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祈木蘭趕忙拉住她,死死按回坐椅上。
「你這個胳膊肘兒往外拐的東西!」梅氏掙扎不開,反指著她罵,「你也是個不省心的,如今跟著她在一塊兒,便以為翅膀硬了,有靠山了,連娘都不認了!」
「母親你這說的什麼話?!」祈允恪忍不住站起來,他實在忍無可忍了。
定北王臉色鐵青,祈木蘭咬唇哭著。
琉璃說道︰「還是請個太醫來吧,是什麼病也有個說法。這麼樣的傳出去,對二爺三爺還有大姑娘的名聲可不利。」
她說的是對祈允靖兄妹的名聲不利,這就是說,梅氏目前的狀況已經很丟臉了,甚至已經影響到家聲,影響到子女的名譽!梅氏想明白,瞬間就被激怒了,騰地站起身,箭步走到她面前,手指到她鼻子︰「你是什麼意思?」
祈允灝站起來將琉璃護到身後,偏頭跟李行道︰「去請太醫。」
琉璃背對著眾人,目含笑意看著梅氏。梅氏心底一寒,尖叫道︰「我不要看太醫!你們都串通了太醫來算計我!我不要看太醫!」
穆氏忍著氣道︰「方才不是夫人口口聲聲說要請太醫來嗎?怎麼大嫂讓人去請,夫人又不看了?」
她平生沒受過什麼委屈,方才受了她那一推,心里總還憋著火氣。
「你們都是跟太醫串通好的!你,你,還有你!你們都背地里算計好了要殺死我!」梅氏指著祈允灝和琉璃,還有穆氏,歇斯底里地尖叫。
一屋子人靜靜看著她,定北王別過頭去,目光里的怒意已然無可容納。
琉璃看著梅氏。說道︰「夫人說我跟太醫串通要殺你,那我倒要問了,我為什麼要殺你?」
梅氏呆住。屋里人看過來。
琉璃一笑,說道︰「你說不出來。對不對?」
「不!」梅氏下意識的搖頭,雙手攥緊絹子退了兩步。
「我幫你說。月桂讓他們帶下去。」琉璃模著肚子,朝身後吩咐。月桂無聲地往屋里掃視了一圈,那些守侯在各自主子身後的下人們,便就不由自主地往外挪了,只留下朝慶堂的人在旁。
梅氏的罪行滔天,若是捅了出去。那就不止是處置她一個人的事,定北王府也不免受到影響,所以,絕不能有一個外人在場。
等到清場完畢。琉璃盯著梅氏,鏗鏘地道︰「宮變之前那天夜里,王爺和聖上還有允灝在書房商議要事的時候,你在哪里?」
梅氏一**跌坐在椅子上,像見了鬼似的盯著她。
祈允灝則倏地把目光投過來。雙眼里厲光閃現。
琉璃揚唇道︰「二十三年前你從默默無聞的梅府嫁進王府,接替葉王妃成為尊貴的鎮國將軍夫人,你戰戰兢兢,深怕行差踏錯,也深怕坐不穩這夫人的位置。所以從那刻起,你就防著王爺,防著接近他的所有女性,包括他身邊的侍女。直到王爺領兵出征,太夫人過世,你成為了祈府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王爺回朝之後,祈府成為滿朝最風光的大臣。搬進王府之後你就悄悄在王爺書房後院里開了門道門,借此暗中窺視王爺有無過份的行為。如果哪個婢女與王爺多說了兩句話,那麼即使不死,也會被你借故打殘。王爺也許還記得剛搬進王府里突然溺死的素月、不知何故被杖打後攆出去的綠玉?這都是剛搬到王府不久發生的事。她們都是因為在書房被王爺問了幾句家常,所以得了這樣的下場。
「你可能也沒有想到,你開的這個門後來竟然還給你帶來了偷听消息的便利,那天夜里你藏在書房窗底下偷听了王爺和聖上他們的計劃,所以當即就寫信送往宮中給元惠皇後!你讓元惠皇後提前作了埋伏,先把允灝殺死然後再把王爺圍殺在宮城之中!只要等王爺和允灝死了,你就是廢太子和元惠皇後他們的大功臣!你可以和你的兒女們安享這一世繁華接受廢太子他們犒賞和誥封!然後獨霸這定北王府!你想害死你的丈夫,然後安然住在這里享受他們在西北浴血奮戰得來的榮光!你無恥卑鄙自私貪婪到可以謀殺親夫害死繼子的地步!你就是天底下最卑賤的畜生!你就是畜生!!」
琉璃嘶聲吼叫著,高亢的聲音疾厲地回響在正常上方。所有人包括定北王都站了起來,祈允恪睜大雙眼,臉上布滿著不可思議,祈允靖目露恐慌,險些踢翻了椅子,而祈允灝在眾人起立的當時,已經反手拔出李行腰間的長劍直抵到了梅氏喉間!
