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耿寧兒是從未想過要討好德妃。這緣由有二,一來嘛,她根本沒有那份心思,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有書看,王爺又憐愛,她就覺得足夠了,剩下的不過是盼著自己的孩兒早日來到這個世上罷了。這二來嘛,德妃與她家王爺的關系,並不十分親密,而她也不過一個側福晉,若無重事她根本就見不著德妃的面兒。
可眼下就不同了,重生一世的她想要拔得頭籌得到那至高無尚的地位,不說讓德妃對自己青睞,但也不能如眼下這般遭她鄙棄啊!
想到此,耿寧兒的心就沉甸甸的。
坐于胤禛的大帳內,耿寧兒的娥眉糾結于一處,腦中不斷過著方才晚宴上的一幕幕。顯然,想讓德妃掉臉的目的,宜妃是成功的達到了。她耿寧兒可是此次位份最卑微的一個,而德妃本就與老四有隔閡,加之德妃的出身也不是很高,老四沒把烏喇那拉氏帶來,反而是將自己給帶來了,這不是打德妃的臉面?再加上方才宜妃的一番說辭,明里暗里的意思,德妃又豈會不明白?哎,現下德妃看自己恐怕是怎麼看怎麼覺得扎眼吧。
「哎。」
立在耿寧兒身邊的墨玉听到自家格格嘆氣聲,又瞧見她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再聯想到今晚上的事兒,正欲開口寬慰幾句,就看見胤禛走了進來,忙俯下/身行禮,道︰「王爺,吉祥。」
听見墨玉的聲音,耿寧兒忙掛上了溫婉的笑容,盈盈起身走到胤禛的身邊,「王爺,回來了?」熟練的幫胤禛褪去藍色的蟒袍,又轉頭吩咐墨玉,「為王爺做沐浴更衣的準備。」
「是。」墨玉垂首與蘇培盛一道退出了大帳,各自辦差去了。
帳內,胤禛坐在臥榻之上,瞧著身前的耿寧兒,「方才為何嘆氣?」
對于胤禛的問話,耿寧兒心下有些小驚,但面上還是不曾表露出來。慢慢的走到臥榻前,在胤禛的身邊頓了下去,抬頭看著他,「妾身無用,自小到大都沒出過遠門,這一路上太過興奮了,這會兒到是覺得身上乏的很呢。」邊說邊為胤禛捶著腿,臉上依然是柔順的笑容。
瞧著笑容甚是燦爛的耿寧兒,胤禛並沒有吱聲,只是抬手拍了拍她那清瘦的肩膀,以示關懷。
墨玉帶著兩個小太監將沐浴的大桶搬到了帳內,「格格,東西都已備好了。」
「嗯,你們都退下吧。」
「喳。」
「是。」臨出大帳之際,墨玉向耿寧兒遞了一個眼神,這才出了大帳。
「王爺,沐浴更衣吧。」
胤禛起身,走到木桶前仰起脖,等著耿寧兒為其更衣。耿寧兒緩緩的走了過去,抬手為其褪盡了衣衫。爾後,待他進入木桶,她便拿起軟絹為胤禛擦起了背。
再世為人,閨房秘事對于耿寧兒來說也不會陌生。即便如此,再次面對與胤禛行周公之禮,她依然會緊張,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但于這些感覺之下,仿佛還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甘?
不甘?是的!
