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得就要頭破血流時,那個打著噴嚏,一直將自己搞得很是響亮的公子湊了過來,他很難得地向我微笑。我亦向他微笑,笑過後低下頭向自己的手心,听到他似乎略有猶豫的聲音,我認識他的時間雖不算長,但很長見到他這樣猶豫,猶豫得根本就不像他。
但我一點也不著急,吃過烤野雞後,我們無事可做。我都不知道發一個什麼呆比較有趣,而能夠像現在一樣靜靜坐在一起,什麼也不去想,已經覺得滿足。
他著實想了一會兒,才對我說,「晴柔。」他很少這樣叫我,淡淡的嗓音綴著夤夜輕風,輕輕飄到我的耳朵里,微微發癢。我感覺到我的心流動起來,但流著流著就撞到一處岩石,如畫般靜止下來。我糾結于這個名字,我之于它沒有任何微弱的熟悉感,一點兒也沒有。
他等了一會兒,山風輕輕綰成一個旋兒在打枝頭飄過,他坐在我身邊,續下前文,「我救過你,估計你無以為報。」之後他還替我發了一會兒愁,我一看,此時此情也覺得很是憂慮,我的心大概是起了慌亂,有點突突。他允許我這樣一直想了很久,但我都沒有想到辦法,不得不躊躇著問計于他,「那怎麼辦,你看你需要什麼可以告訴我。」
笑容爬上他的臉頰,他的臉上又覆蓋了一層笑,山野間響起,如水流潺潺的聲音,堅硬的山壁上有穿山甲過往的聲音,那時牽牛花正偷偷打開花腕,暗暗送來一縷香。
他要我扮成一個姑娘,叫珂兒,是一個有點傻的姑娘,一起去一個大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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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一路去到一個大府邸,獻上拜帖,在客室等候。
一個家丁一路引著我與頡利向內庭去,我抱著頡利給我抓的大白兔本是不想來的。因為這個大家伙真的是很沉,可是我沒有地方放它,只好也把它給帶來了。早上的時候,頡利還給我買了一個紗帽,這樣子搞得我很奇怪,抱著一只兔子,帶著一個紗帽,給風吹得飄啊飄的紗,看在眼前像天上飄渺的雲彩,讓萬物都顯得游移。
一路上走過來,大家都偷偷打目向我,頡利同我說這家的女孩子都是這樣打扮的,可是我沒有在這府中瞧見一個女孩子像我這樣奇怪。還想著要問,已經被引進茶廳,心中忖動幾次,終是給壓下了。如果不這樣的話,也許他不會帶我來的。一會兒,僕人退了下去,我正同頡利抱怨這件事時。
一個老夫子大步跨過門檻,直直向我走過來,他像不曾听聞頡利的問候一直向我走過來,蒼老的面孔上生起了抖動,他幾乎只在一瞬間蒼老下去,在到達我面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今天大家都好生古怪,都是受了刺激麼,還是都還不清債麼。
「是,是,是……」
我不知這位夫子是從前就口吃,還是從今天也受了風寒什麼的,我向後退了退,再退了退,有點心驚膽戰。
頡利很不禮貌搶過老夫子面前,同他講,「是珂兒。」那老夫子猛然一怔,旋即哽咽著點頭,「對,對是珂兒,是珂兒。」
我啃了啃手指,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這老夫子,不像是有臆癥的樣子。哦一定是認錯人了,可是大家都這般將我認錯,太不應該了。一瞬的功夫我已經覺得了然無趣。
果然被頡利攆了出來,這家伙不知和那老夫子說了什麼好話。那老夫子似乎十分相信他,我被讓到另一間客室。我只覺眼前一亮,因為這戶人家的布置麼有一點有趣,那處都是字畫山水。女侍去換茶水,我湊近那些掛飾,發現都是加有天頭地腳的山水人物,這些人畫得真好,遠遠看去就像是真山真水一樣。我見過頡利畫畫,他畫得與這些都不同,太含有力氣,一看就像是畫,而這些人畫的就不同,淡如遠昧,是那些似乎遙遙難于止境的遠山遠水。
我轉過頭時,發現了更加好玩的東西,是一個頭飾,上面插了好多好多的珠翠。今日陽光並不十分明耀,這間屋子又闔著窗,物物只是平樸的顏色。但是它竟那樣熠熠生輝,它發出的是自己的顏色,那個可能就是常听人提起的夜明珠。我低下頭,向上面吹一口氣,它瑩瑩的光亮又自那小小的朦朧後透了出來,變得小小的暖暖的,真是有趣極了。我一時興奮情不自禁跳到了椅子上,這樣可以居高臨下更加仔細去看那頭飾。
侍女重復進來時,我悄悄拉住她打听,「這個是夜明珠嗎?」她看了那個頭飾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氣,同見鬼一樣瞧了我一眼,但倒底保有最後的冷靜,微微笑了一下。
我也慢慢察覺一件事情,我這個站在椅子上,深窺珍寶的品相大概是不太好。我匆忙跳下不,還差點摔了一跤,向她干笑一下,把目光別開那頭飾,心里卻還是癢癢的。最後不得不抱緊兔子給它理理長毛,又將碗里的茶水喂給它。它同我一樣不太愛喝茶,只是小口啜了啜,便止住了,只是睜著圓圓的眼楮望著這間有無邊墨香,香得我就快要暈倒的斗室。我怨恨地想,頡利那家伙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自己出去,這樣呆在一間屋子里,快要把人悶死了。
總之,是他有幸在我真的絕望前趕回來,我瞧著他,不喜也不憂,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懶得猜。
我站起身,左右擺幾下,吸了一口氣又去抱我的大兔子,我想,等到我和它熟了,就不用我整天這樣抱著它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頡利不僅不打算離開這里。還要我扔了這只兔子。我一共喂過這只兔子三頓飯,三次溪水一次茶水,還帶它出恭幾次,我怎麼可能扔了它。我同頡利瞪眼,問他,「為什麼要扔了這只兔子,它只吃青草,偶爾才吃兩個胡蘿卜很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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