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喂，文婧，陪我吃個飯吧，我突然有點想念你那神乎其技的烤肉本事了。」向陽坐在車里，趴在車窗抬頭笑笑地望著舊居民樓的某一扇窗戶。
宋文婧有些受寵若驚，她本來想著既然李修吾不在，一個人就隨便搞點泡面什麼的糊弄糊弄就算了，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個大善人來請她吃飯了。
「那敢情好啊，正愁沒地方蹭飯呢，向大隊長要請我吃飯，我理所當然技術入股啊。」她說著，起身到了衣櫥前隨便拽了件衣服出來。
「那好，我在你樓下。」向陽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調子里滿滿的清爽。
宋文婧愣了愣，動作這麼快，就知道她在家啊？
她收拾出門的動作一向很快，隨便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梳了個頭就出門了，而剛從樓道里出去，她就看到了等在樓下的他。
「喲，站這是想迷死誰呢，這小區里頭可都是大爺大媽，沒幾個未婚小姑娘的。」
向陽站在車門邊，一頭精神的短發直愣愣地沖著，顯得他那張俊臉更加好看，貼身的短袖包裹著健康的肌肉，全身都散發著張狂的生命力。
他笑了笑，一雙眼楮比一百五十瓦的電燈泡都亮堂，「你不是個未婚的姑娘麼，我就勉強迷死你吧。」
宋文婧幾步跨過去，墊著腳夠著他的肩膀就把他往懷里攬，「我已經被迷得找不到北了，哪是北啊，哪是北啊？」然後她嬉笑著指了指天，「那是北吧，上北下南麼。」
「哈哈哈……」向陽笑點低，這麼一句就笑開了，也勾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別貧了，去填飽肚子先。」
宋文婧點點頭，松開他的肩膀像只快活的小動物一般跑走了。她走到車邊拉了半天都車門都沒動靜，直到看到向陽那一臉看好戲的笑意，才大吼一聲︰「向陽，開鎖！」
他對這附近一帶很熟悉，行雲流水地就把車停在了他們曾經經常去的一家烤肉店門前。往常都是跟李修吾一起來的，兩人單獨的，這是第一次。
「服務員，拿點洋蔥來。」宋文婧熟練地調著火候，手上的肉夾揮舞得是頭頭是道。
向陽給她倒了杯橙汁，遞到她跟前，「看來這一年來沒少練習啊，我瞧著這動作是越來越專業了。」
她哼笑一聲，「那必須的，就算我孤家寡人的，可是也不能疏于技能培養啊，就比如說這個烤肉，我那技術，儼然完全不是烤肉了，絕對已經是炒肉，而且炒得是片片外焦里女敕，保證入口纏綿，回味無窮……」
「說你胖你就喘，低調一點好不好，你再這樣下去哪個男人敢娶你？」向陽一邊把肉往烤盤里頭放，一邊笑著搖頭。
宋文婧不以為然，喉嚨動了動，稍微控制了一下分泌得過于旺盛的唾液，「沒有人敢要不還有你了嘛，你可得小心接著我啊，我身嬌肉貴的，沒接住摔壞了你賠不起的。」
向陽抬眼看了看她，神色半開玩笑半認真，「好啊，我的懷抱隨時為你張開。」
她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時不時端起橙汁喝一口，看起來很是快活，比一年前他最後一次見她，要快活得多。
想到一年前，他就想起了李修吾，而後支支吾吾了好一陣，才忍不住問︰「修吾現在，休息日都是在你家的吧？」
宋文婧正在忙活的手停了一停，飛快地抬頭瞄了他一眼，而後喉嚨里悶悶地「唔」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向陽是李修吾和她最好的朋友，即使想瞞也瞞不過去，何況她不想騙他。
看著她忽而有些僵硬的臉色，向陽沉默了地喝了口橙汁，酸溜溜的讓人心頭一片潮濕泥濘，「你們是怎麼個打算的，你應該看得出來，那個劉團長的女兒喜歡他吧？」向陽心直口快，直接就把心里頭的話說了出來，這兩人一直糾糾纏纏不清不楚的，他實在是看不過去。
她垂著眼楮，不在乎地點了點頭，「我知道，而且這個劉思言現在還是我的頂頭上司，不過我沒有什麼打算，李修吾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
向陽外頭撓了撓腦袋，皺著臉的樣子看起來很著急，「我真搞不懂你們倆怎麼想的，都老大不小了，該結束結束，該和家里鬧和家里鬧，這不是只有兩條路走嗎，有什麼好猶豫的，真是搞不懂……」
宋文婧看著他的抓耳撓腮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笑得一雙眼楮都眯了起來，「你搞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要為難自己了，就這麼著吧，姐姐我是不會嫌棄你的。」
向陽呵呵干笑兩聲，轉念突然想到她剛才提到了劉思言，「你剛才提到了劉思言，她怎麼了？」
她無語地翻了翻白眼，這娃的大腦也太單線進程了。
