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滿地的臭水和泥濘,李源抱著龍霞總算到達了一間破敗的小平房跟前,就是這里沒錯了!低頭看看自己昂貴的鱷魚皮鞋和西褲上的泥濘,李源苦笑著把一身潔白如昔的龍霞放了下來,站在青石板上跺了跺腳,震掉了一點上面的污漬,才舉起手來輕輕地敲打著幾乎腐朽的房門,一邊敲還一邊叫著︰「請問李廠長在家嗎?李廠長在家嗎?」
「來了來了!誰啊!」一個蒼老但是熟悉的聲音在門後響起,李源整了整衣服,順帶著把龍霞露出來的一點大耳朵給塞了進去,他可不想自己這個管理人才被聊齋似得狐狸精給嚇跑了,再說以後這一位老叔,一個小蘿莉,還得精誠合作呢。擺出一副自認為很親和的笑容之後,腐朽的門軸聲漸漸響起,大門被打開了,李廠長那張迷茫的老臉出現在他兩的面前。
「哎呀,怎麼是您來了,這地方又髒又破的,這怎麼好意思……」李廠長看清楚門口站的是李源之後,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搓著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當然較矮的龍霞他就直接無視了。李源看到李廠長這幅模樣,輕輕地笑了笑,拍了拍龍霞的小腦袋說道︰「李廠長別見怪,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貿然打擾還請見諒,實在是鄙人求才心切啊,我們能進去說麼?」
「當然當然,哎呀您看您,我這好久沒人來了,招待的禮節都忘記了,請進請進,小心門檻……」李廠長這才注意到面前還有位可愛的小蘿莉,一身公主裝襯托的她更加的可愛耀眼,連忙退了兩步,單手虛引著邀請李源他倆進來。龍霞很可愛的一個跳躍,越過了高高的門檻,然後李源跟著走了進來,放眼看去,破敗的院子里除了黃土地啥都沒有,只有幾顆牆邊掛著繁茂枝葉的小樹,才讓這里顯得不是那麼淒涼。
隨著李廠長略顯得佝僂的身軀走進了主房,一看里面的場景,李源有點鼻子發酸的感覺。被煙燻的漆黑的房間里,凌亂錯落的擺放著幾張桌椅,幾個半大不大的小子和丫頭坐在上面,桌子上??子上放著一些書本文具啥的,怯生生的看著走進來的兩人。特別是那兩個小女孩,特別羨慕的看著龍霞身上那一套公主裝,時不時的用小手遮擋著不知穿了多久的衣服上的破洞,然後再抬頭看看,再低下頭去遮掩……
「李爺爺,這兩位是?」一位在角落蹲著的小伙子站了起來,搓著手向李廠長詢問道。李源偏過臉一看,這才看到原來他蹲在那,是在房間里點著爐子,黑漆漆的煤爐上擺放著幾個髒兮兮的東西,仔細一看,李源勉強辨認出那是幾個干癟的紅薯,難道這就是這一家人的晚飯麼?李廠長揮揮手把那位生爐子的小伙子叫了過來,指著李源和龍霞說道︰「這位就是我前兩天和你說的李先生,要不是他幫了我們廠,你母親看病欠下的債就沒法還了,我也能有點閑錢給你們買幾本新書和練習簿了
「吳明謝謝李先生!要不是您幫忙,我這五萬元的債……嗚嗚,他們非得把我拉到煤窯子里去挑煤不可!我給您磕頭了!」叫做吳明的小伙子臉上留下了兩道水痕,順著滿是煤灰的臉龐滑落了下來,在臉上形成了兩道轍。還沒等李源反應過來,他就一下子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起響頭來,嚇得李源連忙上前兩步把他攙扶了起來,自己也大不了你多少,這樣會折壽的,就算是六道巡查,也會積攢罪孽的,最近好不容易順了點。
「李先生您別攔著他,就讓他磕幾個吧。您是不知道,這孩子命苦,剛生下來的時候,他爹為了賺點女乃粉錢,開黑的搶一筆生意,結果不小心撞上了街邊的護欄,人就沒了。他娘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做吳明,結果沒幾年自己得了重度矽肺,當時廠里困難,哪有錢補貼她看病啊,就這麼拖啊拖的,也在三年前就去了,還欠下了一債。要不是您這次收購,我替他爭得了六萬元錢,他非被那些個黑社會給拖到山西挖煤不可
李廠長愛憐的撫模著趴倒在地上的吳明的頭發,雖然他沒有流淚,但是李源能從他言語里听出另一種悲傷,那是曾經身為廠長,但是卻無能為力的那種無力感,那種明明什麼都可以做到,卻又難以做到的無奈。嘆了口氣,李源揉了揉鼻子,目光從吳明的身上轉移到了那些其他的孩子們身上,他知道,這些人就是李廠長曾經說過的那些個廠里職工留下的孤兒,他們也一定有著和吳明不同卻又相同的故事,這些年李廠長自己的工資和津貼,估計都落在他們身上了。
吸了下鼻子,李源叫吳明起身坐好,然後將手伸進衣兜,將一疊支票簿拿了出來。這是小丁和東方雄為了方便自己在國內交易,特意幫自己準備的,平時李源也就是拿出來裝裝b,開個支票幫初耳買買衣服啥的,但是在今天,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寫支票的那支筆,是那麼的有力,那麼的迅捷。
「嘶啦」一聲,李源將一張支票撕了下來,遞給坐在一旁的李廠長,其余的孩子們都看著這倆人,連百元大鈔都很少見過的他們,連電視都看的極少的他們,很難理解這張小紙片片帶來的意義。但是李廠長卻知道,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伸手,這些孩子們將不會挨餓,將會有過冬的新衣,將背著新書包和其他孩子一樣開開心心的上學,那兩個小丫頭也能穿的像龍霞一樣,像個小公主一樣可愛。但是他只是筆挺的坐在那,微笑著看著李源,對遞到面前的那張紙片視若不見。
