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長嫂確實知道分寸,看來,老夫人也是愛玩之人,只是上了年歲看起來比較持重罷了,所以,這個李暉琢也才要送走馬燈給她老人家玩的。如此,他這個破燈也還是有一點點勝算的。只因,這個宮燈勝在又是便宜又討巧上面。要真是這樣,晚上的這一次聚集著實是有些看頭的,我暗暗想著,到時我才不要守時,我可要早一些去才是,也好當先瞧瞧大家的把戲。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想著,晚上可能有大餐,就只是草草地胡弄了幾口,李暉琢倒是吃得認真,還不住地給我夾菜,看在老夫人晚上有請的面子上,我只得將他夾進我碗里的東西艱難地吃了下去,才算多吃了一些。
結果,這人還是對的,因為,到了晚上大家都是一顆玩心更勝吃心,根本不開宴都到了子時才大排筵宴。要知道,大家可都是興奮得一直在議論著要乘畫舫渡江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媛姐姐,她也再正常不過地同我說話,同我說誰誰準備的禮物好看,特別地提到了那盞走馬燈。
她身上微帶著與人不同的香氣,說起話來還是像從前一樣讓人覺得舒服。我們雖然都是心照不宣,但還是不提從前的那些事情。我的心里可是猜測個不停。幸好,今日李氏闔族來得人齊,不斷有人與媛姐姐交談,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轉開了我的身邊。否則真不知道要如何同她說清楚那件事。
幾位嫂嫂湊到了一起自然是談笑風生。說到盡情處就像是炸了鍋,簡直是要掀了屋頂。
過了一會兒我就失了興趣,心里的事兒太重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即使什麼高興的事情出現在眼里也只抵得了一會兒,我又想起了哥哥。還想著今天一定要表現得好讓李暉琢滿意。然後就可以提出條件去看看哥哥。想到這些的時候,我立即就知道自己是干什麼來的了,忙給他斟了杯酒。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略含詫異,伸手舉起了杯。放在鼻循一圈,彎了彎唇角似笑非笑。那邊上的幾位嫂則是沖我擠眉弄眼,我一時有些臉紅,即使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也怕這幫毒舌婦,干脆不敢再過去與她們說話。否則,不知道她們又要說什麼來打趣我,關鍵是那還都是沒影兒的事。簡直跟誣陷我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我還是覺得應該厚著臉皮好好關心一下李暉琢,誰讓他現在值得我這麼關心呢。我又巴巴地給他倒了一杯,細聲細氣地勸他,「將軍再吃一杯吧。」
說完自己先哆嗦了一下。
他倒是好定力,沒有哆嗦,還很听勸又喝了一杯。
那邊有人不願意了,是李暉耀。最近,他也在討好他這堂哥,所以自然會傷害到我。只是現在他這番打趣卻不知道是不是在討好他堂哥了,「哥哥與嫂嫂,怎麼這樣不顧大家獨自在這里享樂。」
這臭小子真不知道是用哪只眼楮看出來的我那是在享樂,我那分明就是在受罪,真難為他沒有看出來。然後,還沒等我再反應出來其他的。他已經挨著我坐下,向我撒嬌,「嫂嫂,你不能厚此薄彼,我也想喝一杯。」我想,這孩子也是讀書讀的,這麼大庭廣眾的少教,不過呢,他還是個小孩子嗎,雖然被李暉琢當個成人來逼迫,在我看來也只是個孩子,所以我二話不說,給他斟了個滿杯。
結果,剛剛將好看的酒盞弄滿,李暉琢哼了一聲,我和李暉耀都去注意他的動向,這個樣子,是不願意了唄,要是這樣的話……我也沒有在意。可是,李暉耀可不干了,他又央我給他向他哥哥說好話。這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可是知道天高地厚,他求我這事,我可沒敢指望我能說話算數。更不指望李暉琢能拿我的話當成是話來听。
但是,他都求到了我的名下,我想我還是該有一個態度。「你哥哥只是對你要求嚴格,他也是為你好了。」我想我真是玲瓏了,都會自己擋事了。
結果可能是今天李暉表的心情太好,他賣給我了一個面子,「看在你嫂嫂的面子上,今天就讓你喝上兩杯。」不只是一杯還一下子是兩杯,李暉耀挽著我的胳膊說我是個大好人。
我覺得他誤會了,今天不過是他哥哥心情太好。
