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蓮兒聞言.也不知怎地.又俯身跪下︰「臣妾有罪.三年來臣妾只一味傷心.卻忘了身為妃子的責任.沒有好好侍候好皇上.還讓皇上替臣妾操心.請皇上降罪.」
拓跋真听到這話.褶皺的眼中掠過一絲動容︰「都過去了.亮兒去了三年.你也悲痛了三年.如今你能走出悲痛.朕真的很高興.」
「皇上……」孟蓮兒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盈盈淚水將她這三年來所經受的傷心和絕望展現的淋灕盡致.令看的人都不禁心生憐惜︰「臣妾以後定不會繼續沉浸于失子之痛.臣妾一定會盡心盡力的伺候皇上.」
拓跋真看著她面色淒楚.心中憐愛更甚.握了她的手道︰「你能想通便是最好.來.隨朕一起坐.」說著.他握著孟蓮兒的手上了御台.有機靈的宮人連忙將一個座椅搬到御座的旁邊.
楊素貞見此.妝容姣好的臉驟然一變.孟蓮兒失子之痛是真.悲痛三年也是真.可她想要東山再起更是真.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除夕宴上突然出現.還當著那麼多的朝臣說出那樣一番話.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她如今又重新得到了皇上的憐愛嗎
這個賤人.三年不動聲色.如今終于按耐不住了.
「妹妹能重新振作.本宮還真是替妹妹高興.往後本宮和妹妹又可以一起侍奉皇上左右.真是好呢.」楊素貞執起金盞.唇邊掛著分外親和的笑意︰「妹妹.這杯酒.本宮敬你.」
孟蓮兒看著她面上的笑意.端起金盞對著她亦是一笑︰「姐姐何須這般客氣.這三年來.本宮諸事不理.東西二宮全靠姐姐一人打理.真是辛苦姐姐了.本宮這杯酒要答謝姐姐呢.」
說完.她緩緩將盞中的酒飲盡.拓跋真看著她們二人你一言我一句.關系甚為融洽.朗聲一笑道︰「難得你們姐妹二人還能這般和睦.既然孟貴妃現在已經走出悲痛.那明日開始.這東宮事宜還是由孟貴妃接回去.楊貴妃也能清閑一些.」
聞言.楊素貞美眸中掠過陰郁.這三年來她將後宮管理的井井有條.沒想到那孟蓮兒這才一出現.皇上就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手上的權利奪了給她.
「是.臣妾遵旨.」她恨得銀牙暗咬.卻也不得不笑著回應.
孟蓮兒看著她眼中的陰郁.紅唇冷冷上揚.她這三年來所失去的東西.不但要一樣樣的奪回來.她還要楊素貞償命.她掃過下面一眾誥命權貴.美眸最終落在了穿著一身紫袍的拓跋衍身上.
「皇上.那位是.……」她不由問道.
拓跋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笑道︰「他是朕的大皇子.新封的瑞王.」
孟蓮兒故作恍然大悟︰「難怪瞧著親切的緊.原來他就是縈姐姐的孩子.皇上流落在外多年的大皇子.」
眾人的目光皆落在拓跋衍的身上.他不得不起身拱手道︰「見過孟貴妃.」
「瑞王快快免禮.」孟蓮兒又盯著他看了一番.不由感概道︰「瑞王的眼楮還真是像極了縈姐姐呢.」
「是啊.是像極了縈妃.」拓跋真面上的笑意漸漸斂收.眼神也變得格外憂傷.
孟蓮兒注意著他神色的變化.再一瞧楊素貞陰了臉.更是不自覺的勾了勾紅唇.她忽的輕輕一笑.執起金盞道︰「瑞王長得一表人才.頗有皇上當年的英偉雄姿.臣妾還听聞瑞王謀略卓絕.帶兵如神.如今瑞王能回歸北陵.實乃我北陵之幸.臣妾恭喜皇上.」
經她這樣一說.拓跋真終于重拾笑臉.擼了擼花白的胡須便抬起金盞︰「你的話深得朕心.」
看著拓跋真因為拓跋衍屢次龍心大悅.在場的朝臣都不由面面相覷.心思各異的盯著拓跋衍看.而楊素貞卻是暗暗捏了拳.長長的空鏤瓖寶石的美艷護甲深深陷進手掌.她亦不覺著疼.
好一個孟蓮兒.這話里話外盡撿著皇上愛听的話說.如此抬舉拓跋衍.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跟她作對到底了.
「當年本宮與縈妃姐姐感情甚篤.如今得知縈妃姐姐還為皇上生了這麼一個德才兼備的皇子.當真是想好好親近親近.」孟蓮兒臉上笑意不減.看著拓跋衍極為真切的說道︰「若是瑞王不嫌棄.本宮還真希望你能多來我的蓮華宮多多走動.」
說完.她饒有深意的掃了一眼一直靜靜坐在席位上的沐縭孀.其中寓意不言自明.沐縭孀心頭一驚.不由抬頭看了孟蓮兒一眼.這才短短一個月時間.沒想到孟貴妃就改變了心意.本以為還要多花費一些心思才能讓她意動.這會兒竟這般輕易的就先對殿下示好了.
