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祈允灝日夜不見人,琉璃想知會他也不知通過什麼途徑,便也就沒起這個念頭,這夜里早早歇了,便就預備著明早早些出門。
哪料到半夜里忽然醒來,他又在身旁。他睡的十分警醒,她一動,他就睜開眼了。屋里不知什麼時候點了燈,微微地照在床里,琉璃是以並沒有像上回一樣嚇到。
「怎麼了?」他見她呆呆看著她,帶著絲疲倦將她攬過來,閉著眼親吻她的頭發。漸漸地又到她的全身,最後被她紊亂的呼吸一掃,索性又將她的衣服除了。
他總是狂熱的,琉璃倒並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即使並不迎合,他也依然處處體貼著。
等到潮汐平了,他吻她的額角,氣息未勻地說道︰「還疼嗎?」
琉璃想了下,搖搖頭。
他輕笑了聲,又拿被單將她裹了,收在胸前。「雖是暑天,夜里到底清涼,可不能凍著了。」
琉璃閉著眼,覺得很安適,嗅著他身上殘留的胰子的味道,半日又睜開眼來,說道︰「我明日去趟白馬寺,正想不知道怎麼找你,可巧你就回來了。」
他的輕喘忽然停住了,「白馬寺?」
琉璃感覺他不但喘息停了,便連呼吸都停頓下來了似的,以為他也像梅氏一樣反對,便道︰「我持著王府的牌子,只是去上香,守城的將士沒理由攔我的。」說著看他目光炯炯,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心想橫豎是告訴他了,也不再惦記了,翻了個身就又接著睡了。
隔了許久,身後那雙手將她箍緊了,說道︰「拿我的牌子去,早點回來。」
早上到點爬起,旁邊又沒人了,只余鎮國將軍的銅牌放在妝台上。喚蕊兒傳水進來。沐浴完,正梳妝,月桂進來道︰「將軍留下了李行和幾個人,隨咱們一起去。」
其實府里有府兵,大白天出個門,用不著再另外派人的。即使聖上有恙,太子慶王兩虎相斗,那也還沒到人人自危的地步。不過既然留都留下來了,琉璃也就罷了。隨意問了聲︰「他們不用當差嗎?」
月桂道︰「李行的職務就是將軍的副將,是隨時听命將軍吩咐的,將軍讓他做什麼。都是當差。」
琉璃嗯了聲。對鏡看了看。
祈允灝留給琉璃的人就是當初跟著李行去何府長房那幾個,這些人似乎是他的一個武衛隊,琉璃著意觀察過,一共是十二個人,他們個個英武雄壯,臉上臂上都有傷疤。一看便知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次李行帶著六個,也就是說,應該還有六個隨在祈允灝身旁。
琉璃讓蕊兒看家,月桂海棠隨行,上了馬車。出門一路往城南方向而去。
宮里時局不安,在家還不覺得。出了門,立時便有感覺了。因為是六月天,車窗簾子也是糊著半透明的窗紗,透過它,可見街上喧嘩聲都少了許多,當然也不至于影響民生,可是路上時而有遁城的將士路過,老百姓們便是想要表達下歡欣也是不方便的。
馬車穿過了幾條街,終于將到南城門口。這里是繁華的集貿地,南郊莊子上的莊農都在此處進行買賣,同時也是往南邊兒去的必經之路,所以來往的人非常的多。離城門還有半里路的樣子,衛兵就多了起來,馬車也不得不放慢速度。
到了靠近城門的地步,馬車忽然停住了,有衛兵上前來問︰「哪府上的?上哪里去?」
月桂湊近窗戶望了望,道︰「是個小統領的樣子,在盤問李行呢。」琉璃也順勢看了看,城門口就在咫尺,薄霧里站著十來個挎刀的將士,上來的先是個小卒,後來那領頭的統領約模是認得李行的,見他板著臉的樣子,趕忙哈著腰上來了。
琉璃等了片刻,以為即刻就能走得了,忽听李行在前頭喝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家大女乃女乃也是你們能見的?你等快快讓開,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月桂海棠對視一眼,隨即起身,趴在車窗往下看。琉璃眉頭一擰,道︰「怎麼回事?」月桂道︰「我下去瞧瞧。」說著下了車。
琉璃把車門擋住,推開兩指寬一條縫往前看。只見李行高倨在馬上,正對著涌過來的幾個將士大發雷霆︰「我管你們是誰的人,這城門今日我非過不可!」那幾個將士卻也已不似先前那般低聲下氣了,那小統領與李行對恃片刻,招手與旁邊一個士兵附耳說了幾句,等那士兵飛奔回城門去了,他才又堆出一臉笑來,沖李行抱拳道︰「真真對不住,今兒您幾位要過這城門,還非得下車來讓我們見過不可。」
李行氣得七竊生煙,舉起馬鞭來對後方道︰「弟兄們,給我沖!」
六個武衛並十來個府兵二話不說便拉著馬車隨著李行一起往前沖。祈允灝身邊的人都是這副德行,眼里除了他,便再沒有別的人。琉璃覺得,假若有一天祈允灝要與定北王開火,這幾個人只怕也會二話不說給他掄棒子。
月桂在車動之前上來了,海棠扶住車門,馬車急駛了一段路,忽然又停下來了。琉璃听見了沉重的吱呀聲,把門推開一望,城門竟然已經關了起來!
