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然後,他似乎是在想什麼事情,就不再接話了,我在心底加工一下,覺得,我的前景立時堪憂。
之前我太是大公無私了,都沒有想到自己在這些流言蜚語中的重要性,其實我才是一直被抹黑的那一個,好不好。
那些流言里,將我說得簡直是帝都第一猛女,瘦馬他家男人,不會手執一柄長劍,干脆來跟我斗上三百合吧。不對,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三百回合,他會一劍封我的喉。
要是這樣的話,我想對某個人形影不離一下。
就是不知道他能否對我不離不棄。
那就是不可能的。
這回我的心事可是正經沉甸甸的了。
瘦馬姑娘,你說你裝成什麼揚州瘦馬的時候,就賺了我不少的同情心,可是這一會你露出廬山真面目,我這又是放心不下,我怕呀我。
所以我期期艾艾地對他說,「要不,要不將軍今兒個我為您紅袖添個香什麼的。」
他抬起頭來,似是而非地看了我一眼,馬上開始支使我,「去研個磨。」
我,那個……我馬上狗腿去也。
一會兒的功夫端去給他看。
他看得皺起了眉頭。
「重新研過。」
我心里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也只能端回去繼續狗腿,「他姥姥的,丫仗勢欺人。這不就是落井下石,對他最會的可就是這個。」
好生生地將研好的磨又送過來了,還加了點解說,這個我又細細地再研了一遍。
「好了,你出去吧。」
我一听,繼續狗腿,轉身就出去,合門的時候也盡量不弄出聲響。可是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我干嘛要出來,他讓我出來我就出來啊,他剛剛都答應我什麼了。這會兒上,這麼做真是說話不算數。
杏月見了臉色含怒,便近了近身,在我一邊勸著,「公子爺一定是心里有數。」
我咬了咬嘴唇,心想他當然有數,只是都對他自己好了。早知道就……
屋里一個聲音突然叫著,「夫人想是還未走遠吧,回來。」
算他有良心,我趕緊跑回去。笑嘻嘻向他,還未等我說出一個字來,他已經開口,「將這筆洗里的水倒掉再重新打些新鮮的進來。」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幾次欲言又止。他也終于抬頭,看著我,「不願意做。還是夫人另有正事要忙?」
我盯著他,他也盯著我,字都不寫了就那麼笑眯眯地看著我。我終于還是勢弱,狗腿地跑過去端起筆洗,他溫聲囑咐著我。「這可是刑窯的傳世之作。」
我都氣得肚子疼了,為了不听他嘮叨我顛顛地跑了出去,倒了里面的水,又汲了一些,雖然這些都是杏月做的,可是我還是太悲憤了。他是不是就是借著這個機會再耍我,我後悔,我剛剛對他口不擇言,擰過頭,幽幽地看了一眼那只筆洗。汲滿了清水後,瓷質細膩的樣子,真的是好東西,就只是落在了李暉琢手上,這就是名玉蒙塵。
我忿忿從杏月手中接過,又小心翼翼地捧到書案之上。剛打算自行退出,再自己反悔要他保護我那件事。就又被他叫住,我看著他。
他鄭色向我,「對了,那邊的書架,夫人看看,每天總是取來放去,有時不及時就沒有重新放回對的位置。夫人一向靈透,這個由夫人來理再作下名錄。」
我大聚焦點看了他一眼,終于想到辦法推辭,「我不認識幾個字,這個實在是不能勝任。」
他扶案,而笑,聲音都有點控制不住。
這一笑就把我給笑蒙了,我不認識幾個字這件事情他早就是知道的,現在這個樣子是在笑話我嗎。那也是自然他那麼無聊,想要笑就笑,只是這個也太突如其來了,而且也太是氣焰囂張了。
我怒視著他,想了想轉身便想走,我才不要在這里看他如何笑我。
他那廂早已經斂了笑意,好生地看著我,「也沒有那麼復雜,只是為夫一直私下里尋思著,要是夫的紅袖觸及了哪本書,為夫必然會對哪本書熱愛些,所以才想出這個辦法來,而且書的名字本就在上面,夫人可以依葫蘆畫瓢。」
我轉頭又盯著他,「將軍這樣可算是應了我。」
他笑道,「正是。」
我到底要怎麼做,是繼續裝孫子,還是干脆就干回大爺算了,這樣的主意我一時有些拿捏不下。
他那邊已經開口,「不知道夫人可曾听得一個故事。」
我瞥他,他繼續道,「就是我身邊的將軍都是可以百步穿楊的高手,這一次我深恐他會用箭。」
這下我的反應壯觀了。
胸口正中立中一箭的畫面在腦海中隱約出現再到清晰,又到真實的地步。
我想了半天,覺得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我挪到書架旁,在下面做了個仰望,然後就覺得書到用時方恨少的上一句一定是書到讀方恨多啊。
