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欽定向來不屑與李阿虎之流為伍,但是事情一旦涉及陳蛋,別說為伍就是當朋友也願意,便倒了一杯茶給李阿虎,笑呵呵道︰「來來來,先喝杯茶,慢慢說
李阿虎如此這般與彭欽定說了一通。彭欽定听得手舞足蹈歡喜雀躍,動情處甚至拍手稱快哈哈大笑。
講完,李阿虎神秘兮兮道︰「怎麼樣?」
彭欽定心情難以平靜,激動難耐道︰「很好,很好
李阿虎道︰「我就知道你會感興趣。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去弄死他吧
彭欽定停住笑,遲疑道︰「不行,口說無憑。誰都知道我彭欽定和陳蛋有仇,手上沒點證據,去了反倒讓他倒打一耙,吃力不討好
李阿虎道︰「那要怎麼辦?」
彭欽定想了想道︰「你還能找到那個什麼劉阿肥嗎?只要能把他請來,別說他陳蛋無從抵賴。就算是他抵賴了,也不用理會他
李阿虎一听劉阿肥三個字就來氣,也覺得丟臉,因為他略去了被扒光衣服的一節沒講,自然不會想再見到這個鳥人。
彭欽定見李阿虎遲疑不答,問道︰「怎麼,這些都是你這個夭壽仔瞎編出來的?」
李阿虎急道︰「我能編得這麼真切嗎?」
彭欽定道︰「也是,編也編不得這麼離奇真切。嘖嘖嘖,想不到蘭軒會是這樣的女人啊
李阿虎道︰「對,我也想不到。平常看,還斯斯文文的樣子,內地里騷成這樣
彭欽定若有所思,想起以前也曾經調戲過蘭軒。一日去黑鐵家詢問春耕的情況,只有蘭軒在家,彭欽定有意無意說了一些調笑的話。蘭軒都不搭茬,彭欽定覺得無趣,干脆動手去模蘭軒的nai子。蘭軒緊急躲開,義正言辭拒絕,還大義凜然地臭罵了彭欽定一頓。
這不是妝模作樣是什麼?彭欽定心中暗罵。還與陳蛋瘋到城里去,與我彭欽定就不能給個曖昧眼神?陳蛋有什麼好的?一個不思進取沒有頭腦的軟弱男人。
看來,長得好一些的女人,眼楮都是被屎糊住的。張蓮花是這樣,蘭軒也是這樣,說不定還有其他女人,這一時半會兒還不得而知。
李阿虎見彭欽定想得入神,以為他也找不到辦法,嘆道︰「難道這些把柄還不足以弄死陳蛋?」
彭欽定伸出手掌,做了一個向下按的動作,示意李阿虎不要講話。
李阿虎哪里按得住,念道︰「早知道你也沒辦法,我就直接去鬧了,還要來看你臉色?」
彭欽定罵道︰「使你老母,叫你先別說話你就先別說話
李阿虎以為自己得到了尊重,沒想到還是被呼來喝去,頓時火氣上冒,反罵道︰「我才使你老母啊
彭欽定怕李阿虎翻臉瞎鬧騰,嘆道︰「看你這脾氣,看你這脾氣。我是在罵你嗎?我這是感嘆,懂嗎?」
李阿虎稍稍緩和道︰「感嘆就感嘆,你說使我老母干什麼啊?」
彭欽定笑道︰「你老母那麼老那麼丑,我能使得下去嗎?說正事。就現在你知道的這些事情,要是有十足的證據,肯定就能讓陳蛋顏面掃地,讓他在石頭村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可是,你卻找不到證據
李阿虎想了想道︰「有,還有人可以作證
彭欽定急道︰「誰?快說
李阿虎道︰「你兒子有才先生和阿慶叔的女兒阿歡。不過,不過他們兩個好像不讓我說起這個事情,看樣子是要幫陳蛋保密
彭欽定听到連歡的名字,一時忘記陳蛋的事,追問︰「你們找到連歡了?」
李阿虎點頭道︰「是啊,本來打算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遇見的。現在,有才先生和阿歡留在城里,說是要賑災救人,沒有直接跟我回來。我這算是先回來報信的
彭欽定罵道︰「gan你老母啊,你去報信了嗎?你都把這個信忘到哪里去了
李阿虎一拍腦袋,自責道︰「對啊,回來剛好遇到陳高大的婚禮,竟把這個事給忘了,該死該死
彭欽定道︰「現在去報信也好,正好把陳蛋這個事也跟阿慶說說
李阿虎疑惑道︰「這個能告訴他嗎?」
彭欽定道︰「怎麼不行?阿慶是我交心交底的兄弟人,不告訴他要告訴誰?跟他講了,他也可以一起跳出來說,到時候有彭連兩大家的意見,村里還有誰會不信?」
李阿虎拍手稱是。二人急匆匆去找連慶。
自從張秀娥死後,連慶一直深居簡出,專心打理家務。連家雖然人丁稀疏,但是家產卻不停上揚,穩穩走在石頭村前列,也是一戶說一不二名聲顯赫的人家。
連慶心中最牽掛的無非三個人,一個是老婆張秀娥,已經死了,一個是大兒子連勝利,生死不明,一個是女兒連歡,一樣生死不明。整天閑下來就想這三個人,想得一團漿糊,全沒有個頭緒。
前一陣子听說了連歡的消息,彭有才和李阿虎急急忙忙去找了。結果,李阿虎回來了,卻只字未提城里的事。那個吊兒郎當的死夭壽,看來並沒有把這個事情記在心上,只能盼著彭有才早點回來,能捎回個好消息。
正想著,彭欽定帶著李阿虎推門而入,焦急大喊︰「阿慶,阿慶在嗎?」
連慶听出是彭欽定的聲音,不敢怠慢,急忙出來相迎,笑道︰「保長今天怎麼有空來呢?」
彭欽定客氣道︰「別保長不保長的,你們兄弟人,能叫一聲兄弟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連慶改口道︰「欽定兄弟,這樣急匆匆是要干什麼?」