「你他娘的敢關城門?!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李行氣炸了肺,舉高馬鞭對著城樓罵道。
琉璃示意月桂︰「把李行叫過來。」
李行很快被叫過來,站在車窗下對著琉璃道:「稟大女乃女乃,小的來了。」
琉璃道︰「怎麼回事?」
李行往地下啐了口,怒道︰「大女乃女乃休提,說起來真個氣死人!那幫狗崽子說什麼要過城門車上的人必須下去,大女乃女乃身份尊貴,怎麼可能下車讓他們見?女乃女乃勿急,小的這就讓人回去調兵,我就不信咱們還斗不過他太子手下那幾個孬種!」
琉璃听得關鍵︰「南城門這里的人是太子的人?」
李行道︰「不是,女乃女乃有所不知,東西城門現由咱們的人把持,北城門是都尉劉士棋,南城門則是都尉段延山負責。劉士棋與段延山領的都是後來補上的新兵,不受咱們管的,其余三道門都沒有這樣的規定,獨獨這里,城牆上貼了太子寫下的告示,說凡是趕車過城門的,必須開門讓他們查車,否則就不讓過。旁人也倒罷了,他莫非不認識我麼?連女乃女乃的車也敢攔,是不想活了!太子又怎樣,就是他本人來了,咱們將軍也不見得理他!」
琉璃想了下,「是從前也這樣,還是獨獨今日如此?」
李行道︰「上頭日期是前兩日立的!這段延山是太子一手提拔上來的,所以現在也成了他的狗腿子!」
琉璃望向城門上威風凜凜站立的幾個人,當中著盔甲戴紅纓的那人想必就是段延山了。這廝竟是太子的人,想到這層,她眉頭便倏地緊皺起來。
雖然說,偏偏這幾日下規定查車也可能是巧合,可是,琉璃听到這件事牽涉上了太子,還是覺得這件事十分透著蹊蹺。她是與太子沒什麼接觸,可是何毓華卻有,她絕不會忘記當年之所以會被何毓華害到險些做陪嫁的地步,乃是出于太子妃的一封親筆信。她不是說毓華有這個能耐,可以為了報一己之私仇拉動太子在這里為難她,而是因為太子妃之故,她這對太子夫婦已經絲毫沒有了好印象!
而還有她已經疑心了很久的一點就是,何蓯立曾是太子的部下,當年也是隨著太子一道去的江南,他們去江南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何蓯立偏偏在那里就遇見了許娘?在何蓯立知道了許娘就是徐慎的女兒,而琉璃就是徐慎親外孫女的情況下,太子究竟知不知道?
琉璃傾向于不知道。因為,如果說太子也是當年南下尋找徐慎的那批人中之一,那麼,他與何蓯立以及現如今還在打听徐慎的那些人的目的就是一樣的,如果他知道琉璃的身份,他就不可能不會采取行動,更加不可能會讓太子妃幫毓華做那樣的事,畢竟,如果真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看起來何蓯立的法子就合適得多,畢竟上輩子,他就是這樣輕而易舉地從她手里把墨荷圖給搶走了。
對于覷覦外公一切東西的人,她都打心眼里厭惡!就像何蓯立,他與他都是一丘之貉!
李行在外頭等了半日,不見車里又吩咐傳來,只好乖乖站著。琉璃回過神,一偏頭,見他還在那兒,便從袖子里取出祈允灝留給她的那枚牌子來,交給海棠道︰「交給李行,讓他拿到城門口去。」這牌子上有著赦字,但凡官場上人見了都知道輕重,再不行方便,那就是不給牌子主人面子了。
李行拿了牌子,打馬躍到城門去了。因為定北王府的馬車堵了去路,而城門又已經關了,這時候許多人已經圍了上來,而後頭也已經停了好些車輛。琉璃閉上眼楮,等待李行快些拿回結果。
只是才過半刻,李行震天價的吼聲又在那頭響起,月桂遁聲下車,看了看又立馬轉回來,緊繃著臉沖琉璃道︰「女乃女乃,他們還是不肯放行!李行就快跟他們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