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羅在整軍出城之前提出要和自己的管家交代一些事情.那位使者倒是很「仁慈」的答應了.
反正人一出城必死無疑.這要他死了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自己帶來的人不過百來個.萬一把這個男爵逼反了就得不償失了.雖然那些「夫人」在自己的手里.可是誰能保證這個家伙會不會放下「虛偽」的愛情殺了自己呢.
就這樣.皮特羅才有時間跟山德拉把事情交代清楚.
幾乎所有有爵位和封地的貴族都不會把所有的資產放到一個地方.就像坎帕那樣把大部分的東西都放在了小城堡那邊.皮特羅也有他藏財產的地方.就是在安妮城置辦的一處宅院.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只有山德拉知道.他讓山德拉來找坎帕.希望坎帕以後有機會去起出那批財寶.一半就送給坎帕這個「這輩子唯一的朋友」.另一半就讓坎帕平均分配給那些「夫人們」.足以讓她們過上富裕的後半生.哪怕將來她們想嫁人.就算男爵情婦的名頭不好听.可是有了一筆不菲的嫁妝倒也不難找到丈夫.
「我能為她們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皮特羅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有些無奈.卻沒什麼惆悵.他的確算不上好人.但是從某方面來說他卻是個好男人.
貴族中情人大把的人多得是.其中不乏比皮特羅還多的人.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在嘗過新鮮之後也就把人拋之腦後.如果情人出身貴族也許還會有些象征性的財物補償.如果那位不幸的女子出身平民.基本上只會被當成垃圾一樣拋棄.補償.肯定沒有.貴族大老爺看上你就算是你的運氣了.還想要補償.不殺了你就算不錯了.
小氣了一輩子的皮特羅在生命的最後徹底的大方了一次.把所有的隱秘資產的文件都交給了山德拉讓他來帶給坎帕.還把自己最喜愛的馬也交給了山德拉.就是希望他能借助這匹馬的速度讓山德拉盡快月兌離使者那些人的控制和監視.
最重要的是.皮特羅讓山德拉給坎帕帶了一句話︰「小心上面的人.能離開就盡快離開.現在你還不是他們的對手.不要想著對抗和報仇.」
說完這些的時候.山德拉的神情又暗淡了下去.已經隱隱的透出一股死氣.哆嗦著從懷里把所有的文件掏了出來放在桌上.對坎帕說︰「坎帕男爵大人.林卡城里的人都撤的差不多了吧.您就趕緊離開吧.我們大人不希望您也唉.」
坎帕沒有去接那些文件.而是注視了好久山德拉.最終嘆息一聲拍了拍已經萎靡下去的可憐老頭.說︰「你的忠心很難得.有你這樣的管家我想皮特羅九泉之下也足以慰懷.」
山德拉輕搖了搖頭.聲音幾乎不可聞︰「我不是個好管家.在那種時候扔下大人獨自一人跑了.以後也不會有機會讓我給他報仇」
「你想報仇.」坎帕輕聲的問了一句.
「我想」山德拉的聲音很輕.嘴唇顫動了半天終于大哭出來.雙手掩蓋在臉上嗚嗚著喊道︰「我想報仇.我想給大人報仇.」
「那就好好活著.將來找到機會給皮特羅報仇.」
坎帕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就听見十分虛弱的聲音從臥室門口傳了過來.轉頭一看卻見卡亞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里.臉色依舊十分蒼白.全身無力的靠在門框上.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危險.
「卡亞.你怎麼起來了.」
坎帕和吉恩同時跑了過去.一起扶住卡亞想要把他送回臥室.最後卻在卡亞執意的要求下把他攙扶到了客廳的長椅上.面對著山德拉坐了下來.
「山德拉管家.」卡亞喘了兩喘.調整好了呼吸說︰「好好的活下去.將來才能有機會給皮特羅報仇.」
「我我能等到那樣的機會嗎.」山德拉見到卡亞.被他的虛弱嚇了一跳.這和上次見面的差別實在是太大了.不過他也沒想太多.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皮特羅「戰死」的仇恨.被卡亞那麼一說卻心虛了.他沒有地位沒有財富.更沒有強大的武力.想要給自家大人報仇.談何容易.可是這仇不報.他的人生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能.一定能.只要你堅信這一點.總有一天仇可報.」卡亞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堅定.
山德拉眼楮里的神采瞬間回了來.依稀有了一些過去精明的樣子.
臉上也出現了猥瑣的笑容.笑容里又帶著一些陰狠.笑了一會卻又齜牙咧嘴了起來.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之後終于感覺到疼痛了.倒抽著涼氣直喊疼.
山德拉被帶到另外的房子里安置了下來.房間里又安靜了下來.
戴文把椅子拉到壁爐的旁邊坐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閉上眼楮假寐著.這一夜他實在是太累了.如果不是對卡亞的傷勢不放心.他早就找個地方睡覺去了.
