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說,自然說出了那些一直藏在背後,我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我一听就流淚了。我從她口中得知,事情的梗概,頡利得到了太子的支持可李世民根本就反對與突厥的聯盟。而李世民在朝堂上的絕對實力又讓他的每一個提議都舉足輕重。突厥之興必要去李世民。
去李世民,不可能是離他遠一點兒的意思,他們想殺了李世民。我呆呆地瞧著何妃,覺得她好看的笑意里,涌出越來越多的藤蔓。
它們一下子抓緊它們所有想要的,如果有什麼膽敢掙一掙,它就會毫不留情的將其纏繞再纏繞。
好生生的一個人,要去殺他,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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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好長時間,抬頭去瞧何妃時,她正直直地盯著我,眼底生起銳氣來。我從未見過她不含笑意,這般清泠的模樣,倒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幾歲,這才是她原本的模樣吧,只是她一直用笑來掩飾自己,掩飾一切。
她遇上我的目光,然後立時化生出柔軟的笑意,但我卻覺得有點冷,由不得向後坐一點,目光已經主動落了下來,就落在換過的茶盞上。那里面的熱氣打著旋折向上繞,但被風一吹就化散于無。
何妃輕輕扣盞,拂了拂茶面上的熱氣,茶香伴著淡淡的風流,清甜可嗅,她輕著聲音,「哪里就要真的除了二叔,不過是為了劃定長幼尊卑之別罷了。你也知道現在二叔的心里不平衡。」
這個嗎,我還真是不大知道,因為我覺得李世民不會像她說的那樣無情。不過,听說大唐定鼎他真有不世之功,這種事情也不能讓人家沒有想法吧。又不過他們既然是兄弟,這種想法最多也就是想想,要是真不好想也就不好強想了吧。若真是李世民在為難頡利。那我就直接找他說好了。我一想到可以直接同李世民說得上話,就急得什麼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想要快跑回去。給走出去了一步才想到何妃。只得挪回來,向她笑笑,也婉轉不出什麼詞來,只說了「告辭」兩個字就匆匆跑了出去。
不過才跑出幾步,就听到何妃在後面叫我,不得不停下來。回望,她扶著一個小丫頭的手。步下略加著緊,似乎很是焦急。我不解地瞧著她,心里還自焦急但也不好過于推拒。瞧著她還是不想先開口樣子,便只好問道,「殿下……」
她輕輕將中指豎在唇前,向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那樣閑惹意絮美極了。但我哪有那個心思。在那上面搭功夫,我也警覺起來了,我們說的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不過四周靜靜的風搖樹動,偶爾鳥語嘰嘰,花香正宜,到底有什麼是不正常的。我看也看不出。她拉著我走回去一些,青石地面上輕躡足音,素絹的裙面迎風駘蕩拂得花枝搖搖。
我心里急得什麼似的。突厥的女子才不會這般,本是個清靜的院落里,還要加二十分的小心,這想得也太細了。我一臉焦急地瞧著她,她終于將我拉到一棵槐花樹下。已經略略有些氣喘,我可不。我這個燒火的小丫頭,身體好著呢。
「好妹妹,千萬不要同二叔說起,那不是不打自招了嗎。況且,你知道頡利殿下本是執意如此,斷然不肯輕意離去,妹妹且要三思啊。」
我一下子怔住了,她怎麼會知道我心中所想,可她說得不無道理。那我該怎麼辦,我想不出來,就只好讓何妃教我。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下子扭捏起來了,說什麼也不肯,難道非要我給她跪下吧,我急得眼淚直圍眼圈繞。她終于被我說動了,輕輕拂了拂鬢,紫色的槐花匯來日光像一汪浮紗輕輕罩上她面頰,她在那淡紫粉女敕里,輕簌簌的笑,「我說出來了妹妹可不許笑我。」說完她慢慢藏起目光,像是害羞了一樣。
「怎麼會!」我拍著胸脯向她保證,那可是我的真心話。我從小長在突厥,承了他們不少火烈的脾氣,才不說謊話呢。我還尋思著要不要喝出兩個手指頭來,劃個口子,向她滴幾滴血什麼的,她已經悠悠話下,「妹妹或可注意一下二叔的行蹤,也好讓頡利殿下早有個提防。」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清楚楚,但轉眼就讓我重陷入沮喪之中去。
哦,那是什麼意思,那個不是細作的意思吧,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跑嗎,從前就老听人說,細作的討厭,什麼吃里扒外,我最討厭這樣不明不白,但是一切偏偏這樣不明不白。
這次何妃可不給我考慮的時間,她翩翩別去,本來嗎,是我求她的。我與衣福雲站在樹下,想啊想,她就靜靜的站在我身後,一聲也不出,她好久都沒有講過話。可是當我回過頭去瞧她時,她用眼楮同我說起話來,她還是想要我離開,哪怕真的是到突厥去。她安靜地瞧著她,只有她永遠給我時間思考,一點兒也不會讓我覺得局促。
我對她說,「怎麼辦,衣福雲,我不想離開長安。」
她只是靜靜地瞧著我,但我瞧出她傷心了,縱然這樣她也要陪著我。可我能真的將李世民的一切都告訴頡利嗎,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麼,我覺得這樣好矛盾。
我們順著長長的朱雀街一直向回走,往常我總會留意那些得趣的東西,惹食欲的小吃。可今天我一樣都瞧不到,就像它們也都沒有上街一樣。頡利為什麼不肯走呢?為了突厥,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如果他要是被李世民發現,一定會送進天牢,住那個又髒又潮的屋子,我知道我有點動搖了。
因為我又見到了那個玉樹臨風,微擎笑意,輕輕閑閑的公子,他就站在那個巷子口,靜靜瞧著我。他的樣子在無數的夜晚都進入我的夢鄉,只是每一次我都會忘記夢中的情由,這樣惹人思念。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他轉過身又向巷子里走,但他的步伐一點兒也不快,我還可以跟得上。他的每一步都蕩開空氣中,從前不見的霧氣一般,那般分明在我眼中,那柔軟的袍擺在風中擺啊擺,就像是游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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