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就做不動羅明笑,「但長大了,我們一個樣的能干!」
「我恐怕連沖擔也句不起來啊!」我笑自己。
「這叫挑草頭,可是個力氣活啊!」「柯疤子」見我和羅明說話,他湊了過來,「這是壯勞力做的活
「你行不行?」我問他。
他抹了下臉上的汗,笑︰「想倒是想挑草頭,可力氣不夠。掙不了那工分
一個漢子扛著沖擔從小河溝走過來,我認出是大柱,他也認出了我,揚起手沖我喊︰「嘿,嘿……」
他走到我這塊田里,對我笑︰「是你啊?你是來撿谷的吧?」
我笑了,不好意思說。
「柯疤子」說︰「他倆是我的同學他指了指我和羅明。
「你們幾個現在又同在一塊田里啊沒想大柱說話很逗的,「‘疤子’,你想不想挑草頭啊?」
‘「我想試試。怕……挑不起來啊「柯疤子」扭了扭身子,有些難為情。
大柱很快就捆好了兩捆稻谷,將沖擔一下插在「柯疤子」面前︰「來,試一試,你都十五、六歲了,也該出把力了
「柯疤子」接過沖擔,將一頭****一捆稻谷里,試著舉起來,然而那捆稻谷像是在田里生了根一樣,動也不動一下,他的臉由紅變白,兩手抓著沖擔往上舉,然而那捆稻谷仍是絲紋不動一下。
大柱在一旁打笑︰「給個媳婦你,你曉得生崽了,可你連一捆稻谷也舉不起來——」
「柯疤子」也笑了,甩開手說,「手腕的勁小了,確實舉不起來
大柱走過來,幾下將兩捆稻谷「殺」好,兩只手托著沖擔,胳膊上立刻鼓出幾團圓圓的像香瓜一樣的硬硬肌肉來,也像幾只小老鼠從他的胳膊里鑽出來一樣的,他對「柯疤子」說︰「這下,你放在肩頭上就行了
「柯疤子「將沖擔放在肩上,他的腰像張弓樣馬上彎了下去,兩捆稻谷一頭高一頭低,雙手扶住沖擔麼大聲喊叫︰」我的腰斷了,腰斷了……「「真是白長了這麼大的一個人,還要跟女伢生崽!現在曉得厲害了吧?」大柱從「柯疤子」肩上抓過沖擔,放到自己的肩上,對著他笑,「你什麼時候能挑起一擔草頭,就可以叫你父給你找媳婦生崽了
「柯疤子」的臉就像一下子被涂上了紅油漆一樣,很快紅到了耳根,他擺著手,說︰「我,我確實沒有幾多勁啊……」
這個家伙平時在學校,在外邊是那樣的抖狠,今天在這田里,被大柱用挑草頭的方法好好給整治了一頓。我在一旁看著,心里很是解氣。稻谷漸漸被挑光了,原先那閃著金光般的田里,只剩下短短的,枯黃色的稻樁了,一下細伢就像一些牢里放出來的囚犯,又像蝗蟲樣的涌進稻田里。我和羅明跟著沖進去。彎著腰,兩眼睜得大大的緊緊盯著田里,只要發現田里有根稻草就飛快地去扯到手里來。因為不出意外的話,稻草的另一頭一定就有谷穗了。每撿到一叼谷穗,心里就多一分歡喜,增添了一份踏實。因為這是是黃 的糧食啊!這就是救命的東西啊!多少個日日夜夜就想著它啊,人都快想瘋了哇。這大半年光吃野菜,米糠什麼的充饑,人的臉都吃綠了。
「黑虎」和「山狐」開始跟在我的後邊,一會兒就跑開了,在田里和「山狐」互相追逐嘻玩。我也不管了,我的全部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了田里。「柯疤子」也在很認真地尋覓著谷子,他要是那樣認真地讀書就好了。他也完全忘記了他的「山狐」和「黑虎「打得火熱。
社員們割得非常的干淨。我和羅明還有一些村里的細伢、同學很整齊地排著一長排,從一塊田里撿到另一塊田,就像給稻田梳頭一樣的,給每塊田都很仔細地梳了一遍。我相信只要落在田里的谷穗,我們都給撿起來了。然而我們捏在啊手里的谷穗並不很多。
羅明望著我笑︰「田里真割得干淨啊,像這樣撿谷,那算是白來了
「柯疤子」手里也只有少許的谷穗,他說︰「這是隊里要求的,社員割不干淨,要扣工分,還壓扣口糧啊
「還是在村里當社員好啊,」羅明對我說,「他們谷子打了,可以分稻谷分大米,這以後就不愁吃不飽了。而我們。不管怎樣,還得吃野菜……」
「你願不願意當社員呢?」我看這他笑了笑。
他又搖頭︰「當社員苦啊!」
我笑︰「他們有稻谷,有白米飯吃呀……「「有白米飯吃,當然好啊,」羅明說,「可是……他們總住在山溝里
「你還想走出去?」我問他。
「我爸爸說過的羅明說,「到時候我們可以回大江市老家的。就在市邊的郊區羅明顯得很興奮的,「那里是城市啊,比這山區強多了
