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便要往寢室外走去.凝萃看了看桌上的食盒與燕窩粥.不由說道︰「娘娘.現在還早.只怕南宮大人還未下朝回府.這幾日娘娘都吃不下東西.還是先用點早膳再去吧.而且蘇姑娘方才還送來她自己做的家鄉開胃粥.不如嘗嘗她的手藝如何.」
聞言.沐縭孀這才反應過來.現在的確是早了點.凝萃把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拿出來.扶了沐縭孀在桌邊坐下.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笑道︰「娘娘.這蘇姑娘做的開胃粥和小菜瞧著倒可口的很.您趕快嘗嘗.」
「這幾日殿下都沒有回府.想來蘇姑娘心里也是著急.倒是難為她了.」沐縭孀看著那碗清粥.心中嘆氣道.
凝萃小臉一跨.撇撇嘴道︰「最難為的是娘娘.她蘇寧兒有什麼好難為的.」
沐縭孀看了她一眼.尖瘦絕美的臉龐微微恍惚︰「難為也都是我自願的……」
似是想起什麼.她又對凝萃說道︰「去告訴蘇姑娘.雖然殿下這幾日不曾回過府.但她的禮儀規矩和讀書認字一樣都不可落.告訴她.殿下喜歡會讀書的女子.務必讓她好好學.」
「奴婢就不明白了.娘娘要她代替娘娘也就罷了.但她究竟能不能得到殿下的寵愛.那得看她自己有沒有那個造化.娘娘又何必操這份心.」凝萃心中氣惱.這幾日娘娘心中有多難受她都看在眼里.可沒想到即便這般難受了.娘娘還在想著那蘇寧兒.
沐縭孀看著她氣嘟嘟的模樣.幽幽嘆了氣︰「再好的璞玉若是不仔細去打磨雕刻.也只是一塊難看的頑石罷了.我既然決定了要蘇寧兒代替我陪伴在殿邊.自然要讓她配得起殿下.」
凝萃听了心中卻是更發堵得慌.可看著她才幾日就瘦了一大圈的憔悴臉龐.到了嘴邊的話卻是忽的說不出來了.只能應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去就是了.」
說完.她皺著秀眉出了寢室.沐縭孀神思飄渺的看著窗外的春光燦爛.許久才緩緩收回目光.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讓人再也無法看清她眼中的神色.
用了早膳.沐縭孀才由凝萃扶著出了王府.上了馬車往南宮輔的學士府駛去.當她們來到學士府.南宮輔還未回來.所以沐縭孀由學士府的管家引著在大堂里坐等.
等了大約一炷香的時辰.南宮輔終于是回來了.遠遠地.沐縭孀便瞧見他獨自一人從花徑小道走了過來.她美眸微微黯然.看來殿下真的不願見她.
「妾身見過南宮大人.」見他進了大堂.沐縭孀起身上前施禮.
南宮輔虛扶了一把.笑道︰「都是自家人.王妃不必這樣見外.」
沐縭孀淡淡一笑.輕點了頭.南宮輔這才看見她的臉略顯蒼白.比起前幾日更是瘦了許多.他不禁皺了稀疏的老眉.說了句︰「王妃似乎清減了不少.是不是病了.」
「沒有.只是這幾日天氣有些悶熱.妾身吃不下東西.等過些時日便好了.無礙的.」沐縭孀掩了美眸中的淒然.輕笑說道.
南宮輔卻是不信.北陵的春天不似南燕.早晚都還夾帶著寒意.白天的時候也熱不到哪里去.又怎會有天熱吃不下東西這一說.雖說他人老了.但心中卻是跟明鏡一般.這幾日拓跋衍的異常他都看在眼里.這會兒再瞧瞧沐縭孀這憔悴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這兩人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雖說他是拓跋衍的舅舅.但這種事畢竟是他們夫妻兩的事.他也不好開口詢問.只能暗自嘆息一聲.說道︰「坐吧.來人看茶.」
待下人上了茶水.他才又說道︰「你是來看衍兒的吧.可是衍兒今日又被皇上拘在了宮里.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如這樣.王妃你先回去.等衍兒回來了.老夫就跟他說.讓他回王府.」
「原來是這樣……」沐縭孀低喃.原來殿下並不是不願見她.她心情不由松快了許多.轉而抬眸看著南宮輔一笑︰「不.妾身今日是特意來找南宮大人的.」
「哦.」南宮輔老眉一挑.不由說道︰「看來這件事定是與衍兒有關了.王妃不妨說來听听.」
「南宮大人猜得不錯.妾身的確為了殿下而來.」沐縭孀素白的臉上慢慢斂了那絲淺淡的笑意.緩緩開口︰「如今殿中在北陵處處受制于人.猶如龍擱淺灘.而能讓殿下飛出這淺灘之人.放觀北陵.只有孟貴妃能助殿下.」
聞言.南宮輔猛地抬頭看著她.一雙褶皺的老眼中盡是驚愕.她說的話居然跟瑾兒的不謀而合.他眼中掠過無數光緒.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這個羸弱女子.
