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以為李暉琢會動氣,動怒,再動一動手,結果,他抱著這個小童卻很得意趣,最後,說了一句話,差點讓我直接跳船拼了這條命不要,「這小童甚是有趣,手腳都軟呼呼的好玩,我們也要抓緊時間生一個。夫人說好嗎?」
要生你自己生。要玩你也自己玩,我哪有那個閑功夫。
「嗯!」我含糊答應,目光轉向別處。
湖兩岸如過往之物,悠悠入眼再悠悠出于眼,只有花香的氣息,在脈脈水間仍然清芬隨行,看來世間卻有讓人沉迷的好處,聲色便是良良的一款,只是好物都會帶有傷害。想來何其公平。湖心墜入重重楊柳芬影,轉眼又被樓船劃水細細碾碎。心上的什麼重要事情一同被碾碎了似的,碎不可尋碎不可憶。
大字不識幾個的我也能觸景生情,將心中所想在文字間具象,是不是也因了那柳名醫的緣故。
心中正自猜測不定,一只小手攀上我的指尖,還有一絲濕潤,原來是這位李氏小童將我的手指當成了豬爪。
庭院之中的水緩且淺樓船自然行得不快,只略略帶著一些個風絲兒罷了,但是已經能讓人體會到行船的快感,我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可能是同飛行有些相似的吧。閉上眼楮幻想自己生出了兩只翅膀,在天空中飛來飛去,飛來飛去,正飛到好處突然給人大搖了一下。
「夫人這個樣子是陶醉了嗎?」我盯著擾我好飛行的人,一肚子的怨氣,是啊就是情不自禁地陶醉可是後來還是被你打差。不過和這個人向來是說不上道理的。只能吃虧。
最後也只能吃虧地點點頭,默許了他的意思。
做一個強大的壞人的好處就是一句逆耳的話也听不到,我甚至要違心地討好他。
他小人得了志又將拉到船邊,「我先時上來過。從這個方位看到的景色最佳。你看連那假山還有上面最好看的那怪奇石也是看得到的。」
我只是很隨意地看了一眼,我才不要連看風景這種事情都要听從他的安排,還有他這人怎麼這麼臭屁,我不會自己看嗎?
結果好像是不行,他一出手就將我圈到了這里,為不至于尷尬。我只好當作不知道將身子挺得直直的,這樣才不會挨到他,這樣子真的是累得要命,本來湖風清清讓人清涼爽快,可是我這一害怕就開始出汗,只覺得從心底生出一股無名之火來,將我燒得大汗淋灕。偷眼瞄他,他的眉目清晰入眼,啊,是太清晰了。因為就在眼前,就是書上說的咫尺的距離,不,是比咫尺的距離,這個好像是待要入口的距離。
我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了。
他忽然動了一下,我的鼻子就要撞上他。我趕緊扶住他兩手之間船欄的一點點空隙,死命撐著不撞到他。哪有功夫听他說,這個船要是行在河上去看什麼長河落日圓的事情。但是長河落日圓的那種景象好像是在到一個特定的地方才能看到的。想到這些時我差點撞上他,好險啊,好險,我暗暗威脅自己不可跑神。
他這一個入神可真才叫做陶醉,不僅講到什麼長河落日,還要講到大漠孤煙。我差點直接就哭出聲兒了,因為累的,還因為。我現在很懷念沙子,懷念那里的勁風烈烈。像刀子一樣的勁風吹動著我的童年。
「夫人怎麼哭了。」他的聲音柔柔傳來時,我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也會這樣的溫柔,這個是叫溫柔吧。我好像也沒有從中聞到什麼危險。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他也認真地看著我,我忽然想將心底的事情都告訴他,而他能……算了說和不說有什麼差別,他一定不會同意,他不會放了哥哥,他永遠最懂得以什麼為重。
我胡亂擦了兩把眼淚,才發現自己不僅哭了,還極動情地流了許多鐵眼淚。情不自禁卻原來是這樣的真的有不自禁。我矜持地想要離開他一點,可是他一點兒也沒有打算放開一直環繞著我手臂的意思。他是要這樣,這樣到天長地久,其實眾生欣羨的天長地久的真實寫照不過是以剎那凝住的永遠,其實還只是剎那。
久了的東西都會不新鮮。失去的東西才能至死不渝。我原來已經是這般的絕望了,也許是在帝國的沒落之時帶走了我對這塵世的相信二字,一切都不再相信,一切也都要逃避。
可是有一些事實卻能得道理的原故救一救,只是講道理這種事情總是要讀書多的來騙讀書少的,心思奇巧的來騙心思迂腐的,兩相權較我不可能是李暉琢的對手,這個就只能是想得美了,那麼,我怏怏地想,我還能做些什麼呢,為什麼每次被害得半死的總會是我。
我咬緊嘴唇時終于忘記了流淚。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我居然听得到他的心跳之聲,似乎讓人覺得自己不是那孤零零的,他將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我不暈才怪呢,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也許是在我剛剛發呆的時候,他已經將我收納于他的胸前,怪不得他的心跳聲會听得這麼清晰。
