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江州,麥包包稍一打听,便領著潘小溪走向一片漁船,喚了幾聲方伯,便有一名老者揮手應答,隨即迎上前來,把兩人帶進船艙,又是搬矮凳又是端茶遞水的。麥包包簡單的介紹了下潘小溪說是自己同伴叫半卷書,便大大方方的端起茶杯,光喝不說話。潘小溪看著亂且狹小的船艙,這個這個,不會是什麼漕運幫之類的大戶人家吧,先見老伙計再等著他領路去見所謂的東家?她嘿嘿干笑點頭致意,便踱出船艙去看江岸的風景。方伯拘謹的立在麥包包對面,雙手來來回回往身上擦了好幾遍,顯得很激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麥包包見狀道︰「方伯,有什麼但說無妨,人生三大事︰娶親、建墓、蓋新屋,沒有什麼不可說的。」方伯這才坐□道︰「那日見麥大師說要考慮數日,人到了自是算應允了,我本以為這是麥大師推托之意,畢竟七曲山的規矩略有耳聞,都是如此這般,真正能請到大師的屈指可數,我當真是激動,也是我家大小姐的福份所至,不過眼下二小姐不在,又不知何時才歸來,老奴我做不了主,見兩位大師風塵僕僕而來,生怕怠慢了二位,若憤而離去又該如何是好?」麥包包笑道︰「方伯多慮了,我等既來之則安之,豈有來了又離去的道理,除非勘察墓址這等小事兒,我等無法勝任。至于你府大小姐的靈柩現于何處?府上可有特殊要求?」方伯道︰「實不相瞞,方府家道中落,夫人育有二女,哦,我家老爺早年斷弦一直未續,獨自撫育二女成長,前年染病而亡,而大小姐流離至外鄉又一時想不開自盡了,如今老爺與大小姐的靈柩都寄存于城外的義莊,而二小姐藝滿出師剛回鄉,我尋思著二小姐回來了,是該讓他們二位入土為安了。」
麥包包听罷蹙眉不語。潘小溪在外听了對話,來了興趣便走了進去,坐在麥包包身旁,也端茶喝了兩口。方伯紅了老眼,胡亂擦拭一番急道︰「兩位大師不必擔心,酬勞方面我家二小姐定當付全,若銀兩不足,那就,那就先安葬一位吧。二位稍候,我這就去尋她回來商計。」潘小溪等方伯走後,笑望著麥包包道︰「包包,你說大戶人家的小姐要安葬,現在人家說了是一老一小,而且沒什麼銀錢,你這墓地尋來可以買一送一不?我看這老漢說話實誠,是個義奴,干脆買一送一幫了他,等我將來賺了錢,都和你五五分賬得了。」麥包包給桌上兩個杯子添了點茶水道︰「不是銀錢的問題,我若不是見他言之實誠我也不會來,在樹屋時他已紅過雙眼,如今又是這番悲苦樣子,我原以為他是主府上奔喪的難過勁兒沒緩過來,現在听來似乎有什麼隱情,什麼大戶家道中落,老爺病死了,大小姐在外鄉自盡,兩具遺體都存放義莊,而二小姐剛回鄉怕也不會是住進她的祖屋吧,我想來奇怪罷了,希望此行不要節外生枝就好。」潘小溪點點頭道︰「我隨你來江州也是要辦點兒私事的,看你對這兒比我熟的樣子,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你能不能順便幫我打听個人家,我要找一個叫陳梧的江州人,不知道他府上在哪里。」
「陳梧?你是說城南的陳梧嗎?」
「是叫陳梧,江州人氏,住不住城南我就不知道了,這江州城里有幾個陳梧啊,我就怕遇幾個同名同姓的,那可就麻煩了。」
「同名姓的沒听說過,我就知道城南陳府里有一陳梧,他可是江州一霸啊,你找他做什麼?」
「江州一霸?這種霸王算是個壞人對吧?哈哈,那就最好了,我就找他了。」
「我看你還是別去招惹他,陳梧能霸名江州,可見他有多能耐,都壞出名堂了。你連他住哪兒都搞不清楚,能和他有什麼私事兒要辦?」
潘小溪心中暗想著,不管是不是這個陳梧,就怕還有同名同姓的搞錯了,既然是壞人當然先拿他試驗,上門一看他死不死不就知道找沒找對了,難道先找個好人陳梧去試麼。還不待她想完,耳邊一聲嬌喝︰「你們是什麼人?和陳梧牽扯在一起的都給我滾出去!別弄髒了我的艙。」語出方陌,她正氣鼓鼓的伸出右手食指,往潘小溪和麥包包兩張臉前來回指著。緊接而入的涯風和方伯一怔,麥包包和潘小溪更是一怔。這不是……發怔的三人心里都有疑問,唯獨方伯一把拉過方陌道︰「這是個誤會啊,誤會誤會,陌小姐,別動怒,她二位是老奴請來勘墓的大師,這位是麥大師,這位是半大師。」他如是介紹道。