這簡直就是書山,書海,書淵。
然後我又轉回身去盯著他的臉若有所思,這人可真是的,他明明就不喜我在這里打擾他,所以他就找來這些辛苦差事讓我做。還有那個瘦馬他郎君,你到底要幾時來找我復仇啊,萬一你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腳,晚來個一年半載的,我恐怕是已經殘花敗柳在此了。
冤了半天,還是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讓杏月去尋紙筆來,我干脆席地而坐將那些書架上的書好生搬下來,開始做名錄,又要打理一些書皮,再做些分類,其實那個虎頭大櫃上早就有分類,所以我只要按那個擺上去即可只是包皮與在書皮上寫名字這件事情真的是害人不淺啊。
一本接一本的過手,我覺得我這一顆心早就已經是滄海桑田了,翻來覆去地過手、過手,再照貓畫虎。有幾個我認識的字我就故意寫得歪歪扭扭,至于我不認識的那些字就只好窮形盡相些。反而寫得有些看頭。想想從前我也是這樣抄過《女訓》的。
佛說萬法唯心真的是大大的致理,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不是自己將自己害的,那位什麼副將如果根本就不再周圍,我是不是還要被李暉琢奴役一輩子啊。如果那個時候我不找他當我的什麼保護傘。這個時候就可以出去玩,總之為了安全起見還可以去那些安全的地方,也不用像現在這樣,這里就只有書,就只有這一台磨,還有一管筆,還有那個我怎麼看都覺得恨人的李暉琢。
真是一失足已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成百年身。
然後我就嘆了一口氣。
最後有一個人覆蓋了燭火。
難道是老天爺感知了我的難處。
李暉琢的聲音憑空響起,「做得如此有趣味,已經開始眉開眼笑。」
真不知道他是哪只眼楮看到那樣的光景。
小爺這是傷心。這是悲痛欲絕好不好。
我板著臉不回答。
他忽然笑了起來,「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你這不是眉開眼笑,你這是欲哭無淚。還有就是苦大仇深。」
我稀奇地看著他。
他將頭偏向另一邊,撢了撢袖子,「我這也不是為了你好嗎,你可知我那副將心眼特別的實,這一次只怕他連我也要誤會。」
我才不會同情他,但是我很關心一件事情就是,「將軍你可是他的對手。」
他看著我一笑。
我以為他會說。當然。
結果多了一個字,當然不。我立時就有想死的人。你說,你說這人眼見著我上當,偏偏還要扶我一下,我真就上了他的當,他不是人家的對手。我還要他保護個什麼勁啊。
我氣得話都不會說了,嘟了半天的嘴,結果只說得出一個字,「你……」
他不緊不慢,「沒關系啊。這不是有你呢嗎,哦,對了還有這些書,你想想,他要是大半夜的來,也必不會走門,所以將這些書都堆在這里,一定能將他絆個人仰馬翻,到時候就失了一半的厲害,要是這樣的話,我也就是他的對手了。」
大爺您想的辦法就是這啊。
就是靠這些書,算算我還真不如這些書能精忠保國呢。
我真的發愁,將手上的書往旁邊一堆。
「將軍我看那我們還是去跟瘦馬姑娘住一個屋吧。」
他嚇了一跳的樣子。
我勸他,「將軍大人你想啊,你這個副將他是如此行事的人可不見得是愛你比愛他夫人多,他那個行為就是個愚忠,跟那個什麼急性的精神病似的,其實來病快的病,往往也去得快。所以,這一次他听了外面的閑言閑語,覺得你是個禽獸,反過來那顆愛妻之心也必然會爆發。所以這一次能救我們的可就是只有瘦馬姑娘一個人了。」
他並無什麼惜听珍言的感覺,我就知道他是個玻璃水晶心的人,有什麼事情既不會掛在面兒上也不會掛在嘴上。丫就是騙我呢,所以我才這麼說,看他怎麼辦?
如果我真的去了瘦馬姑娘的屋子里有些事情才說不清呢。
可是他那個是什麼樣子,他到底是懂還是不懂我的意思啊。
他向我走近了幾步,「夫人這是在惱我。」
完了,不上當。
我邊想邊向後靠,直到撞到書上,前面他也近了過來。
我沖著他笑了一下,「不惱,不惱。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如果將軍覺得這個辦法有不妥當之處,我們還可以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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