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了,洛明凱卻坐在辦公室里沒有打算離開,之前因為顧家的合作案,公司幾個部門里的人受了不小的挫折,這段時間在洛明凱的帶領下,那些陰郁才慢慢消散開來。一切從新走到正軌,無論是失敗還是成功,都總是如此,總要大步向前走。
他拿了車鑰匙,這才走出辦公室,可即使走進了電梯,他仍舊沒有想明白,自己應該去哪里。
手機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是黃嫂的來電,他以前吩咐過,如果沐涼西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就立即通知他。他看了手機好一會兒,仍由它在自己手心里震動,也沒有按下通話鍵,他知道,黃嫂打電話來,一定說的是沐涼西的事。手機終于恢復了原本的狀態,他半靠在電梯內壁,看著另一面牆上自己的影子,那麼頹然……可真就是他自己。
手機再一次響起,他卻連屏幕都沒有盯一眼,直到手機再一次恢復平靜。
他走出電梯,隨意按了一下手機上的鍵,手機的屏幕的上方,有兩個未接來電的顯示,也許下一次,再一次來電,他就會接了吧?
手機真的響了起來,卻是來自顧長夜。
酒吧,此刻正值夜生活開始的時間,這里喧鬧異常,洛明凱找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了顧長夜。圍繞在顧長夜身邊有好些打扮妖冶的女子,被顧長夜陰戾的目光嚇到,訕訕而去,但總有不怕死的女人,還是不肯離去,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魅力。女人很快被顧長夜不遠處的幾個男人拉走,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這一幕發生後,才沒有人再敢靠近顧長夜。
洛明凱走過去,見顧長夜一杯一杯的喝著,也沒有阻止。顧長夜一定心情不佳,可這時他沒有選擇讓別的幾位作陪,而選擇自己,一定是因為自己最合適,而他們幾個都圍繞在顧長夜身邊,對顧長夜的事情太清楚,顧長夜也不願意找他們……那那件事或許就與大嫂有關系了。
他坐下,像完全沒有發現顧長夜情緒不對,在顧長夜喝完一杯後,還主動為顧長夜倒滿下一杯。他的這個動作,讓顧長夜停了停手,眯著眼楮打量著他。
很好,不問為什麼心情不好,也不問為什麼會在這里喝酒。選擇老三來,就是因為老三的這個性子。
「出了問題?」顧長夜眯著眼楮,也不打算繼續喝下去了,大概也覺得的確沒意思,「需要幫忙就直接開口。」
洛明凱搖搖頭,「小事。」
顧長夜搖頭輕笑,看來還是不準備找自己出手,既然如此,也不能勉強了,只是好心的提醒著,「好像有人在針對‘盛亞’,自己小心些。」
洛明凱點點頭,他自己也發現了,一開始以為是陸延昭搞的鬼,可他私下試探過幾次,包括陸家那邊也密切注意著,可都不像,難道幕後真的有人?洛明凱擰了眉頭,卻也很快展開,無論背後是什麼人,他都不會有任何畏懼。
這麼鎮定,讓顧長夜不由得失笑。
洛明凱卻端起剛才他自己倒的那杯酒,自己喝了一口,眯著眼楮看顧長夜,「之前沒有人陪的時候喝得那麼有勁兒,有人陪了反倒不打算喝了?」
顧長夜一愣,也端起另一個杯子,與洛明凱干杯。
他們無言的喝著酒,倒也沒有一杯接一杯的大口喝著,而是小口的抿著,俯視眾人般的望著酒吧里的男男女女,他們所處的地方光線很弱,偶爾有旋轉的燈光一晃而過。顧長夜握著酒杯,靠在長椅上,半垂了眸,「你說,我該不該趕盡殺絕?」
洛明凱慢慢轉過頭看著顧長夜,四目相對,他自己卻沒有說話。
顧長夜似乎也覺得這個話題不應該對洛明凱說,于是搖搖頭,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你說如果你以為最恨的人卻懷了你的孩子,應不應該讓她生下來?」
洛明凱淡定的平移自己的目光,不回應顧長夜的話,一個人在詢問別人這番話時,那已經代表動搖了,別人說的什麼未必有什麼影響,只起著牽引的作用罷了。
「老三。」顧長夜喊出來的話鏗鏘有力。
是躲不過去了,洛明凱暗自嘆氣,「如果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那沐涼西懷了你的孩子,你會讓她生下來嗎?」
「如果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可這種事,總有發生的幾率。回答我,如果沐涼西懷孕了,你會不會讓她生下孩子?」顧長夜不讓洛明凱回避這個話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他拿沐涼西類比著簡凝,想從老三這里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洛明凱輕輕閉了閉眼,難怪顧長夜會找自己。他想到自己父母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想到自己活潑天真的妹妹最後變成了一具尸體,想到自己那麼多年被黃彬源用殘酷的方式培養著,如果沒有仇恨,也就沒有如今的他。
洛明凱,難道你可以和你仇人的女兒恩恩愛愛在一起?你能忘記你父母受到過的屈辱嗎?你能眼睜睜看著沐正源一家幸福嗎?