為了今後的大計,她不得不再次委身于他,因為只有得到越多的寵愛,她才會有更多的籌碼。可對他那徹骨的恨,從未消失于她的心頭,他的絕情,她耿寧兒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瞥過頭瞧著胤禛那熟睡的臉龐,長而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均勻的呼吸,此刻的他沒了白日里的陰鷙之氣,卻顯露了幾分與十四相似的不羈。
曾經的她是真的將眼前人視為她的天,如今呢?報復的工具!可此刻瞧著睡在身邊的他,耿寧兒的心,好似又有些動搖了。
次日,卯時
一夜未眠的耿寧兒,早早的便起了身,更衣梳洗。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便走到還在熟睡的胤禛身旁,輕輕的推了推他,「王爺,該起身了,一會兒要去給德妃娘娘請安呢。」
胤禛蹙眉,緩緩的睜開眼,又眨了眨眼,這才開口道︰「什麼時辰了?」
「剛過卯時。」
「更衣吧。」
德妃的大帳內
一進德妃的大帳,胤禛拍袖打千兒行禮,耿寧兒則是行了跪拜禮,「兒子(妾身),給額娘(德妃娘娘)請安了,娘娘吉祥。」
「起吧。」
起了身,胤禛挽起袖口,就坐到了德妃的下首,耿寧兒則是站在他的身邊。德妃掃了一眼胤禛身側的耿寧兒,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這是新入府的格格?也不見你跟我提起啊。」
「回額娘的話,這是去年入府的耿氏。不過是個格格,兒子就沒去驚擾您。」
「瞧你說的。新納了這麼個水蔥蔥的人,我都不知曉,到是叫宜妃看了笑話去。」
「是兒子的疏忽了,給額娘添了堵。」
德妃瞥了一眼下首的胤禛,又看了看他身側個耿寧兒,臉上則是掛著甚是和善的笑容道︰「哎,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這耿氏到是個懂事兒的,我瞧著也喜歡,不如就讓她留在我這陪陪我拉拉家常。」
「但憑額娘的吩咐了。」垂首,胤禛轉著手中的血紅扳指,悠悠的回了話。
「嗯。行了時候也不早了,獵場那邊也該有動靜了吧?」
「那兒子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胤禛是掀了簾子就走出了德妃的大帳,這頭都沒回一下。立于德妃下首的耿寧兒心里是哀嚎不已啊!早在德妃一開口,她便已猜到自己怕是要遭殃了,只是沒料到她會將自己留在身邊。
瞧著塌下垂首而立的人,德妃的柳眉便擰到一起去了。端起小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耿氏,你還未給本宮奉過茶吧?」
「回娘娘的話,妾身自知位卑,自是沒機會當面為娘娘奉茶。可妾身一直都盼著有這等機會來服侍娘娘您呢。」
「音華。」
被點名的人,是方才一直站在德妃身側的女婢,瞧著這年歲應是二十開外了,且與昨晚晚宴傳她的並不是同一個人。叫音華的女婢,快步的移到耿寧兒面前,她的聲音十分粗啞,「請格格跟奴婢出去為娘娘準備早茶。」
耿寧兒向她扯出一抹無害的微笑,「有勞這位姑姑了。」
小心翼翼的端著茶杯,耿寧兒慢慢的跪在德妃的身前,俯身,雙手將茶杯舉過了頭頂,「請德妃娘娘用茶。」
「音華,方才李德全傳過話兒了,皇上點本宮伴架呢,為本宮梳妝更衣吧。」
「是。」
德妃盈盈起身,走下軟榻,瞟了一眼跪于身前的耿寧兒,未加理會便走進了里賬。而耿寧兒則只能繼續跪在原地,等待德妃。德妃不發話,她是萬萬不敢私自起身的,如若不然可是會被治一個不敬之罪的!
話雖是這麼說,可架不住耿寧兒在心里將德妃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兒。
于是乎,耿寧兒就這樣在德妃的外帳之中跪了將近半個時辰,德妃才施施然的從里賬走了出來。坐回榻上,看著跪于身下的人,終于開了口,「這人上了年紀,記性就不大好呢。音華,把茶給本宮遞上來吧。」
音華一步跨到耿寧兒的面前,接過她手中的茶杯,恭恭敬敬的端給了德妃。德妃接過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蹙起了秀眉,「耿氏,本宮知曉你有心了,只是茶……」
德妃的言外之意耿寧兒又豈會不懂,忙出聲道︰「妾身這就給娘娘去換一杯去。」