許久.他才掩了眼中的驚色.神情復雜的說道︰「那你今日來找老夫.難道是為了讓老夫去勸說孟貴妃出力幫助衍兒.」
「不.孟貴妃已經答應妾身會幫助殿下.只是南宮大人應該也知道.像孟貴妃那樣精明狡猾的女人.自然是不願做虧本的買賣.要她真心實意的幫助殿下.除非她有利可圖.不然她是不會出手的.」沐縭孀神色不變.聲音雖輕.可卻是一片肅然.
南宮輔听完她的話亦是緊緊皺了稀疏的眉.難怪孟貴妃會突然對拓跋衍那般示好青睞.原來這其中竟是沐縭孀事先已經找過孟貴妃.在眾人都還沒有想到之時.沐縭孀不但已經有所預料.還付諸了行動.
如此深謀遠慮.高張遠矚.竟是眼前這個小小女子.南宮輔凝神盯著沐縭孀看了一會兒.那雙深邃明澈的如雪美眸如深淵雲霧繚繞.卻又能輕易洞悉世間的一切.越發讓他覺得沐縭孀深不可測.
半晌.他才緩緩道︰「那老夫能做些什麼.」
「妾身希望南宮大人能勸說殿下.讓殿下認孟貴妃作親母.」沐縭孀的聲音清清冷冷.可一字一句落在南宮輔的耳里卻是令他渾身重重一震.
「什麼」他驚得猛地從座上跳起來.老臉上除了吃驚萬分便是薄怒之色︰「你居然要衍兒認那個妖婦作親母你.……你讓衍兒如何對得起他的母妃老夫不同意.老夫不會同意的.」
似是早就預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沐縭孀的面上依舊不起半分波瀾.只是美眸中閃過細光.忽的起身清然跪下.深深伏地︰「縈太妃是殿下的母妃.也是妾身的母妃.母妃在臨終前曾對妾身悉心教導.一字一句言猶在耳.妾身不能忘也不敢忘.妾身答應過母妃.一定會盡全力幫助殿下.如今讓殿下認孟貴妃作親母亦是無奈之舉.也唯有這樣.殿下才能借孟貴妃之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屈起.」
「南宮舅舅.孀兒知道這樣做是大不孝.可是也請舅舅想想縈太妃的苦心.母妃傾盡所有甚至拋卻性命.只求殿下能平安回到北陵回歸皇譜.可如今的殿下根本無法安身立命.樹欲靜而風不寧.人心叵測.在這殺機四伏的北陵朝堂中.有多少人都想要殿下的性命.」
沐縭孀伏著頭.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清晰無比.南宮輔老眼微閃.來回在大堂里踱步.越听.心中便越是煩亂.根本理不出一個思緒.
「舅舅.妾身至今還記得舅舅當初對殿下說過的話.您問殿下︰你千辛萬苦的回到北陵.難道只是想做一個籍籍無名的落魄皇子不成.那你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母妃.而你.又甘心嗎.」沐縭孀緩緩抬起頭.看著他沉吟不定的模樣.繼續說道︰「認孟貴妃作親母.于殿下而言是一個不可失的機會.」
聞言.南宮輔終于停住腳步.定定的看著神色平靜的沐縭孀.老眉直直皺起了一個‘川’字.她說的不錯.如今拓跋衍步步維艱.若是能得到孟貴妃的相助.不但朝中曾今擁護孟貴妃兒子的朝臣會擁護拓跋衍.更是能與楊貴妃和二皇子一黨相抗衡.
「那孟貴妃叱 後宮幾十年.早已成了人精.和這樣的妖婦共謀.你當真不怕反被其噬.你要知道.她現在能助衍兒.來日同樣也能害死衍兒.」他神情凝重的說道.
沐縭孀冷冷一笑.美眸中掠過森寒︰「與虎謀皮也要看究竟誰才是虎.孟貴妃再厲害也不過是一介深宮婦人.可殿下卻是龍鱗之子.難道還怕她一個區區婦人.」
她的笑帶著凌厲的肅殺.看得南宮輔不禁怔了怔.半晌他才慢慢說道︰「孀兒的脾性足可睥睨男兒.看來縈兒的眼光果然是不錯的.你的確是衍兒的良配.也唯有你這樣的女子.才能在如今這個分外艱難的處境中幫到衍兒.」
「老夫知道了.等衍兒回來.老夫會跟他說的.」他看著沐縭孀說道.
「多謝舅舅.」沐縭孀又是深深一拜.南宮輔上前扶她起身.老臉上卻依舊是憂心忡忡.看著她欲言又止.終是化作一聲長嘆︰「只是衍兒答不答應.老夫卻不敢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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