彭欽定把李阿虎拉到前面,笑道︰「這不,來給你報喜的
李阿虎乖巧接道︰「是啊阿慶叔,給您報喜來了。我在城里遇見阿歡了
連慶一听連歡二字,激動得老淚縱橫,緊緊抓住李阿虎的肩膀,搖晃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李阿虎道︰「我說,我在城里看見阿歡了。她還好好地活著,現在正和有才先生在城里賑災救人呢
連慶眼淚溢出眼眶,仰天長嘆道︰「秀娥啊,你听到沒有,阿歡她還活著,還好好地活著呢說完,蹲著地上,雙手抱著腦袋,嚎啕大哭,像是要把這幾年來的壓抑全部傾吐出來。
彭欽定走過去拍了拍連慶的背,笑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這是好事,怎麼能傷心成這樣呢?」
連慶自覺失禮,忙擦掉眼淚,破涕為笑道︰「阿虎啊,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還有有才。等他們回來後,我再好好犒勞你們。哦,對了,阿歡會回來嗎?」
李阿虎道︰「會,說是等縣城里的難民有人管了,她就會和有才先生一起回來學堂教書
連慶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
李阿虎又道︰「看那個樣子,有才先生和阿歡好像有點那個哦
彭欽定笑罵道︰「使你老母啊,有話就直接說,要你這樣拐彎抹角?」
李阿虎道︰「他們好像很情投意合呢
彭欽定心中大喜,兒子彭有才已經三十好幾了,不管喜歡上那個女人都是好事,更別說是連家大女兒連歡,笑呵呵道︰「真的?那可好啊。阿慶兄弟,這事你可不要反對啊
連慶笑道︰「孩子們的事,我反對什麼呢啊。要是真的能找到有才這樣的後生家,也是我連家的福分啊
兩個人執手大笑,儼然忘記談話的目的。
李阿虎看得著急,插道︰「欽定叔,說正事,說正事
彭欽定道︰「還有什麼事比阿歡回家更重要的事?」
李阿虎道︰「有啊,阿蛋叔的事啊
彭欽定瞪了李阿虎一眼,讓他不要說話。李阿虎領會了彭欽定的眼色,撅著嘴巴,把說一半的話吞回肚子,看兩個老男人嘰里呱啦說個沒完。
聊了一陣,彭欽定話鋒一轉道︰「阿慶兄弟啊,要是勝利和阿歡當時沒有去城里讀什麼書,你連家現在可就是村里的第一大戶啊。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也不會弄得秀娥最後含恨而終
連慶嘆道︰「有什麼辦法呢,兒女大了就不能全由父母了
彭欽定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你看我們這代人,老了都還得听父母的呢。他們啊,就是讀了那幾年的破書,讓書本給教壞了
連慶道︰「是呢,是呢
彭欽定道︰「所以啊,當初陳蛋要弄那個學堂,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連慶道︰「有什麼辦法呢,他是第一個到這里來的人,又是保長,那時候能不听他的嗎?」
彭欽定道︰「是啊,那時候他一言九鼎,完全就是個霸王。你看你看,他都把你家禍害成什麼樣了
連慶听到禍害兩個字,首先想到的不是兒女去念書的事,而是想到陳蛋與張秀娥的奸情,心底那塊不願去觸踫的角落又被戳了一下,疼得直皺眉頭。
彭欽定繼續道︰「這個陳蛋啊,也不是個什麼好鳥,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前一陣,他不是賣給我一塊田地,拿著一大筆錢說是去做買賣。你猜他干什麼去了?」
連慶茫然搖頭。彭欽定捅了捅李阿虎。李阿虎心領神會,立刻像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把在城里听到的事全都說出來。
連慶听得目瞪口呆,疑惑道︰「這是真的嗎?」
李阿虎道︰「千真萬確,這樣的事,我哪里敢亂說
連慶想起陳蛋和張秀娥的奸情,認定陳蛋就是個精蟲充腦的婬棍,與蘭軒發生奸情也是常理之中,怒道︰「這個人面獸心的物件,我早就想揭穿他了。以為他能知錯就改,沒想到死性不改啊,還害死了蘭軒。這就是一個該被抓去千刀萬剮的死刑犯
彭欽定心細,听出連慶話中有話,問道︰「怎麼,你早知道陳蛋的事了?」
連慶欲言又止,但是一個事情在心中發酵了十來年,始終難以說得出口,憋得也難受。
事情,最怕的是時間。眼前發生的叫事故,過一段時間以後就變成故事。故事,就是誰都可以將的事,不管是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
連慶看了看彭欽定,又看了看李阿虎,長長嘆了一口氣,講起了藏在心中的那個關于張秀娥與陳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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