潘小溪‘噗’的一口茶噴到方陌手上,邊道歉邊說道︰「抱歉抱歉,我是扮大師,不過不是半大師,你們可以喊我書姑娘,或者半卷書都行,就是別喊我扮大師,扮姑娘的,我是真姑娘。」這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把眾人說得更是亂七八糟的,麥包包急忙開口道︰「抱歉抱歉,半卷書就是這樣,瘋瘋顛顛的,她就是一本不全的書,以後大家都喊她破書罷了。」說完樂滋滋的看著潘小溪,又狠狠剜了涯風一眼,這家伙在亂葬崗險些活活餓死她,好在她福大命大被破書救了。涯風倒是反應快,腦里迅速回憶過在古城空如寺里和潘小溪纏斗落敗的事兒,又遇潘小溪來她家里借宿,再遇潘小溪和麥包包在亂葬崗里,還有一只討玉的女鬼等事兒,趕緊拱手施禮道︰「抱歉抱歉,二位不打不相識,我在此給二位賠禮了。」方陌一看涯風施禮,這家伙從頭到尾一直纏我,整我,都沒見她給我賠過禮,這兩人什麼來頭啊,居然能讓這家伙這麼干脆爽快的去賠禮,大感詫異,抖抖右臂道︰「我去洗手。」潘小溪仍盯著涯風陷在回憶里,這不是她去借宿的那家姑娘麼?和那老婦把她引到亂葬崗,害她掉進錢府密道的那位,莫名其妙得罪來的冤家,還冤家路窄在這兒遇到。咬著牙張嘴便道︰「你娘還好嗎?替我問候你娘。」
涯風一愣,靦腆的笑道︰「有勞掛心,她老人家還好。」潘小溪頓覺好笑,方伯接口道︰「原來你們都是舊相識,那敢情好,敢情好,坐,大家都坐啊,我家陌小姐的脾氣是急了些,大家別往心里去啊,她脾氣不善,心地倒是善的,人前听不得有人提及陳梧這名兒。」潘小溪問道︰「為什麼?難道受這霸王欺負過?」方陌邊擦手臂邊走進來道︰「我呸!他就是一惡痞配得起霸王的美名麼,我不管你們和他什麼交情,他敢做我就敢罵。我家遭此巨變全都拜他所賜,我恨不得他天打五雷轟!」
方伯道︰「陌小姐勿怒,還是讓老奴來說吧,事情是這樣的,老爺早年斷弦,獨自撫養大小二位小姐,又不願續弦自然力不從心。當時老爺見膝下無男兒,偌大的家業無人繼承,便盤算著二位小姐的將來,欲為大小姐尋個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為二小姐尋個武將出身的夫婿,如此一來文武雙全的女婿俱有,將來他百年歸老,小姐們兩家也可以相互照應,所以命老奴將年僅三歲的陌小姐送到千佛峰上拜師學藝。陌小姐十二歲那年回來看望老爺小住數日,一日出街被那陳梧撞見,一路相纏到方府門外才離去,之後陌小姐回了師門,他就不斷來提親,全被老爺拒絕,他懷恨在心,差人夜入方府劫走了大小姐,二位小姐逐年長大,樣貌是極為相似像是雙生子,實為性情差異過大,而老爺報了官之後,仵作上門查驗,分明是城中某地痞為之,犯人羈押後招認說受陳梧指使,後來不知怎的暴斃獄中說翻了供畏罪自殺,老爺一氣之下大病不起,而那陳梧見大小姐性情與二小姐不同,不像市井中敢與他對罵的人,又不會武功,興趣頓失,差人將大小姐賣入古城的青樓,我帶著兩個犬子去追,半道趕上他們,一陣打斗下來,我們的木棍哪比得上對方的鐵器,兩個兒子都命喪他手,他們留我一條殘命讓我回來告訴老爺,往後識趣些做人,結果老爺大受打擊撒手而去,陳梧又登上門來,出具一堆字據,說老爺生前都將家產輸給他了,一個臥病在床的人如何到得他的賭坊和他賭個輸贏,但告官之後縣令僅憑字據又將一切田產判決給他,連我兒兩條人命皆算是遭山匪而死,山匪待日後查實再捕,兩位兒媳叩首磕死公堂都不為所動,遺下我兩孫還有陌小姐與我相伴,如今……」
方伯一度哽咽說不下去,方陌也是雙眼紅腫,默默抹淚,涯風扶著方陌雙肩,昂首定定的望著船艙某處,麥包包和潘小溪相視無語。許久,潘小溪低聲道︰「那作惡多端的陳梧是你們的仇人,但願我就是他的仇人。」麥包包道︰「行了,明日我與破書為他們二位尋一吉地,早些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不過今日先得到義莊走一趟,想來日子有些久了,看看是否有尸變。」涯風回神看了潘小溪一眼,道︰「如不嫌棄,去義莊算我一個。」方陌道︰「方伯年邁就留在這兒吧,我帶你們去。」方伯道︰「那就由陌小姐帶路吧,我這就去尋間客棧替兩位大師安置住處。」涯風笑道︰「不如我帶她們去吧,反正我住的那家尚未客滿,而且我私下有些話想對破書姑娘說說。」潘小溪伸指往自己鼻間上一指,心里道我嗎?還私下說,她想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本周三(9月18日)此文入v,花花、包養、霸王都不是重點,很感謝大家長期以來對我的鼓勵和支持,你們的關注才是我堅持碼字的最大原動力,不放棄寫文一如你們不放棄我~再次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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