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嘻嘻」地笑了起來,正在放目瞧我,養兒拉得我轉過身。不想,這位公子的會叫住我,「姑娘,令尊可是房玄齡房閣老?」
這下,我和養兒可是好好突突了一陣,終于一起轉過身,又一起愣瞧著他在桌上放下十兩銀子。
我想了想,我在房老夫子家里從未會過客,就連他的兒子女兒都見得不全,怎麼會見過這位公子。再細目向他打量,著實記不起在哪里見過他。不由得問他,「你認識我們。」
他低頭,笑意洇起眉梢,笑得那樣和慧,如春風襲卻舊事,遞來暖意,我不明白,我問他的這句話,果真很好笑嗎。
他漸漸露出雪白齊整的牙齒,那樣的笑,始終溫溫停留在他的頰邊,一點兒也不像尋日的登徒子那般討厭。我還在奇怪,又給養兒拉了一下,她人已經站在我的前面。但是我的頭露出一大截,還是能看到他對我笑。我忽然覺得這樣很好笑,也向他笑了笑,然後他就不笑了,那樣古怪地瞧著我。
養兒被嚇著了。♀急急拉著我逃開。我一邊隨著養兒的腳步,一邊回頭瞧他,他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瞧著我,已然重復端整出笑意,一直向著我的這個方向,直到我轉彎再也瞧不見他。
為了能夠甩開他,我們又朝那繁華處去,悄悄回頭時,發現他並沒有跟來。我覺得養兒太小心,那位公子不會是壞人,要不然他怎麼會幫我們結帳,況且現在有什麼好避的,他要是想要帳不會去房府嗎。
我坐在一處廊檐下吹風,說什麼也不肯再跟養兒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走。今天我走了多少路,現在吃飽喝足,很想我的大白和小白。
把養兒急得跟什麼似的。
直到她一動不動了。
我想,養兒又受了什麼刺激。
夕陽中三騎幽幽踏來,那蹄落的聲音與大漠上的萬分不同,「得得」聲起,「得得」聲落,連諦著流水一樣的聲音。馬前的鑾鈴「釘釘」做響。我仰起頭,瞧清逆光而來的馬上人,正是那位愛笑的公子,後面又有兩位眼生的公子,錦服在夕陽的輝鍍下閃著耀耀的光,像是清澈的湖水惹上夕照的閑緒,簇成一大團光亮,驀然刺目。
我用手遮住了眼楮,直到那位公子在馬上喊我,「房小姐,何必早早回去,今天皇上與房閣老有要事商談,不如一同去花市瞧瞧。」
花市,瞧什麼呢?我用手遮起明炫的夕光時,仔細瞧著他。養兒又在後面搖我的袖子,但我不理她。我只是瞧著那個愛笑的公子,他一邊笑時一邊講話的樣子,那般傳神。我覺得他說那花市好看就必定好看。房閣老不會回來,頡利也一定不會回來,連兒會喂大白和小白,那我為什麼不同他去瞧瞧呢。
我問他,「你是誰。」
我又一次問他,惹得他身後的兩位公子朗聲放笑。這位愛笑的公子還只是笑。我有一點生氣,他這樣明$小說
身後很快響起馬蹄聲,那位公子在我面前帶住絲韁,輕輕的聲音,同我講,「你站過來些,我告訴你。」我果真站過去了些。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被他撈上馬。
我在他懷中大力舞手,很大聲地叫,「養兒養兒……」直到我听不到養兒亦聲嘶力竭喚我的聲音,我抽了抽鼻子,有點要哭了。這位公子的笑就貼在我頭頂,他正說著,「房小姐,莫怕,晚些時,小王自會將小姐好生送回府上。」
他的聲音很真摯。
我慢慢安靜下來,但還與他賭著氣,他問我的話一句也不答他。
他遞給我的桂花糕只是惹我微微皺眉。他不說話,將那桂花糕慢慢撕開,桂花的清香一下子就從里面飛出來,還在前面的小槐花樹上繞了一繞,將清清甜甜的槐花香都給弄混了。我咽了咽口水,終于接過了半塊桂花糕。一邊咬,一邊奇怪地看著他。
他微笑著的側臉像是初春時化開的冰,溫涼走線在花燈暖瑩下,如同是一塊不經打磨天然溫潤的玉。我心下小生感慨,他娘這得多美啊,才生下這樣一個他。
他身後的兩個兄弟嚷著去喝酒,這個主意我不覺得如何好,但是遠遠瞧著他們說的那家酒樓,像一只飛鳳,四角餃起天地,看那架勢就要飛起,果然是平素沒有見過的,想著去開開眼就沒有執意不去,幽幽的隨了他們的腳步。
長安的人可真多啊,我們在人群中慢慢穿梭,我轉回頭,發現三兄弟的馬僮已經不見蹤影。愛笑的公子問我在看什麼,我轉了轉了眼珠撒了一個謊並沒有說,我怕他們沒有了馬,不能及時趕回去,只是說,隨便看看。
他「哦」了一聲,便不再提起。我偷偷瞧他,走路的樣子,那般氣定神閑,每一步都似乎是無憂無慮下的胸有成竹,與頡利一貫的神閑不同。頡利收起銳意時,反而能夠使我感覺到他的銳利,而這位公子似乎掌納世事,這般的篤定于懷,又這樣圓融不羈。
酒樓上可以看到很遠的外面,視線里的一切像一只裹了蛋黃的豆糕,那光色浸入遙遙無止的夜中,所有的物什只是虔心融去,整風飛行。
現下,我們坐穩了,愛笑的公子,嘴角猶噙著一記笑,他的嗓音飄飄劃來,繞進夜色,他說,「姑娘芳名是?」
我想了想,覺得真是不好說,我有好多名字,但問起的人這樣少,最後不得不告訴給他,我叫晴柔。我還記得補給他,我並不是房閣老的女兒,我只是他的客人。
我猜他有略略的吃驚,因為他馬上打量了一下我身上掛著的一個玉笛。那個是房閣老送給我的一件玩物,可惜我什麼都不會吹,也許他就是憑這個做出的判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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