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有些害怕,點頭應道。
「你呀,廟生,你還小,首先應該去讀書,先拿筆,學好文化,學好多好多的知識,然後去拿槍。把筆拿好了,什麼都拿得起來,都能學父親蹲下來,模著我的小手,說,「細伢要好好讀書,到時候我吧你送到學校去,你先要用心讀書,才行啊……」
我听懂了幾分他說的意思,又很不懂,只是木然地點頭。我那時只曉得一個道理,父親叫我去做什麼,我就去做什麼、我覺得她說的話是不錯的。
父親又說︰「我就是吃沒有讀書的虧。沒有文化,辦起事來,干起工作來非常吃力。你不能再和我一樣了!你們這一代人要多讀書,好好讀書麻將來才能把我們的國家建設好、像我這樣的,只能做個出力吃苦的事。你長大就明白了
我那時確實不明白這些道理。在我長大特別是知道了父親的身世之後,我才明白了父親當年對我說的這些話,也明白了他要求我好好讀書的良苦用心。
父親是一九二五年出生的,他的父親即我的祖父于他出生半年前去世了。听父親說,祖父是因為家里窮沒錢治肺病也就是肺結核,而過早離開了人間。他一直由他母親即我的祖母撫養大。他還有一個哥哥即我的大伯。祖母也就是我的女乃女乃三十出頭就守了寡,將兩個兒子拉扯成人,幾十年吃了許多的苦。
一九五零年我們家鄉土改,父親二十五歲了,成了個大小伙子、一天,土改隊在村子里斗地主,挖地主埋的財產。在灶錢挖出料二百多塊銀元。父親听到這個消息也跑去看熱鬧。並在別人挖過的地方扒土灰。忽然看到一個銀亮亮的銀元,他扒得更起勁了、不久又扒出三個銀元。這時,站在一邊的人說︰「這是你扒到的,該你得。是你的財運。歸你了
父親說︰「這是地主的錢,而且是剝削我們窮人刮來的。現在斗地主,要讓他們吧老百姓的血汗錢吐出來,交給國家。這錢應該屬于國家。我要交公。把它教給工作隊
旁邊跟著一起扒得人笑了。說父親苕得很,自己扒得銀元不曉得裝荷包,還要交給土改工作隊,真是苕得不曉得轉彎。他們繼續扒,不管父親如何處理這幾塊銀元。
他拿著四塊銀元找到土改隊長。這好似北方一個南下的干部,三十多歲,挎著一只盒子炮,在村里祠堂意見四處漏風的破屋里,與幾個隊員研究下一步發動貧雇農斗地主的工作。父親捧著銀元走到隊長面前,說︰
「隊長,我在地主的灶前扒到四塊銀元
隊長很有些驚訝,打量著滿手滿身灰土的父親。他在吃驚的同時有有些佩服,一個剛剛翻身的農民扒到幾塊銀元,竟找到他面前來了。他問︰「你是……」
「我把這銀元交給你!」父親說。
「這是你扒到的。大部分的銀元我們工作隊都挖出來了,我們已裝好箱子運走了。這四塊銀元應該歸你所得!」
「我不能要!」
「你們剛翻身,家里又窮,正等著錢用。你拿回去用吧
「不!舊社會我受地主剝削多年,窮的衣服沒得穿的,吃也沒得吃的。現在托**的福,翻了身好日子來了,以後不愁沒錢用父親捧著四塊銀元,說,「這錢是地主刮我們窮人刮來的,應該交給國家
「你不是白扒的?」隊長問。
「我沒白扒。我交給國家,國家就多了四塊銀元。只要國家有,我就不會再受窮的。現在解放了,好日子在後頭啊。「父親和誠懇地說。
「你不後悔,小伙子?」隊長說,「你再想一想,還來得及。你交了,就沒錢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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