拓跋衍對孟蓮兒這突然的示好顯然也有些詫異.他不由看了拓跋真一眼.見他似乎對孟貴妃的這番話並不反對.深眸中掠過一絲狐疑.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孟貴妃一出現.父皇便讓她恢復了統轄東宮的權利.明顯是有意要掣肘楊貴妃.
自己如今的境地若是有孟貴妃一黨相助.的確會變得容易許多.難道父皇也想利用孟貴妃讓自己在北陵扎穩根基.
「孟貴妃既開了口.那衍兒你便應下.朕也希望你的出現能平復貴妃的喪子之痛.」拓跋真見他久不作答.便開口發了話.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驚.皇上的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卻是寓意極深.引人深思吶.皇帝發了話.拓跋衍自然是不能再推諉.只能道︰「是.兒臣遵旨.」
孟蓮兒笑意不改.可眼中分明劃過一絲傷感.她的喪子之痛除非是她的亮兒死而復生.否則何人都無法平復.
「好了.宴會繼續.」拓跋真見拓跋衍應下.好心情的宣布道.
很快.永明宮中又是歌舞歡騰的熱鬧景象.沐縭孀看著與眾嬪妃敬酒推盞的孟蓮兒.美眸漸漸幽深.看來當年三皇子拓跋亮的突然溺斃.加上三年的隱世.倒讓皇上對孟貴妃更加憐愛了.
這時一抹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側頭看去.是去清洗眼楮的拓跋器趁著滿殿歡騰悄然回到了席位上.拓跋器撩袍坐下.微紅的眼楮顯然已無大礙.他抬起金盞.目光卻落在了沐縭孀的身上.見她正看著自己.他對著她露出一個自認為勾魂的笑意.示意了一下.這才慢慢飲下.
他眼中的猥瑣陰笑卻令沐縭孀心頭一寒.一股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她強壓住心中的不適.冷冷別過頭.這才發現出去醒酒的王妙嫣直到這時還未回來.
「凝萃.出去尋一下側妃.若真是醉了.便讓王麼麼帶著她先行回府.」她對著凝萃吩咐道.
凝萃秀眉一挑.只覺王妙嫣簡直就是一個麻煩精.卻也還是恭敬應下.可一轉身便瞧見王妙嫣由王麼麼扶著進了大殿.她冷冷瞅了她們一眼︰「娘娘您瞧.可不是回來了麼.」
沐縭孀見她們回來.心中稍稍安了些.可是隨即.她看王妙嫣的眼神有了一絲異樣.拓跋器前腳剛剛進殿.王妙嫣後腳就回來了.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蹊蹺.
「王妃姐姐.你這樣看著妾身做什麼.是妾身臉上有髒東西麼.」王妙嫣被她看得心頭一沉.掩了眼中的神色.在席位上落座.模著自己的臉無辜問道.
沐縭孀看了她一會兒.淡淡一笑︰「沒有.我只是看側妃這會兒臉也不紅了.想必酒也醒了.」
「吹了半晌的寒風.若再不醒.那妾身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王妙嫣抿嘴輕笑.不作他想的掃了一眼歡騰熱鬧的大殿.當瞧見孟蓮兒時.她不由問道︰「王妃姐姐.那個宮妃難道就是孟貴妃.」
沐縭孀神色復雜的看著孟蓮兒︰「是.她就是孟貴妃.」
這個女人鳳袍重披.風采重拾.只是幾句話便讓皇上恢復了她的權利.真不知道與這樣的女人共謀.到底是福是禍.但無論是不是與虎謀皮.既決定了.那她便也不會怕她.
看著一眾誥命貴婦紛紛上前對皇帝和兩位貴妃恭賀敬酒.沐縭孀和王妙嫣也不得不隨波.可當沐縭孀向孟蓮兒敬酒之時.孟蓮兒卻看了一眼王妙嫣.頗有深意的對她低聲說道︰「本宮在來永明宮的路上.好巧不巧的踫到了兩個本不該有糾葛的人.」
「其中一人是二皇子拓跋器.另一人竟是瑞王側妃.你說.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是不是很有趣呢.」她說完.將盞中的美酒緩緩飲盡.咯咯一笑便不再看沐縭孀.
沐縭孀心頭重重一驚.猛地轉頭看著正含笑跟楊素貞敬酒的王妙嫣.美眸漸漸森寒.
寒風蕭蕭.永明宮里卻是歌舞升平.紙醉金迷.宴會到了最後.歌舞更歡.笙鼓絲竹齊齊奏響.還有那除夕夜不息的百姓們放起了鞭炮.整個北陵帝都都籠罩在一片沸騰之中.
渾厚壯闊的大地上.人人歡喜.天地沸騰.這樣的歡騰是那麼輕易的就掩蓋了廝殺遍野的聲音.是那麼輕易的就讓人忘了.在這不久前.一場尸橫遍野的戰亂才剛剛結束.也是那麼輕易的就掩藏了人心的叵測與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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