不能,一切都不能。
「不會。」他睜開眼楮,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顧長夜因這個回答,心突的一聲,卻並不好受,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只能又為自己倒一杯酒,一口喝下,他擰著眉頭,顧長夜,這是你想要听到的答案嗎?
說出了「不會」兩個字的洛明凱,心卻空空的,但他卻異常的堅定起來,是啊,一開始就決定了是如此,他也一開始就選擇了,既然如此,心口的荒涼感,又是因為什麼?
洛明凱也為自己倒滿了一杯酒,一口喝下。
出了酒吧,洛明凱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他沒有看手機屏幕,直接按下了通話鍵。
「少爺。」黃嫂的聲音很是焦急,「夫人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好幾個小時了,之前一直听到夫人在小聲的哭泣,可現在什麼聲音都听不到,我敲門喊,也沒有人回應……」
洛明凱臉色大變,快步向自己的車走去,上車後,發動引擎,就快速的開離。他開車的速度很快,風呼呼的吹進來,他只感到自己耳朵嗡嗡作響,除此之外,身體沒有任何感覺。車快速的開回「玫瑰園」,他猛踩下剎車,車滑出許久,留下劇烈的剎車聲。
他拉開車門,正準備下車,動作卻停下了。
他現在還在不停的喘息著。洛明凱,你這麼著急做什麼?你之前不是已經回答了你的選擇了嗎?那你這麼糾結做什麼?
車門從新被拉上,他靠在背墊上,手握在方向盤上……你應該什麼都不管。
閉了閉眼,卻還是沒有做到,手從方向盤上取下,推開車門,這次什麼也沒有想,直接下車,快步走進別墅里。
黃嫂正一臉焦急的站在那里,洛明凱也沒有理會,直接上樓。他狠敲著門,卻沒有人來開,也沒有任何聲響。他大力的敲了幾下,又用腳狠狠踢了好幾下,這才退後幾步,猛烈的撞擊著門……一下兩下……七八下時,門終于被撞開。
他立即沖進去,這才看到趴在床上的沐涼西,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洛明凱覺得自己突然無法呼吸了,他幾乎是以此生最輕的步子走過去的,甚至他不敢靠近她,哪怕仍舊向著她靠近……
他終于走到床邊,伸出手,將她的身體翻過來。
她的眼楮很紅,但此刻卻眯著眼楮看著他,眼角的淚水不停往外流。她沒事,她沒有出什麼事。他剛才以為……以為她……
他閉了閉眼楮,剛才的擔憂和害怕轉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斥責,「為什麼敲門你不說話?黃嫂喊你你也不應聲?」
她只是哭,而且無聲的哭泣,不言不語。
洛明凱喘息著看她許久,終于轉開視線,提步準備離開。她卻突然從床上爬起來,拉住他的手臂,不肯讓他走。她很少這麼的主動,洛明凱僵硬在原地。她卻得寸進尺的上前抱住他,把頭埋進他的胸口,「不要走,不要離開,你不要離開我。」
她抱得他那麼緊,仿佛他是她今生唯一的支撐,把他當做今生唯一的保護傘。他伸出手,想也這樣緊緊的抱住她,想她抱住他的心情一樣,可他的手只是伸在了空中,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下……不能,也不可以,她是沐正源的女兒,他時刻這樣提醒著自己。
涼西靠在他的懷里,眼楮里的冷意卻增加了幾分。
她就知道,夏念意不過是在騙自己,想讓自己與洛明凱鬧,讓洛明凱提出離婚,她就偏不如夏念意的意,偏偏還待在洛明凱身邊,讓夏念意吃不好睡不好。只是洛明凱現在的態度,她仍舊不能把握,但沒有關系,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很快就會結束。
洛明凱將她從懷里推出來,看著她傷心不已的小臉,「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涼西只是搖頭,卻什麼話也不說。
洛明凱沒有再勉強她,只是讓她躺在床上,他哄著他睡覺。
當涼西睡著後,洛明凱這才輕腳輕手的離開房間,轉身下樓。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黃嫂,對今天沐涼西會如此,而黃嫂竟然什麼都沒有做非常不滿意,「不要有下次。」
黃嫂低著頭,不敢看洛明凱。
「怎麼回事?」洛明凱這才開口問原因。
黃嫂使勁兒的搖頭,「夫人今天出了一次門,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了,我去叫她,就听見了她的哭聲……」
洛明凱听得直皺眉頭,這麼說,她哭了幾個小時?
見黃嫂一問三不知的模樣,洛明凱看著嘆氣,他又上樓,看到沐涼西睡得很沉,像一個嬰兒似的,他的臉色這才微微轉好。
他走到床邊,拿起她月兌下的外套,衣服的袋子里放著她的手機。
他拿出她的手機,翻出最近的通話記錄。
最近的那一條,那個沒有保存的電話號碼,雖然沒有名字,他卻一眼就知道那屬于誰。
時間,也剛好對得上,難怪她會哭得那麼慘。他閉上眼楮,幾乎可以想到夏念意會對她說什麼,夏念意會用著如何強硬的語氣,而她又如何怯怯的坐在那里。想象的一幕,竟然讓他十分的心疼。
可她回來,竟然沒有一句怨自己,只是讓自己別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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