老夫人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眼就瞧見埋藏在這兩人中間的我了,其實,他們一大一小將我擋得挺嚴的,她老人家眼神可真是好啊,她要將一味好吃的菜分給我一些。我頓時覺得,這麼做是不是偏心了什麼的,主要是影響不大好。可是老夫人也是練達之人,她一板一眼地解釋給大家,「這是她的家鄉菜,是老三特意要廚上做給她的,連我也是借著光來嘗的呢。」
我都要找不著北了。差點就想落荒而逃。
但是,我還是大大方方地去接那道菜,有時候我都能將這個大大方方理解成了是沒臉沒皮了,起碼我這種大大方方就是這樣的。
此時,大家都在說著話,我卻能猜出他們都在說什麼,一定是在說我和李暉琢,他總是有辦法將自己搞得這麼熠熠生輝。我特別想要埋沒自己,可就是不能實現。傳舞姬上來跳舞的時候,又有二嫂笑語說,其中的一個小姑娘長得特別像我。這下大家也都來了趣味。李暉耀還分析說,其實也不太像但若是將眼楮再劃大一些,將眉毛再修得蹙一些,就會有一點像,只是皮膚不若三嫂。到還是三嫂更美。
我頓時想找個地縫藏一藏,要不然這個冒牌貨要怎麼樣呢,該是嗔怒還是……現在我就只有傻笑。同樣傻笑的還有李暉琢,他在我耳邊輕語,「不必介意,只是一家人的家宴,大家說這些也只是逗娘親開心,並沒有什麼惡意。」
那邊李暉耀趕緊逮著機會宣稱自罰一杯。大家就又笑了起來。後來自然就是長嫂成了焦點,這下,我終于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長嫂的畫舫無疑是今晚的明星。听到只要再過一刻便擴湖完畢,大家更是躍躍欲試地想要游湖。被大家這麼一通吹噓,我也起了些興致,廳上早換了琵琶女撥琴而唱,聲音裊裊娜娜,我另一邊的李暉耀醉眼朦朧,使勁向前看著才看出那姑娘手里拿的是琵琶,便有一下沒一下地跟著哼。這個別扭的小孩,那會兒上還說要看畫舫這會兒就醉成了這樣,他再次向東邊倒了一下,被我拉回來之後,李暉琢便讓甫叔派人送他回去。
他還以為是去畫舫乖乖地跟著走了。
我就知道李暉琢會使壞,等著明個兒李暉耀醒了,一定又會來找我痛斥他不仁不義的哥哥,那也是我會覺得眾兄弟中只有他最為親近的原因,因為我們可以坐在一起說李暉琢的壞話。
又上過了幾樣菜之後,大家便扶著老夫人去看畫舫,我跟在人群的後面一直向湖中瞄個不停,遠遠地那畫舫出現了一個影子,已經是十分的氣勢恢弘,大家便開始交口稱贊,連我身後的杏月也與幾個婢子再說這畫舫的精妙。我卻只想到工本費真是不小。那巍峨的樓船四角墜著幾只鈴鐺被夜風蕩起時,鈴鈴作響,听得人心神為之一震。不過老夫人畢竟上了年歲,上去坐了坐也就下來了,只是這些年紀輕的小輩們還是萬分不舍,等著老夫人登了岸,囑大家她回去休息,大家隨便玩的時候,早有幾個年輕的子佷跳了上去,在上面歡呼雀躍。
我看了看大家好像還要瘋玩很久的樣子,打了一個哈欠,這個時候我怎麼也是個長輩,還是不爭了吧。
默默瞧了一眼李暉琢,他正眯著眼細細觀賞著這畫舫流線一樣的船身,不知道在想什麼。哎,其實真正做主的也還是他,如果他不願意我想走也走不了。但是夜里的風有一些涼,我一時沒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聞聲側頭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發現我臉色有些發白,便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他居然主動帶我離開。我們走的時候,大家都還在興頭上,嚷嚷著要找個船夫,也是的,今天就是想讓大家看一看,什麼真正的游湖只是說說,可是年輕的子佷們可不答應,他們要找船夫的呼喊,差點響徹整個帝都。
我們剛走出去幾步遠也不知道是哪個眼尖的瞧見了我們,「三叔要偷跑,我們可不答應。」
人群中立即發出了嗤嗤的竊笑聲,還有人再問,「三叔不是新得了個三嫂嫂怎麼也不見帶出來。」
我最近是不是多愁善感了,一听到新三嫂嫂幾個字,心頭頓時一寒,腳下的步子也不知道怎麼的,沒有邁好,崴了一下。他臂上用了些力氣將我扶得穩妥。
我卻不知道是哪里生出了一肚子的邪火,只想伸手將他推開。
不過我哪有那般的力氣推得動他,卻也是抽得出手的,可是我這麼一抽手,腳下反倒是重心不穩,只覺得站不穩,搖了搖,他再一次出手將我扶住。
燈籠的暖光之下我瞧得見他的笑意嘻皮,似乎是在打趣我。
我別過臉不去看他。他拉住我的手卻不肯放開,只是認真凝視著我,「夫人這個樣子,我可是自然而然地會想到夫人是吃了飛醋。」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戲謔,但還是紅了臉,就像是被他說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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