換句話說,我已經不折不扣地被他沾著便宜,原來還以為是能數他心跳的我在佔便宜呢。
他又換了一個動作,我訕訕地發覺有些不好的事情竟然被我想成是在佔便宜,我只是極倉促地盯了他一眼又看回……看回哪里啊,我現在覺得自己的這雙眼楮看向哪里都不合適,只是因為我們離得真的是太近了,導致我看向這里或者是那里,都要不得已地經過他……
今天真的很麻煩。
只好很別扭地從他的肩上怎麼出去一點點外面的景物,真的只是一點點,因為行船帶起湖風吹得他發絲飛揚,結果外面的假山假水全被他擋完了,如果他能從我這個角度看出去就會發現我極其苦悶地再看一點點連一片雲都沒有經過的天空,還要裝作是看得很是暢意的感覺,真的是很辛苦。不過我努力不想被他發現那樣的事實,因為他只會嘲笑我。
他忽然說,「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做到,雖然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一直都做不到,我想要表達的東西你一直都不清楚。你清楚嗎?」
啊?他不知道的事情,不會是如何去掃天下吧,那個,我也不太知道啊,但是,他真是吃錯藥了,居然認為我會知道,我知道的事情好像也挺多的,比如,現在的已經快要到杏月端來好吃點心的時間了,而我卻不在,她一定會到處找我,可是,這個與治國安邦、成就他的野心那些事情都殊無關系啊。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說什麼,就只好裝作默默無聞,就是什麼也沒有听到的樣子,而他也可以隨時轉換話題,他抵住我額頭的下頜好像挺起勁似的,都這麼半天了,還是沒有打算移動開的意思。我們這樣抱著經過了什麼,又經過了什麼,我听到了什麼,啊!是人聲,這樣太不好了,我們一定是經過了某花園,而這個時候小孩子們都在上面眼巴巴地等著樓船經過。也必定會看到我和他,還有,我們這個不太多見的古怪姿勢,我真是被他害慘了。我的臉啊,我的臉啊,一定是掉了一地。
我已經很自然地去想自己的臉面的事情了,他還在說著什麼,我沒有太听清,朦朧著好像是他一直在問我怎麼辦,我哪里知道他的事情自己辦。不過,他的這些個問題,似乎能解釋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為什麼會這麼的閑,那是因為他也有沒有辦法的事情,才會不拘身份和我在這里親親我我。這個詞太要命了,一想到它我的臉就紅了。我們這個不應該叫做什麼親親我我,而且是在試探,對就是試探對手一樣的試探。
樓船在某假山處圓滑地轉了一個彎,才能向回駛,我被他擁得快要喘不上氣來,不得不求饒似的叫了一聲,「將軍?」其實也是真的在求饒,只是我還是想騙一騙自己,比如說自己很有氣節什麼的。
他低低的聲音「嗯」了一聲,垂下來的目光似乎不知道我為何喚他。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目光,又不著痕跡與他遠了一些,其實,不過是寸許的距離,因為他始終還是保持著攬住我的姿勢不變。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困獸,可是我不敢猶斗,我心驚膽戰地怕驚擾到他一分,看來,我即使是作一只獸,也是一只極有理智的獸,有時候,我都怨怪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有理性,如果我少一點兒那玩意兒,可能早已經就沖冠一怒,干成了些什麼事情。才不會這麼的默默無聞,老死俗世,當然現在也沒有死,不過總有一天會是靜寂的死去吧。
湖風吻過面龐,眼中僅呈的一角湖水,潺潺如一帶默流,將天地將沉寂,他不會是睡著了吧,怎麼一動不動,氣息的浮動也已經均勻,他要是自己舒服得將自己給睡著了,那可不成,我又急急地喚了一聲,「將軍。」
他無應,我以為他真睡著了,還不知道怎麼辦時,他已經出聲答應得倒是平和,「莫慌,在這里啊。」
我當然知道他在這里,可是,我是想說,得了,天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定是想怎麼坑了對手,他想要的東西那麼多,對手也自然多得不得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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