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蛋傻眼了,一切來得順其自然,卻又有點意想不到。無數次的想象中,在眼前鬧騰的人應該是李阿虎,而不是一向溫順可愛的陳樂樂。陳蛋心道,不應該啊。怎麼說陳樂樂都是自己一手救出來的,而且救了兩次,怎麼能這樣恩將仇報?
往深處看,其實也簡單。陳樂樂不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處于青春期,講義氣愛面子的半大後生。不讓他吃飯,可以忍。不讓他睡覺,可以忍。甚至不讓拉屎拉尿,都可以忍。就是不能傷了他的面子,這個沒得商量。
阿娘被人拐跑,阿娘被人騙去**,阿娘被人逼死,這些對一個青春期男孩來說,簡直個個都是晴天大霹靂,足以把任何一個炸得體無完膚,分不清東西南北。
陳樂樂也不例外,所以他基本上已經不會也不懂得去思考其他事情。這個時候,他要做的是,討回面子,讓陳蛋付出代價。
陳蛋看著陳樂樂血紅的眼神,知道他是來真的,心里沒底,帶著哀求的眼光看著黑鐵。黑鐵對蘭軒的死已經知道前來後去,對陳蛋雖然沒有恨意,但也不會有什麼感恩。
任何一個男人,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弄死,就算是親生父親也不會再全心全意對他。所以,黑鐵基本上處于觀望狀態,不出面去直接頂撞,也不去攔陳樂樂,準備把評判的權力交給全村的男女老少。
陳蛋從黑鐵眼里看到的卻是懦弱。是的,這樣的時候,一向溺愛陳樂樂的黑鐵是不會挺身而出的,就算挺身而出了也無濟于事。怎麼辦?怎麼辦?再不把陳樂樂的情緒按下去,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眼見沒人肯出面說話,陳蛋再也撐不下去,喝道︰「樂樂,不要胡鬧。你阿蛋叔是什麼人你不了解?我要是壞人,要是想著你阿娘,為什麼還要把她嫁給你阿爹,為什麼不當時從土匪窩出來就娶了她?我要是想坑害你們家,為什麼還要把你從部隊里帶回來?為什麼不讓你也去打探消息?」
陳樂樂被一頓搶白頂住,多少恢復幾分理智,但並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使出小孩子的絕招,就是不認賬,道︰「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啊?我為什麼要知道。可能你救我是別有用心的啊
陳蛋笑道︰「我能有什麼用心?我看跟你說這些的人才別有用心。是他想煽動你來破壞我們兩家的關系。你說,是誰告訴你的。你一說出來就真相大白了。你要是說不出來,那這些話就是你瞎編的
陳樂樂急道︰「怎麼是瞎編的?是阿虎哥親口告訴我的,這些都是他親眼看到的
陳蛋朗聲道︰「這就對了。親黨們,你們都知道。阿虎這個夭壽仔對我陳蛋意見很大,因為他被打發去看墓地。但是,他看墓地也不是我的決定,而是彭保長定的。他是見我陳家勢力減弱,騎在我頭上拉屎拉尿來了。這些我知道,人情冷暖我都懂,我也都忍了。但是,最近這段時間他又是鬧我兒子的洞房,又是散播謠言來詆毀我陳某人,現在又鼓動樂樂這個孩子來欺辱我,讓人還怎麼忍下去?換成你們,你們會怎麼做?」
石頭村就那麼屁點大,村民都知道李阿虎這段時間來對陳家的百般刁難騷擾,輿論自然而然倒向陳蛋一邊,紛紛責罵李阿虎這個夭壽仔不仁不義,專門制造是非。
