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面面相覷的時候,一個婦人跑過來沖著二蛋喊。
二蛋愣了一下,拔腳就往回跑。扶桑他們也跟著二蛋,一路跑了回去。
二蛋家門前圍了一層又一層的人,九娘一看,就有些腿軟。當初自己被孟大牛他們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自家門前頭也是圍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扶桑看了九娘一眼,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身邊,低聲問道︰「怎麼了?」
「你說……要是那個婆婆出了什麼事兒的話……」九娘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扶桑默不作聲地握住九娘的手,沖著九娘安撫地笑了笑。
二蛋撥開人群,擠了進去,顧樺承他們也跟著一起擠了進去,一進去便都呆住了。
九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楮,掐了身邊的扶桑一把︰「我沒看錯吧?」
「你就是看錯了也不用掐我啊。」扶桑皺眉。
院子里,一群錦衣華服的人坐在二蛋他們家那掉了漆的缺了腿的矮凳上,滿滿的一院子。除了人,院子里還擺著幾個箱子,只是來者並非不善。
二蛋進門的時候,有人一下子撲了上來抱著二蛋就開始哭,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失散多年的孩子呢。
九娘看了一圈,卻沒有看到那跛腳的老太太,不禁皺了皺眉,拽著扶桑的袖子問︰「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不傻的人都看出奇怪來了。」扶桑白了九娘一眼,卻又沖著九娘眨了眨眼,「你說這麼些人會不會是來打劫的?」
「師兄,你腦子是不是落在鄴城忘了帶出來了?」九娘毫不猶豫地白了回去。
「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顧樺承皺眉瞪了他們兩個一眼。
九娘和扶桑立馬捂住嘴,一個個的都不吭聲了。
可是這兩個人雖然不吭聲了,鄉親們可還是在唧唧喳的說個不停,說什麼的都有。有什麼二蛋是不是什麼人的私生子啊,什麼他們家是不是有什麼大寶貝啊,什麼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直到跛腳老太太從里屋里出來,聲音才小了幾分,可是跛腳老太太在院子里站定後,那些原本坐著的人猛地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沖著老太太行了一個禮。
人群里「嗡」的一聲,又亂了起來。
「阿婆,這是怎麼了?」二蛋從那個抱著自己哭的男人懷里掙了出去,跑到老太太身邊,皺著眉頭警惕地看著那一院子的人。
「二蛋啊,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去帝都嗎?」老太太笑了笑,似乎有種退去陰霾,重見晴日的感覺。
二蛋點頭,卻還是一臉的不解。
「這些人是來接咱們去鄴城的。」
「這些是些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接我們走?」二蛋不問明白不肯罷休。
老太太嘆了口氣,沖著先前哭的頂傷心的那個︰「李管家,你來說吧。」
「是,老夫人。」那人抹了一把臉,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個禮,才沖著二蛋道,「小少爺,我們總算是尋到您了。」
那李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了一大通,也不過就是所謂的豪門恩怨情仇,這個跛腳老婆婆原本是鄴城大戶的夫人,當年被迫離開帝都,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如今兒子沒了,身邊只余下一個孫兒,卻被找了回去。終其緣由,也不過是那家人剩下的兒子生不出來。
九娘拽了拽扶桑的衣袖,皺眉︰「還真是想不到,這個家里這麼亂吶。」
「說不定二蛋阿婆跛腳,就是當年豪門爭斗中被人害的。」扶桑也皺了皺眉。
兩個人在這兒嘀嘀咕咕說的起勁呢,二蛋卻悄無聲息地站到了兩個人面前。
九娘還在同扶桑八卦著些什麼,扶桑掐了九娘一把。
「你干什麼呀!」九娘貓似得撓了扶桑一把。
扶桑使勁沖著九娘使眼色,九娘還是一無所察,直到二蛋說起了話,九娘才打了哆嗦,條件反射似的跑到了扶桑身後。
不過二蛋壓根就沒有搭理扶桑和九娘,人家從開始就是一直盯著顧樺承的。
「顧先生。」
「嗯?」顧樺承還如同從前一樣,一臉的平靜無波,看著二蛋負手而立。
「我能同先生說說話嗎?」二蛋眨了眨眼,淚花就含在眼里,仿佛一踫就會落下一串串的晶瑩。
