢情深.蕭子謙不禁往她懷里蹭了蹭.蒙蒙有了睡意.卻忽的喃喃問道︰「母後.兒臣去祭天.母後會答應麼.」
王瀅低頭看著他.眸光復雜.今晚的事情太過怪異.說不定這一切都是他人的陰謀.按理說皇上祭天也不無不可.可萬一真是別人的圈套.她這個單純的兒子只怕會陷入險境.
可若不去.那皇上便會遭天下人詬病.人人都會說當今皇上不孝.這可如何是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瀅才低低說了句︰「祭天是一定要祭的.不但皇上要去.哀家更得去.」說完.她才發現蕭子謙已經睡著了.
王瀅的臉上終于露出平日里見不到的柔和.她眼神分外慈愛.一下接一下的輕輕拍著蕭子謙的後背.似是忽的想到什麼.她又喚來女官.低低說道︰「伺候皇上的人重新換一批.記住.必須都是對哀家忠心不二的人.」
「那先前那些太監是不是都……」那女官做了一個‘殺’的手勢.見太後點頭.那女官會意.悄然退下.
……
郡王府.這是沐縭孀第一次來到蕭凌繹的府邸.雖然先皇不喜蕭凌繹這個皇子.但終是沒有苛待與他.府邸雖然不大.卻也簡素清幽.看慣了富麗的假山藻池.再來看看這樣清麗的景色.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因是早晨.初秋的風帶著些許涼意.沐縭孀不由攏了攏身上的粉色披風.這一次蕭凌繹突然傳信讓她來他的府邸.她已經頗感意外.以前為了不引人耳目.不管是什麼任務都是由鳥兒傳信.從來也沒有像今日這般明目張膽的讓她登門上戶.
走了片刻.引路的侍女在一座涼亭下停了下來.轉身恭敬的說道︰「繹郡王就在上面.姑娘請.」
繹郡王……沐縭孀有那麼一瞬不適.多年來她都已經習慣稱呼蕭凌繹為‘主上’.漸漸地竟也忘了.他不但是七皇子.也是繹郡王.
她收回思緒斂眉點頭.這才慢慢踏上涼亭的台階.涼亭內四面都掛了薄薄的淡藍紗幔.此時微風徐徐.映著金燦的朝陽亂舞飛揚.醉眼迷心.
上了涼亭.沐縭孀便看見蕭凌繹穿著一身寶石藍的炫紋長袍.他背對而立.身姿欣長.炫燦的朝陽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愈發讓人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她定定的看著那抹身影.心中卻是沒有太多情緒.許久她才清然跪下︰「孀兒參見主上.不知主上招孀兒來是有何任務要交代.」
蕭凌繹緩緩轉過身來.聲音清脆如泉︰「起來吧.沒有任務.我只是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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