「不!不要殺我!」
梅氏癱坐在地下,兩手拼命的搖擺著。祈允灝長劍前刺,寒光一閃,劍尖已經刺進她肩胛之中。
「大哥!」
祈允恪失聲沖上前,作勢要制止,手伸到半路,卻又無力垂下了。
定北王緊握雙拳,腳步並不曾移動半分。
祈允恪頓了片刻,忽然走到他跟前,顫聲問︰「大嫂說的,是真的嗎?」
定北王圓瞪雙目盯著梅氏,不發一言,雙拳卻是握得更緊了。
祈允恪退後兩步,跌坐在原位上,怔怔看著梅氏,像是她忽然變成了個陌生人。
祈允灝雙眼凝視劍尖︰「死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梅氏面上血色褪盡,瞪著琉璃,死命地搖頭道︰「她說謊!我沒有往宮里遞信,我沒有!我是你繼母,你怎麼敢殺我!」
祈允灝將劍尖一轉,抽出來,帶出一汪血,然後對準她心窩扎過去。梅氏嚇得往後一倒,滾在地上,往祈允靖身前一滾,指著祈允灝道︰「靖兒你還不快攔住他!快攔住他!」
祈允靖遲疑地上前,壯著膽子道︰「大哥看在我和恪兒的份上,饒了母親吧!」
祈允灝恍若未聞,劍花一挽已經往他臉上劃出道血印子。祈允靖慘叫退後,幸好李芙扶住。祈允灝面色不動,舉劍又往梅氏刺去。
「大哥!」這時,怔怔坐著的祈允恪突然閃身過來,擋在梅氏跟前,撲通跪在地下望著祈允灝︰「母親犯下這等大錯,弟弟不敢替她求饒,但我身為兒子,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而不作為。弟弟不求饒,只請大哥在殺母親之前,先殺了我,如此也好全了愚弟的孝道!弟弟死後大哥就是要殺要剮我母親,也只由大哥作主!」
說著,他握住祈允灝的劍尖,對準了自己胸口。
「夫君!」
穆氏尖叫著,撲過去拉扯。祈允恪拂開她的手,說道︰「自你嫁給我,尚且未過上幾天風光日子。好在你我尚未有後,今日我隨母親而去之後,你可即日改嫁。有王爺和大嫂在此為證,祈府絕不會為難你。」
「夫君!」
穆氏哭起來,撩裙跟著他一道跪下︰「你怎麼這麼說!我們是拜過天地的,就是要死也是一起死!你怎麼能把我一下人丟下?」她痛哭流涕地哭倒在他身上,祈允恪眼眶也泛起了亮光,但是仍然把她推開了。
「夫君!——大伯!」穆氏淒聲叫著,然後驀地轉過身,朝著祈允灝一個接一個地叩頭,一面痛哭道︰「如果我們三爺死了,也請大伯把我也一道殺了吧!我出嫁之前娘就告訴我,女子應該從一而終,我進了祈家的門,就生是祈家的人死是祈家的鬼!我不會改嫁,也不會苟且獨活!三爺死了,我就跟著下黃泉去照顧他!」
她額尖上很快叩出血來。李芙不忍地扭過頭,印起眼眶。祈木蘭則已經哭出聲音來了。
祈允灝的劍尖仍執著地抵在前方,沒有伸前半分,卻也沒有動搖半毫。
祈允恪緊握著劍刃,對梅氏苦澀地一笑︰「兒子陪你一起死,你總不會怪我不孝了吧?」說完,他拖著劍尖往胸口刺入。
「允灝且慢!」
琉璃見得差不多了,便連忙上前攔阻。祈允灝收劍極快,但是劍尖也已經刺進去半分了。
祈允恪胸口開始冒血,穆氏撲上前死命的將他抱住。
琉璃上前將長劍推開,飛快地喝斥穆氏︰「還不快把三爺扶開去上藥包扎!」穆氏如被驚醒,這才慌忙抹了眼淚,去扶祈允恪。
祈允恪不動。琉璃沉聲道︰「老三不許固執!我還有話說!」
祈允恪看了她一眼,這才咬牙起了身。
梅氏早就癱在地上不能動了,滿臉驚恐莫明,盯著琉璃,似乎她就是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琉璃冷冷看了她片刻,說道︰「我問你,允灝身上那些老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梅氏打了個寒顫,搖起頭來。祈允灝身子也微震了震。
琉璃使了個眼色給月桂,讓她扶起梅氏,因為肚子撐著,她實在已彎不下腰。月桂把梅氏扶起來,琉璃湊到她耳邊,見她情不自禁抖了抖,遂滿意地一笑,于她耳邊輕聲地道︰「如今我要你死,易如反掌。但你如果能把當年是怎麼背著王爺的面虐待允灝的,樁樁件件全都說出來!我可以保你一命。」
梅氏驚恐地退了兩步,目光轉身祈允灝,不由地又抖了抖。
祈允灝如今已經恨不能活吃了她,她哪里還敢把當年的那些事再翻出來重提?那樣不止是祈允灝不會放過她,就是定北王也絕對不會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