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紅透時,李世民與李元霸趕來,李世民只穿了一件單袍,上面遍繡的金帶圍花在火光下紅瓣金蕊,妖嬈如譎,火把下的拖出長長的身影,那麼寂寥。《》我不敢看他,在頡利身後藏得更深,听到他聲音平靜無漪在說,「太子殿下萬安,深夜臨訪,不曾遠……」
李建成打斷他,接過話頭,「二弟何必多禮,知道了信息,日夜兼程,趕來這里,還算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可知,這一男一女是何許人也?」
李世民不出一聲,大概是搖了搖頭,李建成的聲音又啟︰「突厥的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殿下胡祿屋晴柔,看來我已不需多說,二弟,你恐怕早已是心知肚明。」
油松火把發出「 啪啪」的燃脂聲,幾個音韻得以與李建成的聲音重合,助亮了他的嗓門,久久盤桓在靜夜上空。場面一時沉寂無聲,就像誰丟落的水墨畫卷,緩緩展開到清楚。
不知誰的兵器撞了撞,就像撞上宿命里的輪回,將一生縮進一個「鏘」音里。
又听到李建成的一聲︰「三弟,你想造反嗎?」後面的聲音已經听不清楚,我們被層涌上來的侍衛團團圍住,那情形就像中原的粽子,可粽葉是那麼的又香又濃,他們怎麼比得了。
他們推搡著我們,一路向前。頡利的環抱,在那時圍落下來,為我阻攔了所有的推搡,他們連我的一個手指頭都踫不到,但我能听到他們拳頭落下來的聲音,就擊在他的背上。
我抬起頭看他,他的臉上一絲吃痛的痕跡也沒有,現在可以證實他是真的喜歡我了嗎?我看到他的眼楮,他的眼楮真的是很好看。我想了想。覺得它們可真像沙漠里靜靜流淌著的小河,清藍成澈,那麼清,清得可以看到河底的沙石,那里面常常有透明又圓滑的石頭。
哥哥曾經給我撿過幾塊,被我珍寶一樣的愛惜著。即使是現在,我也覺得它們並不比什麼白玉,青玉的差。但頡利說,在大唐它們太多了,多得讓人們覺得它們這樣平凡廉價。原來。♀它們是這樣被看輕的!真是搞不明白,他們唐人,為什麼這麼愛自作自受。什麼東西少就是愛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少就去搶什麼東西,唾手可得的他們反而不稀罕,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就是這樣矛盾。
李建成,要連夜將我們押往長安。
我們被關進一輛囚車。
印象中。人民是會對這種囚車夾道砸菜葉,表示不成敬意的禮遇的。而那一天,用來砸我們的,居然全部是雞蛋。這也從一個方面上說明,人民生活水平已臻富裕,用個把兒的雞蛋。唾棄一下朝廷要犯,只能算得上一種經濟實惠的方式。說它經濟呢,說明。生活水平確實提高;說它實惠,則是因為雞蛋可以給犯人以堅實的力量感,破碎感,還有它破殼而出的液體感,即可以做到對犯人精神與**的雙重打擊。
頡利緊緊摟住我。看向我的眼楮里,充滿了悲哀。我知道他以為我會受不了。其實恰恰不然,我想,民俗即是如此,眼下這種情況也是按部就班。換言之,就是走個過場,我在他懷中使勁向外掙了掙。可是,我馬上就流淚了,我就是這樣口是心非,我不想讓他瞧見我流淚的樣子,一定很丑。
這個,從前是多麼愛干淨的太子殿下,現在腦袋上頂著一只雞蛋殼,像是破殼而出的樣子,我又實在忍不住流出更多的淚水來。其實前幾瞬,我是不想哭的,但我還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還不斷地抽噎著。
如此心無雜念一徑哭起,真是越哭越勇,直到沉沉睡去。
這是睡夢中嗎,天氣來到了夏初,梔子花大開了一百朵,它們在風中搖曳,但落出了簇簇的淚水。
我也不曉得,它們有什麼傷心的事。
朦朧中,有一雙,溫柔得如同最細最細的細絹的手,撫摩過我的面頰。
那麼輕易的,我就開心起來,對著她笑。
她年輕的面容卻邈在遠方,始終不能回想起來。我靠過去,一下子就觸到她的懷抱,她的懷抱又香又暖。幾乎只是在剎然間,她已開始遠離我,不斷的逝去真實的影像。我听到密不透風的響箭,從四面八方射起,像最急時的雨滴,它們在幽夜下泛著幽幽藍光,像是莫愁湖的鬼夜哭時的眼楮。
最重的門,已經被推開,我無所倚恃地站在曠野中。
我的衣福雲,她是天下一流的劍客,可是她也杳無音訊,似乎是比那美麗的女子去了更加遠的地方。對了,她是在找我,可她沒有找到我,因為我就要死了,我難過的哭了起來。不是因為我要死了,而是因為我發現了她被人吊在樹上,像一朵最鮮艷的花殘在萼上,那個粗粗的繩子勒得她喘不過氣來,我飛快的向她跑過去……
慢慢的覺得冷了,我知道是我醒了,醒了一切美好與恐懼也都消失了,我有些慶幸這只是一個夢,而我的衣福雲,她其實好好的活著,她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找我。
明明這樣很難受,可我還是一動不動,因為可以判斷出是在他懷里。我听到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閉上眼楮,靜靜的听,忘記世俗,忘記薄遇,忘記一切,就當這世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一片雪花,落到我臉上晶晶的涼。睜開眼,落拓不羈的笑容隨之而來,讓我錯覺,只要坐著這囚車就能找得到幸福。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幸福無貴賤麼。是的,只要我見過你這最真實的笑容,就並不需要有陽光來淺照,也不需要有落雪為映襯,我就只要這個笑容。
風餐露宿,終于到達長安,找到我們的歸宿——天牢。
對于,我們將以本年度十惡不赦程度之首的身份,入住天牢的盛況,一旁的押守侍衛,做出了保守估計,必然會是萬人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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