羅明想的還蠻遠的。听我媽媽講過的,我們的老家也在大江市的,從市里到我們家,還要走三四十里的路,不過可以坐公共汽車的。再走三四里路就到我的家了。有我的女乃女乃在家里。我還沒有回去過啊,那里就是我的故鄉!出來時,到這勞改隊來,是媽媽抱著我來的,她說我只有兩歲多。根本就不懂事啊。我還听我爸爸說過,我們家和羅明家不在一個方向,他家在東南邊,而我們家在西邊。相隔有五六十里遠。我這時就對羅明說︰
「我的老家也在大江市啊,我們可以一塊回去
「那好,回到大江市,我們又可以一起玩了羅明樂得拍起了巴掌。
我們又繼續撿谷。或者說是又排著長長的橫隊朝前走。在一塊田里,我覺得落在田里的谷穗多了一些,而且田里也濕的很,有些水。大家一個個彎下腰,翹起小,手不停地在田里抓稻草,也就是撿谷穗了。一會兒我就撿了一大把,一只手還捏不攏。羅明這時將一把谷碎捆在了一起,系在腰上,又騰出手來撿谷子。我也照著他的辦法做。不過稻草拖在地上,身上像長出了一條黃枯色的長尾巴樣的。可為了撿谷穗,羅明這個小子想出了平時不可能想出的辦法來。很快,每個細伢身後都長出了長長的「尾巴」。大家都彎著腰,一只手在田里來回劃動著希望撿起更多的谷穗來。
「你是哪兒來的啊?」
我彎著腰正起勁地撿著谷子時,忽然听到在前邊有人問我啊。而且聲音很大很凶。我抬頭一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站在我面前。只有一只眼楮,他的那只眼里發出青青的冷光。樣子很嚇人的。
我說︰「我就是那邊勞改隊的……」我用手指了指正在冒煙的煉硫磺的爐子。
「這是村里的小隊的田,你麼憑什麼來撿?」他雙手一下就叉在腰間,兩條腿也張開站著,是威風地立在田埂上,氣勢洶洶地瞪著我。那一只眼就像一個紅紅的燈泡樣的。
「柯疤子「听到了那人的聲音,跑過來說︰「父,父……他們是我的同學,是我叫他們撿谷的
「你?這也不能!」他大聲說這,唾沫飛的老遠的。
「他們是我和‘黑皮’的同學,好朋友啊這「柯疤子」也夠哥兒們的,他在這時還能為們倆說話求情。
「黑皮」先是彎著腰,這時他也跑過來,說︰「父,這個伢是我班上同學他指著我說。
原來這人是「柯疤子」和「嘿皮」的父親。早就听說過他是隊長,知道今天我才看到他,原來他還是一個獨眼龍啊。
「柯疤子」的父親看了看我,冷笑道︰」我一眼就看出你們不是我們村里的伢,不過嘛……倒是我兩個兒子的同學……「「是的,是的!父!他父親也是那個勞改隊的隊長啊!「」柯疤子「指著我說。
我心里只打鼓,其它的我都沒想,就只想能讓我撿撿谷穗。其它的細伢在一直彎著腰,不停地撿谷。
「那谷子……不能白撿,你們撿一半,另一般交給隊里「柯疤子」的父親對我和羅明說,「現在糧食緊得很,到處餓死人。不然一粒也不讓你們撿。看在你們倆個和‘疤子、’‘黑皮’是同學。可以讓你們兩個撿一點他又對「柯疤子」說。「到時候,從他們手里拿一半的谷穗交給隊里,你听到沒有?」
「柯疤子」只點頭︰「听到了,父……」
怎麼又是一半呢?上次踫到「柯疤子」,拿走了我和羅明的一半的螃蟹,今天遇著他父親,我們又要拿出一半撿的谷子來。這樣的事情每回都讓我們兩個踫上了。我就像根木頭樣的,站在在田里,好長時間沒動一下。心里很是生氣。他媽的!我們還遭這狗日的父子兩代人的欺負和盤剝啊。
羅明拉了我一下,說︰「算了,還有一半在我們手里,撿吧,不撿沒得了他彎下腰,很利索地抓著稻草。
羅明說得有理,這地是他們隊里的,讓我們繼續撿就很不錯了,這他媽的狗日的東西!我只得吞下這口氣,又彎下腰撿起谷來。「柯疤子」的父親在割了稻谷的幾塊田里走了一圈,又慢慢地離去。
「柯疤子」對我說︰「你听見了吧,我父說了,叫你們兩個粑撿的谷交一半給我們隊里……」
「要得吧……」我說,‘總比沒撿到谷子要好啊。「我心里氣得很,到口里只能這樣說。
「黑虎「也和」山狐「熱乎了,他們在田埂邊爬著,用兩只前腿不停地扒動著什麼,一些泥土被刨得飛飛起來。
這田埂里有什麼呢?我好奇地走過去,見「黑虎「和」山狐「分別在扒一個個圓圓的小洞。里面有什麼呢?有蛇?我不要它們扒。但這兩條狗仍是很賣力的拋著。而且越扒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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