耿寧兒掙扎著,終是晃晃悠悠的起了身,可因著方才長久的跪著,加之她又一直是低頭將茶杯舉過頭頂,這一起身自然是會頭暈眼花,雙腿發軟的。
「得了,今個兒,你且先回去吧。本宮這會也該起身去伴架了。」
耿寧兒顫顫巍巍的俯身給德妃行了禮,一派乖巧兒樣,「是。」
耿寧兒以為,今日她所受之苦,不過是德妃想給她個下馬威,警告她不要蹬鼻子上臉罷了。往後只要她循規蹈矩,不在德妃面前太過出挑兒,想必她也就不會再這般為難她了。
可事實並非如耿寧兒想的那般簡單。接下來的幾日,德妃依然是出盡各種招數來刁難耿寧兒,這是讓耿寧兒始料未及的。
德妃吃完盤里的蝦籽青筍,抬起那青蔥玉指指了指右前方的龍舟钁魚,「就這個吧。」
耿寧兒麻利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兒魚肉放到德妃的碟中。
「都撤了吧,本宮今個兒沒什麼胃口。」
「是。」
音華喚進來三四個婢女,吩咐她們將桌上的菜肴悉數撤了下去,而她則是遞了一杯茶給德妃漱口。德妃接過茶杯漱了漱口,又拿了帕子拭了拭嘴,爾後便坐到了榻上。
「行了,你們也都下去用膳吧。」
音華欠了欠身,恭敬的後退幾步便退出了德妃的大帳,去享用她的午膳。
德妃斜靠著軟榻的小桌上,「耿氏,你在也不吱個聲,這菜都給撤了。」
「妾身,不餓。」
「哎,現下也不過五月天,可這天怎會如此的悶熱啊。
垂首而立耿寧兒的嘴角抽了抽,抬起頭這臉上便掛起了素日的溫婉笑容,走到德妃的跟前,為其打起了扇,「娘娘說的是呢,妾身這也納悶呢。」
「嗯,本宮有些乏了,想小憩下,你就這兒服侍著吧。」說罷德妃便側臥于軟榻之上,午睡去也。
蒼天大地啊!誰來告訴我這德妃到底是怎麼個意思?為何這樣揪著她不放啊?不給飯吃,睡覺還讓我來給你打扇,大姐,你又不是沒婢女伺候,這樣刁難她一個小小的侍妾,就不覺得有**份?心中突然浮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耿寧兒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果然是母子,這惡劣的性格是一樣一樣的!
重復的動作使起初還酸脹不已的胳膊,在此刻已然失去了知覺。耿寧兒心中暗自算了一下,苦逼的她已經給德妃打了一個時辰的扇子,而現下對方仍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正當耿寧兒郁悶非常之時,音華急忙忙的走進了大帳。
「娘娘,娘娘,李公公傳話來了,說方才圍獵十四爺拔得先籌,萬歲爺一高興欽賜了一把弓呢。」
德妃一听老十四得獎了,一個機靈忙坐起身來,「音華,快,快給本宮梳妝。本宮要去看看我的十四獵著些什麼,讓萬歲爺這般歡喜,快著。」
「是。」
俯身行禮恭恭敬敬的將德妃送出了大帳之後,瞅著她匆忙的背影,耿寧兒臉上的柔順笑容終于掛不住了,狹長的星瞼中蒙上了一層陰霾。
德妃不但餓著她,還讓她做那些連音華都不用做的差事,擺明了是告訴她,她連她的貼身大丫鬟都不如。她雖地位卑賤,卻到底是老四的侍妾,德妃如此做是完全沒將老四的臉面放在心上的。
坐于軟榻之上,耿寧兒由著墨玉為她摁柔那無知覺的雙臂。她還要這樣坐以待斃的忍下去?還是該反擊一下呢?胤禛是個非常要臉面的人,若是他知曉德妃如此苛責她,根本不把他當回事兒,她是否能跳里眼前這般的苦境?可德妃畢竟是四妃之一,就算胤禛與她這個親母關系再不好,依他的性子,也絕不會為了她而去招惹康熙的不快,畢竟現在這個時候,康熙最為看重的還是一個孝字!
就在耿寧兒思忖著自己的出路之時,一個眼生的小太監慌張的跑了進來,「耿主子,四王爺出事兒了!」
耿寧兒蹭的跳起身,一個箭步便沖到了小太監的面前,「王爺出什麼事兒了?你快說啊!」
「四王爺,四王爺,給熊傷著了!」
「什麼?人現下在哪呢?」耿寧兒皺著娥眉,內里更是焦急萬分。
「北,北面的樹林里。」
知道了確定的地點後,耿寧兒一面快步的向外走去,一面吩咐墨玉道︰「墨玉,快備些熱水,王爺回來好擦身用!對了,還有將箱子里的金瘡藥拿出來,待會兒定能排上用場!」
「是。」一接到耿寧兒的命令,墨玉便忙乎了起來。
耿寧兒則是一路向著北面的樹林飛奔而去。心里不住的默念,胤禛你不能有事,在我沒成功之前,你絕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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