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某仲夏夜,喧鬧了一整天的洛陽城沉入酣睡中。街道上,除了一支特殊的隊伍之外,再無旁人。
這支隊伍大約百來人,其中有侍衛打扮,也有文生公子打扮。中間有一輛華麗的馬車,由一輛白色駿馬拉著緩步而行。這些人腳步輕緩,沉默不語,似乎不想打擾這夏夜的沉寂。
馬車里坐著的,是中貴人童縴,「中貴人」俗稱「宦官」。這位童貴人,四十歲左右,生的貌美體弱,性格玲瓏,深得聖寵。目前是當朝宦官之首。
由于家中老母病重,聖上特許他回到洛陽城郊外的老家探望老母親。為免招搖,他選擇夜間行走。
穿過這洛陽城,就能見到母親了。他三十多年沒有見過母親,也沒有回過洛陽了,忍不住掀開窗簾,向外望去。他在宮中呼風喚雨,卻與宮外這繁華世界再無緣分。想到這里,心中悵然。
忽諜到一聲悶響,馬嘶叫一聲,驟然停住。他掀開門簾一看,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已經來到隊伍面前,其中一人竟一掌打停了馬車。
霎時間,兵器聲響起。他趕緊放下門簾,蜷縮在角落。沒想到,他小心翼翼,還是沒能躲過仇家的眼線。
時間目前對他來說是度秒如年,只過了幾分鐘,他已經嚇到全身發軟。兵器聲漸漸消失,他才發著抖,默默的掀開門簾。
一把劍從遠及近,從高到低向他的面門直刺而來。他在這最後關頭,竟選擇坦然接受死亡,反正也逃不掉了,死就死吧,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
劍鋒在離他的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被橫插過來的一把刀硬生生的擋在空中。「當啷」一聲,將那持劍之人彈了回去。
接著,一個高大的背影迅速攔在他馬車前,提著一把長柄刀,左劈右砍的與那群黑衣人戰在一起。血光隨著他的刀鋒時起時落,皮肉被割裂的聲音讓童縴渾身。
沒過多久,黑衣人就都已經倒在血泊中。整條街道,似乎只剩下瑟瑟發抖的童縴,和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
這個人從黑暗中走近童縴,一張如羊脂玉一般白皙俊朗的臉印入童貴人的視網膜。「童大人,在下常遠兆,奉曹元帥之命前來營救,事出突然,常某來遲一步,還請童大人恕罪。」
恕罪?開什麼玩笑?童大人如果听過蔡MM的歌,此時此刻必須要高唱《騎士精神》的好不好!「當我看見左肩破損的戰衣,盔甲後你的表情,帶著笑意想要對我說,外來的襲擊即將離公公遠去……」
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別的什麼。童縴仿佛被人點了一樣呆在馬車中,吃吃的看著眼前這張臉。常遠兆依然拱手看著他,心里打鼓,他不會嚇傻了吧?自己一接到命令,連頓都沒打就奔過來了,要是這樣也讓他嚇出什麼毛病來,就不能怨他常遠兆了。
兩人正僵持在這兒,遠處腳步聲匆匆而來,常遠兆轉頭一看,原來是趙亮何勇二人帶著官兵趕來救援。
到這個時候,童貴人才恢復神智︰「常……常將軍。多謝你救命之恩。童某……會感念于心。」一把奸細的嗓音,柔柔弱弱的傳出來,听得常遠兆和眾官兵集體在黑暗中虎軀一震。
「哪里的話,這都是在下分內之事。」常遠兆客氣完,便向街邊黑暗處打了個馬哨,一匹棗紅馬應聲而出。
「大人,請上馬,我們護送您回去。」
童貴人顫顫巍巍從馬車里爬下來,他本來就體弱,被這麼一嚇,全身骨頭都是軟的,雙腳剛落地便趴地上了。
將士們都咬著嘴唇,掐著大腿憋住笑。常遠兆不想耽誤時間,便一步走上前,彎腰伸手將他拎了起來。
這一個動作在他看來什麼意義都沒有,在童貴人那里,卻如枯井中忽然倒下一桶甘泉。他手臂的溫度,力度如電流一般,直擊童貴人的心髒處。
多少年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自從他的蒙將軍死後,再也沒有人能給童縴如此強烈的觸動和安全感了。
一路上,童縴獨自騎在馬上,由常遠兆牽著馬繩,大隊人馬護送著,緩步穿越洛陽城。童縴望著常遠兆的背影,心中的恐懼消散的無影無蹤,換來的是一種溫熱的奇妙的感覺。他知道他的心中從此不再是荒漠一片。「常遠兆,我記住你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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