坎帕和卡亞坐在同一張長椅上.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氣憤一時間沉悶的有些可怕.
吉恩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只是走到了房間門口.靠在牆邊發呆.
「那個士兵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終于.長久的沉默之後卡亞首先打破了僵局.
戴文微睜了一下眼楮.隨即又閉上了什麼都沒說.
坎帕默默的點了點頭.問︰「之前我們的話你都听見了.」
卡亞輕笑一下.說︰「我其實沒睡著.可是我沒有醒過來的力氣.所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沒有醒過來的力氣.那是什麼樣的虛弱才會讓他連醒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至于偷听不偷听的誰還會去在乎.
坎帕想了想說︰「不是我們不救他.而是真的做不到了.戴文想要恢復至少需要幾天的時間.許多材料也用完了要湊齊也需要時間.那個士兵等不到了.」
卡亞面露痛苦的點了點頭.仰面靠在了椅背上.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抬起了沒有受傷的手在坎帕的肩上拍了拍.說︰「去和他把事情說清楚吧.是作為一個人類死去.還是活著成為傀儡.我們都尊重他的選擇.」
坎帕猶豫了一下.咬著牙點了點頭.
坎帕倒不心疼一個士兵.他只是恨.人類竟然會有被混亂生物逼迫著做「自我選擇」的時候.湮沒于歷史的黑魔法竟然再一次出現在人類當中.
「你暫時不要想這些事了.我們會處理好的.」坎帕回頭對卡亞強笑了一下.正想說幾句養好身體之類的話.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卡亞不是那種危難在前.還能安心養傷的人.
坎帕絲毫都不懷疑.只要卡亞身上還有些力氣能讓他披甲行走.他就不會窩在這個房子里.干看別人頂著危險守衛城牆.
「坎帕男爵.卡亞.這事實在有些古怪.」沉默了半天的戴文睜開了眼楮.先是掃了一眼桌上那堆文件然後才看向了坎帕和卡亞.聲音里帶著一些冰冷的說︰「那個皮特羅男爵死的實在是很怪異.」
「什麼意思.」坎帕目光閃動著.很明顯他也想到了什麼.
「把一位有正式封號爵位的貴族逼到前線上去送死.就算是在戰時也不該是一個英明的決定.」戴文本身出身不算高.但是卻是混跡于拉茲帝國權利中心.許多貴族之間的彎彎繞卻是比坎帕要明白的多.
「我也是這些想的.但是卻不明白西境行省總督和那個伊萊恩伯爵為什麼這麼做.如果僅僅是為了逼死皮特羅的話.只要不派援兵命他死守就可以了.可是他們卻逼著他現在就去死.還用那麼卑劣的手段.你不覺得這里面的問題很大嗎.」戴文一點點的分析著.看上去有些迷茫的眼楮里閃過一道智慧的光芒.
「埃爾.林卡城真的不能再守了.」吉恩也開了口.眼楮在卡亞和坎帕的身上掃來掃去.最後又看了一眼戴文說︰「戴文說的對.這里面牽扯的事情太多.但是我們卻沒有半點頭緒.林卡城基本已經空了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堅守下去了.所謂的援軍我看根本就不可能來.哪怕皇子麥羅就在林卡城.我想我們也不會有援軍的.」
卡亞很想點頭表示贊同.但是卻沒有力氣.只好把目光移想了吉恩.卻見吉恩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揪著人心疼的決絕.
「吉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卡亞掙扎坐直身體.又推了推身邊的坎帕.希望他也能看到吉恩那眼神里的不對勁.
誰知道坎帕只是低著頭.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卡亞忽然明白了.自己只是一種下意識的猜測.但是在吉恩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坎帕就已經知道吉恩到底要做什麼了.
坎帕的確知道吉恩的打算.雖然不希望吉恩那麼做.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使不同意.也無法阻止吉恩的決定.就像當初他拋棄了身份地位和姓氏毅然決然的跑來給他做近衛一樣.
吉恩實在是一個執拗的人.他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種叛逆.他冷眼著這個世界.嘲笑著所謂文明的世俗.疏遠著他認識的所有人.只為了一個理想緊緊追隨著坎帕.在他看來.現在就是為理想做出犧牲的時候了.
卡亞眯著眼楮看著吉恩.沉聲道︰「吉恩.如果你要留下替我和坎帕守城.那我不會同意.」
吉恩和煦的微笑著.邁著輕柔而優雅的腳步走到了卡亞的跟前單膝跪地.在卡亞失措的注視下淡然道︰「卡亞羅伊.請接受一位騎士的祝福.也希望你記得曾經的承諾.不要輕易選擇逃避.」
這哪是什麼祝福.這根本就是一位騎士的遺言.
卡亞根本無法接受.可卻又不知該如何拒絕.剛想要讓坎帕勸說一下吉恩.坎帕卻站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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