「李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些孩子們,我幾乎是每個人,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最困難的時候都渡過了,現在還怕啥子?我每個月的離休金足夠供他們上學,足夠讓他們吃飽穿暖。我李長生無功不受祿,所以這筆錢,我不能收微微搖了搖頭,李廠長一副很堅決的模樣,用布滿老繭的大手將這張支票推還給了李源。和龍霞對視了一眼,李源抬頭看向李廠長的眼神里更是溢彩連連,這樣的人居然是魔都市政府高層的公敵,老天爺你瞎了眼麼?今天不把你拉上我這艘賊船,說啥也不走了。
「您別誤會,我只是一個商人,而商人從不做無意義的投資,也許您還不知道,通過我的一再請求,魔都市中組部,已經同意通過返聘的方式,將您的關系轉到了我的公司名下,職務是新浦江船廠的經營部經理李源笑眯眯的說出一通讓李廠長目瞪口呆的話之後,從懷里掏出東方雄幫自己搞來的那張聘書,輕輕的把它連同那張支票一起,遞到李廠長的跟前。
似乎嫌這消息還不夠震撼,李源沒等李廠長開口,伸出一根指頭接著說道︰「鑒于您李廠長多年的船廠經營經驗,我們董事會一致同意,將您的年薪定在一百萬一年,其余福利獎金另算。這張支票,只不過是提前預支給您的薪水而已,拿了薪水就要做事的,這絕不是施舍或者同情,而是我這個萬惡的資本家剝削的開始,還請您不要誤會
顫抖著用布滿老繭和傷口的右手,李廠長接過了那張聘書和支票。顫抖的從懷里掏出一副斷了腿的老花鏡戴上,這聘書的確是真的,上面有中組部的大章,還有專管人事的周處長的簽名,這個簽名他認識。但是李廠長內心深處更清楚,這張聘書,和所謂的百萬年薪的支票,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施舍,一種隱性的可憐,只不過李源從最堂皇最光鮮的方式,很好的把它們給遮掩了起來。可是為什麼自己一點都不覺得憋屈?曾經經歷無數磨難的硬腰桿,一點都沒有委屈的就彎折了下來?李廠長輕輕抬起眼鏡,揉了下早就干澀得不會流淚的老眼,滴水之恩都當涌泉相報,這涌泉之恩,該如何來報答呢?
「李廠長請不要有什麼顧慮,我代表新浦江船廠的董事會向您保證,您接觸的一切事務,絕不會對您造成任何困擾。想當年您又管人事又管生產,雙拳難敵四手,現在我幫你找了位強力的伙伴幫您分管了人事,您只需要放開膽子,把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生產經營上就可以了李源拍了拍胸脯,眼看著就差最後一把火了,這到嘴的鴨子說啥也不能讓他飛了。當然他現在不敢說那位分管人事的強力伙伴就是李廠長面前可愛的龍霞,不然別人百分之百撂挑子不干了。
「古有千金買馬骨,想必李先生需要我這把老骨頭是假,當個活廣告是真啊!也罷也罷!最近全國的cpi漲的這麼厲害,我這口硬氣也頂不住了,孩子們的確都到了需要上學的年紀了,這一年的薪水我就舌忝著臉先收下了,如果干不好,要殺要剮隨您喜歡就是!」李廠長一拍大腿,事到如今,無非是硬著脖子重頭再來就是,就算不為了浦江船廠,為了自己家里這些可憐的孩子,他也絕沒有退縮的理由。
「這可不行,您的薪水是您的,這些個孩子們既然是原先浦江船廠的職工遺孤,那麼作為新上任的總裁,如果置之不管,對我們企業的名譽將是極大的損害。我個人決定了,我私下出資,這些個孩子們上學費用,生活費用,所有一切必要的開銷,我全包了,反正比這更傻的事我都干了,也不在乎多這一出!」李源輕輕一笑,大手一揮就把這些孩子們的問題給解決了,其實他倒沒有說假話,沈佳倩曾經和他談過關于企業的名譽重于生命的事例,如果這些個孩子和李廠長私人收養的事以後曝光了,自己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怎麼行……那怎麼行……」李廠長听到這話,顫抖的嘴唇只能重復發出這四個字,大手緊緊的握著李源的手,不停的搖晃著。而周圍那些孩子們也終于听懂了這倆位說的什麼,孩子們高興的一個個都跳了起來,圍繞著那些桌椅嬉鬧大叫,他們何嘗不渴望和普通孩子們一樣開開心心的上學,幸福的生活?那兩位女孩子也跟著男孩子們一起嬉鬧著,偶爾瞟向龍霞的目光,少了很多自卑,多了許多的自信。
「至于你嘛,就跟在李經理的身邊,多學多看,先做一名普通的職工吧李源看著跪在一旁早已長大成人的吳明,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那麼多年的歲月都耽誤了,就用你現在的腦子和雙手,替自己博出一個未來吧。看著在旁邊跪著仰天大哭的吳明,還有瘋鬧的孩子們,李廠長轉過身擦了下眼角的淚花,轉過身鄭重的向李源說道︰「原浦江船廠廠長,李長生向您報道!」
「歡迎,久仰了,李經理……」
(老龍在此祝願所有的書友們和朋友們,在2014年這新的一年里,能夠馬到成功,萬事順意,老龍在此拜謝眾位半年來的支持,文字亦酒,朋友使其更濃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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