「我說那個小美女成了我的頂頭上司了，這下明白了沒？」
向陽皺了皺眉頭，「她怎麼會到電視台去啊？」
宋文婧從烤盤里夾了一塊肉包到生菜里，囫圇地吞著，嘴里含含糊糊地應承︰「我怎麼知道啊，我又不是她媽，估計是對這方面有興趣吧，她學的不就是新聞學嘛。」
向陽遞了張紙巾給她擦手，又包了一卷肉遞到她手上，「那你得要跟她好好相處，你那暴脾氣要控制控制。」
她翻了他一眼，對他這話很有意見，「我在外頭脾氣很好的好不好，不信你去台里問問有幾個比我脾氣好的，我們台里的那幫人，才叫真正的暴脾氣，都是些自制高機能地雷，金屬探測器探測不到就算了，還特別易燃易爆，我每天都活在地雷陣里頭，很膽戰心驚的好不好，而且你不知道啊，劉思言來的那天我們組里就炸鍋了，就是因為她的身份傳言，然後就導致至今為止，我都沒敢跟一個人說過我知道她是團長的女兒，要是說了就鐵定要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了。可是我憋得真的好難受，你都不知道，這種明明揣著大新聞卻不能公之于眾的心情，真的會令一個新聞工作者郁郁寡歡不得善終的啊！」
「哦？有這麼嚴重？」向陽抬頭看了看她胡吃海塞的樣子，也給自己包了一份。
宋文婧擰巴著眉頭，似乎對他這種不以為意的態度很不滿，「不然你以為呢，社會很不好混啊同志，你這麼根小青蔥要是扔到社會的大染缸里，估計不是被腐蝕干淨了，就是染得烏漆抹黑了，哪里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還不在一個社會里了？」向陽很是習慣她夸張的言辭，對起話來也還算順溜。
「當然不是了，部隊里多好啊，都是血性真漢子，哪像我，整天的莫名其妙就被人從背後捅一刀，捅得半死不活地回頭一看，還不知道是誰動的手。」她嘴邊的醬汁涂得糊里糊涂的，但還是沒能妨礙她講話。
向陽听到這話，手上的動作稍微頓了頓，操起旁邊的夾子把肉片翻了翻身，「怎麼這麼有感慨了，最近誰在背後捅你刀子了？」
宋文婧搖了搖頭，肉醬不小心都抹到了臉上，她隨手接過向陽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才不清不楚地說︰「沒有，不過我感覺快有了，最近老是覺得心神不寧，如果不是大姨媽要來了，就是犯小人了。」
向陽一口橙汁差點噴出來，嗆得臉紅脖子粗的，「咳咳咳……」
宋文婧眨巴眨巴眼看著他，「你怎麼了，橙汁喝到鼻孔里頭去了？」
他滿臉埋怨地瞪回去，「大姐，你能不能不要把**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拿出來說啊，你雖然說是女漢子，但到底還是個女的，能有點做女人的自覺不？」
「好啊……」說著她挺了挺胸，用攙了八罐蜂蜜和女乃油的聲音說︰「做女人，挺好。」
「噗……」向陽的橙汁，直接噴出來了。
她滿意地看著他的反應，突然把臉一擺正，無比正經地指著桌角的一瓶醬說︰「向隊長，把那個遞給我一下。」
向陽一時跟不上她的節奏，咳嗽著稍微遲疑了下，才指著其中的一瓶說︰「這個？」
宋文婧費力把嘴里的肉吞下去，拼命地點頭，「對，就是那個，鮮紅鮮紅的大姨媽色，一看就知道很健康。」
「……」向陽眼角抽了抽，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哈哈哈……」瞧著他那副無語，她終于開懷大笑，笑得連筷子都差點掉在地上。她從以前就一直覺得跟向陽在一起很舒服。他和李修吾，一個是驕陽，一個流雲，驕陽光芒萬丈暖人心扉，而流雲疏拓不羈捉模不定，真的是……天生的好基友！
看著她笑得毫無形象可言的樣子，向陽笑了笑，一邊翻著肉，一邊裝著很自然地問︰「那時候，李司令對你做什麼了吧？」
這話一出，宋文婧的臉就僵了，連帶著捂肚子的手也僵了。
她曾經說過，向陽的眼楮非常有穿透力，仿佛只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理，但他卻始終保持著旁觀，從來不說出來讓人感到膈應，而這一次，他卻說了。
烤盤里的肉滋滋作響，散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焦香氣息，她就這麼盯著快要烤糊的肉，一臉郁悶地說︰「我知道你們想知道這些很簡單，但是你們也太過分了，一個在醞釀睡覺的時候問，一個在吃飯的時候問，下次來一個是不是要在我上廁所的時候問？」
她的口氣，倒不算沉重，盡管那是一段不怎麼美好的回憶。
向陽笑著望了她一眼，「我就是存心膈應你，讓你少吃點。」
宋文婧听到這話愣了愣，而後氣鼓鼓地抬手舉起肉夾，狠狠地指著天花板。
「服務員，再來一盤五花肉！」
這一刻，她由衷地覺得，有向陽這個朋友，真的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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