扶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在同我師父說話嗎?」
顧樺承伸手攔住扶桑,沖著二蛋點頭︰「你是想單獨同我說話嗎?」
二蛋點頭。
顧樺承便轉身讓扶桑和九娘去買些稻米、高粱、上等小麥,然後再去搬幾壇子酒回來。扶桑別扭了一會兒,還是拽著九娘走了。
九娘問扶桑︰「師父讓咱們買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麼?」
「釀酒。」扶桑拍了拍九娘的頭,笑道,「咱們家買這些東西八成都是為了釀酒,如今師父大約是要送些酒給二蛋他們,那麼咱們這一路的酒大約就不怎麼夠用了,所以,師父得再釀一些。」
「咱們這是走在路上啊,怎麼釀?」
「傻!」扶桑無奈地搖了搖頭,「咱們這一路走,暗格里又不通風又會潮濕,是讓這些麥子發霉的最好方式,等咱們找地方安頓下來了,就能制曲,制好了曲才能釀酒,這段時間,指不定師父又尋到上好的泉水之類的,能釀出新的美酒了。」
「就像當初你們在下河村一樣?」九娘反問。
扶桑點頭,帶著九娘到了米糧店買了一袋米一袋麥子,全部扛到肩上,就開始往回走。
九娘跟在扶桑身後一個勁地喊著︰「我幫著你背一袋吧……師兄,我幫你啊。」
「閉嘴,好好的走你的路。」扶桑惡狠狠地吼她,「回來回來,你往哪兒走?」
「不是去找師父嗎?」九娘疑惑。
「你師兄我扛著這麼多東西,你讓我在里三層外三層的擠進去看師父和那個什麼二蛋小公子磨磨唧唧的呀!快快快,去找咱們的馬車那兒,搬酒去。」扶桑沖著九娘努嘴。
「哦。」九娘听話地點了點頭,在扶桑身後幫著他稍微抻著點那糧食袋子。
到了馬車那兒,扶桑從懷里掏了點碎銀子給驛站的看管,將糧食塞進暗格里,又搬出了兩壇酒,遞給九娘。九娘捂著鼻子就往後退了一步,死活不肯接著。
扶桑無奈︰「你不接著,我一個人怎麼搬吶。」
「咱們是不是不在跛腳婆婆家住了?」九娘沒有回答扶桑的話,反而是問了一句。
扶桑點頭,「你腦子才是落在鄴城了吧,他們家都那樣了,怎麼可能咱們還繼續住著啊,當然是繼續上路了,再說了咱們在這松沙縣停留,就是為了給你過生辰罷了。」
九娘愣了一下,心里有一種酸澀的感覺,一下子涌了上來。
扶桑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九娘說話,將酒壇子放下,上前拍了她一下︰「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九娘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看了一眼馬車,「反正咱們也不在這兒呆著了,直接趕著馬車回去唄。」
扶桑琢磨了一下,也是這麼個理兒,去管事那兒結了賬,沖著九娘招手︰「還敢不敢坐你師兄我趕的馬車啊?」
「當然敢!」九娘揚了揚頭,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車,在扶桑怪異地笑容里,坐到了扶桑身邊。
兩個人趕著馬車說這話,平平穩穩地回到了跛腳婆婆家門前,不過一會兒工夫,他們家門前圍著的那些人就都散了。
「這兒的人這麼不喜歡看熱鬧啊?」九娘咂舌,「當初我們村那些人你是趕都趕不走啊。」
「大約是因為這兒的人,比較善良吧。」扶桑模了模下巴,一臉誠摯。
「呸!」九娘白了扶桑一眼,就听到院子里顧樺承的聲音。
急急忙忙從車上跳下去,跑到了院子里,就看到二蛋抱著顧樺承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師父。」九娘抽了抽嘴角,喊了一聲。
顧樺承回頭看了九娘一眼,皺眉︰「扶桑呢?」
「師兄在後面呢。」
「師父您找我?」扶桑搬著一壇子酒進了院子,看到二蛋的樣子,立馬將手里的就塞進了九娘的懷里,擼起袖子就沖到了二蛋面前,伸手使勁扒拉開他,「你有毛病啊,你抱著我師父干嘛,你是不是男的啊,怎麼這麼沒出息啊。」
九娘懷里冷不丁地塞了一酒壇子,離自己鼻尖那麼的近,就算蓋著封泥也擋不住那股子味道啊。九娘死命的仰著頭,看著扶桑,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師兄,你快些啊。」
「你瞎呀,你師兄我能快的了嗎?有本事你讓這玩意兒趕緊松手,抱著咱師父沖著咱們翻白眼,算什麼玩意兒!」扶桑皺著眉頭瞪了九娘一眼。
九娘晃晃悠悠地抱著酒壇子,湊到三個人身邊,閉著眼楮喊︰「我說,你們注意點啊,我抱不住了。」
「師妹你等會兒!」扶桑伸手大喊。
九娘懷里的一壇子酒,剛好就落在了二蛋頭頂,扶桑穩穩地接住。
二蛋也似乎愣住了似的,半晌抬頭抹了一把臉色嚇出來的冷汗,咽了咽口水。
「看到了嗎?做我的徒弟,風險太大了。」顧樺承抬起腳來,活動了一下,一手拉住九娘一手拉住扶桑,笑得春風得意。
「誒,二蛋,你們家的那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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