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王與先帝是兩個人一條命的兄弟,說只是位在儲君之上,但即便慕容恕今日立在這兒,也只有垂首听他訓導的份兒。昔日慕容及在時便總說,自己這小女兒的邪性性子,多半都是受安明殿下燻陶而來的,從小到大安明王都當她是女兒般的教養,如此自然也就少不得教訓,慕容靨定在那里,腦子已閃過了無數種可能的後果。
對待這位楊狂叔叔,她明白,當他笑時,並不意味著他心里開懷,在他冷著臉時,也可能正為著某一件事歡喜。
一面竹骨紙扇忽而在她眼前一展,驚得她猛一回神。
轉眸看,楊奢。
「父王問你話呢,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答?」他淡淡睨了她一眼,搖扇清幽道。
慕容靨又一怔,隨即略低下頭,喃喃道︰「客觀評價,自然天安聖女更美。」
楊狂淡笑,微有不解,「那不客觀呢?」
「不是說情人眼里出西施麼?就像在您眼里,最美的總會是安明王妃呀。」
她眉眼無邪,安明王妃,正是楊奢姐弟的生母,安明王這一生唯一的妻子,在她出生不久後安明王妃便薨了,她從未見過的那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但能生出楊奢這麼個兒子的女人,想來定會是舉世難求的絕色。
楊狂一向都不避諱提及亡妻,不過這一次他卻遙遙頭,「非也,非也……」
他一連兩句‘非也’,卻並未說出後話。
「叔叔,您要打要罵能痛快兒點麼?靨兒心里承受不了太多壓力。」她現在沒心思追問他的後話,一門兒心思就想知道他到底想怎麼處置自己。
楊狂微微頷首,饒有深意的看著她,眸色微冷,低喃道︰「這要打要罵……我還真沒決定……」
他的神情,讓人莫名生畏。
慕容靨心里一哆嗦,還沒來得及多想,便听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淡若斯,「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會制逍遙劫。」
她眼珠子一瞪,轉過頭去看著楊奢。
楊狂聳聳眉,冷望著楊奢,語氣長得人,「她不會制逍遙劫,誰會呢?」
楊奢眉目坦然,長身而起,後退一步屈膝跪地,「父王請處置,孩兒願領。」
慕容靨已經說不出話來。
楊狂淡淡一哼,拂了拂衣袂,「你既願領,為父也不多加為難,去火宅里呆兩個月如何?」
此火宅非彼火宅,傳說楊氏一族有亙古存留下來的一坐烈焰火牢,俗世凡塵的三千煩惱在那滿是熾焰的火牢里也都成了塵埃,慕容靨往日只听過,就連楊奢自己,也從未見過。
他微微一怔,卻忽然感覺身邊多跪了一道身影,轉眼看去,果然是慕容靨也跪了下來,著急忙慌的對楊狂道︰「別別別……他充其量只能算個幫凶,我是主謀,要去還是我去罷。」
說著最後半句,她撇嘴蹙眉,一種好不情願憚度。
楊奢低沉著眸子,凝喝一聲,「去,別起哄。」
「我起哄?」她一听又火了,忿忿道︰「你個呂洞賓!」
楊奢被她這不轉軸的腦子逼的月兌口而道︰「你才呂洞賓。」
慕容靨剛要回嘴,智力卻忽然回來了點兒,想想,好像當下這個境況里,自己的確比他更呂洞賓。
「你起開起開,從小你就喜寒怕熱,進去燒兩個月還不得交代在那兒?別逞英雄了,我耐熱,用不著!」她一邊著急的說,一邊直接動手去推他,意圖他把推出這個是非圈兒。
「你耐熱?」他冷哼一聲,「不知道是誰到了奉天就不願離開,听說塞北可比江南冷。」
「你……」
看這倆人旁若無人的吵起來,家長終于發了話,楊狂清了清嗓子,蹙眉喝道︰「吵什麼吵?處置誰是你們倆能決定的嗎?」
倆人這才安靜下來,低眉耷拉眼,誰也不敢多說話了。
楊狂看著跪在眼前這兩人,半晌揚手一喚,「來人。」
「是。」四面兩個小婢上前听命。
「侍候筆墨紙硯。」
他一句吩咐,婢女奉命準備起來,慕容靨卻疑惑的模不著頭腦,低聲向楊奢問道︰「筆墨紙硯干嘛?」
楊奢容色微定,顯然已經猜出父親的意圖,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慕容靨撇了撇嘴,又听楊狂沖她道︰「靨兒,你起來。」
她帶著一臉疑惑木然的站起來。
「坐那兒。」他往玉石椅上一指,她跟著一頭霧水的坐了過去。
待她坐定,楊狂又看向兒子,「奢兒,你也起來。」
楊奢躊躇片刻,到底還是站起身來,唇間卻已涌上一股少見的無奈。
「該做什麼,不用老子廢話罷?」
父親一句話,楊奢唇一抿,不情不願的在侍女侍奉上來鋪了文房四寶的玉石桌前落座。
慕容靨急了,雙眼惶恐的看向楊狂,「不是,我得用您廢話呀,到底要做什麼?」
楊狂淡笑一聲,「天安聖女容色驚極,顏色上是你比不了的,你們兩個既是偏好不尊重祖宗留下的遺志,那我就看這小子能不能也如作天安聖女圖的畫師一樣,也畫出你的意態神韻來。」
慕容靨又一怔,而後木木的轉動脖頸,看向楊奢。
他臉上說不清是種什麼表情,當下卻終于肯往她臉上耗費目光,安靜無緒的看著她,手中緩緩握上一支畫筆。
隨之而來的,卻是許久的無聲對望。
僵了約有一刻鐘後,他忽而又將筆擱置下了,長身而起,對父拜道︰「父王容稟,孩兒畫不出。」
「畫不出?那就畫地為牢,你一天畫不出,你們兩個,就一天不準離開這對月台。」
楊狂說罷,顧自靜然飲了杯茶,起身負手,慢悠悠的離開對月台。
台上,只留下他們兩人面面相覷。
安明王這樣離去,是慕容靨沒想到的結果。
一句畫地為牢,听著像是毫沒章法的事,但安明王的話,這兩個萬萬人之上的貴冑,卻都不敢違逆絲毫。
她垂眸糾結的思考了片刻,忽一抬頭,卻見他正看著自己,弄得她竟有些不自在,倏一下子站起啦,指使道︰「看我做什麼?你又不是不會畫,早畫完早完事兒,快畫呀!」
他作畫的技藝向來與其他本領一樣,所向無敵,她心中料定他並非畫不出來,只是不願意畫自己而已。
他索性也站起來,坐到父親適才坐的位置上,輕描淡寫道︰「說了畫不出就是畫不出,你要畫自己畫。」
「你畫不出就得一輩子呆在我這兒,你想沒想過這後果?」她覺著他應該比自己著急才對,一輩子呆在一個地方,還不如直接把他往火宅里扔兩個月來得痛快。
「想不想也畫不出來。」他搖了搖扇,態度清然,似乎不把此事當成什麼大事一樣。
「你……」她氣憤的剛要喊叫起來,可智力卻總能在這種爆發的邊緣適時的回來,她眉彎一揚,緩步朝他走去,在他腳邊蹲下來。
楊奢神色不變,她仰起頭曖mei不明的看著他,低聲細語,卻可讓他听得分明,「你……是不是對我還有意思啊?巴不得與我時時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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