事情的發展就像牆頭草,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陳樂樂畢竟是個孩子,見村民都站在陳蛋一邊,立即愣住了,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鬧,鬧什麼,干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完這個阿娘又哭那個阿娘,哭到最後竟然哭起了同被抓去當壯丁的那些死者,特別強調哭了彭有力。
彭欽定站在人群中,本來想等輿論倒向陳樂樂一邊的時候再出來平定風波,順便把事情引導理性追究責任上來。現在風向變了,陳樂樂這是在呼救啊。
彭欽定畢竟老謀深算,見時機未成熟,便用手捅了捅李阿虎,示意他站出去幫忙。李阿虎看了彭欽定一眼,眼神中帶了些不願意。那意思是說,這個時候出去不是頂槍眼嘛,再傻也不能去找死啊。
彭欽定趁李阿虎不備,狠狠推了他一把,把他從人群中推到陳樂樂身邊。李阿虎下意識罵了一句︰「gan你老母啊
陳樂樂以為李阿虎是出來幫腔,頓時又來了力氣,站起身拉住李阿虎的手,急切道︰「阿虎哥你說句公道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能讓這個壞蛋耀武揚威
李阿虎回頭看了彭欽定一眼,彭欽定已經換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低著頭不看李阿虎。李阿虎心中暗罵彭欽定這個老烏龜,遇到事情就縮著頭殼,算個卵鳥英雄,我李阿虎怕什麼,講就講,你們還能吃了我不成,站直身軀,挺起胸膛道︰「親黨們,你們听我說
說字還沒說完,張蓮花早就沖到李阿虎面前,劈頭蓋臉給了他一個大巴掌,叉腰罵道︰「說什麼說啊,說你老母的老啊?你這個夭壽仔,偷看偷模我家新人還沒找你算賬,你就敢在這里放臭屁?我今天要不打死你,不把你的卵鳥割了去喂豬,我就不叫張蓮花
罵完,不分青紅皂白,伸出十個指甲尖尖的手指,同時抓在李阿虎的左右臉頰上,一邊抓出五條血痕。李阿虎疼得哎呀亂叫,後退兩步,躲開張蓮花的手指。
張蓮花哪里肯放,兩步跟上去,手指也順勢跟上,直奔李阿虎的脖子根。李阿虎見勢不妙,轉身躲過,伸手去捏張蓮花的手腕。
張蓮花左手被制,無法動彈,身體順勢貼到李阿虎身上,右手向下去抓李阿虎襠部。李阿虎想不到張蓮花會出這招,毫無防備,兩個卵葩落到張蓮花手掌之中。
手掌接觸卵葩的那個瞬間,李阿虎感覺到了一股情yu沖動,心中一蕩,竟然有些歡欣。但是,那只是一個瞬間的感覺,緊接著就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如果你曾經一個不小心傷到襠部,就能真切感受到那種蛋疼的感覺,說不清楚,但很要命。李阿虎哎喲一聲,放開張蓮花的手,不停抽氣。
張蓮花冷笑道︰「知道死了吧?我現在就捏爆你,讓你斷子絕孫,看你還怎麼禍害別人
李阿虎急中生智,抓住張蓮花的頭發,狠狠往下扯。張蓮花疼痛難忍,手掌力道頓泄。李阿虎一個閃身,把卵葩從張蓮花手中解放出來,笑道︰「怎麼,天天模阿蛋叔的老卵鳥模膩了?現在想來模我的。這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你要是真喜歡,晚上給我留門,我去找你
圍觀的眾人被李阿虎逗笑,一個個等著看好戲。張蓮花羞氣交加,忍著疼痛大罵︰「夭壽仔啊,你給我放開,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接著又大喊︰「阿蛋,遠方,你們是傻了嗎,還是死了,任由別人這樣欺負我?」
陳蛋如夢方醒,急忙過去幫忙。陳遠方早已忍得手癢癢,幾步上去,扯住李阿虎的衣領,對準臉頰給了一拳。李阿虎只覺得眼前冒出很多金色星星,天空黑一陣白一陣,差點沒摔倒在地,哪里還顧得上去抓什麼頭發。
張蓮花從李阿虎的手中解放出來,氣焰更盛,啪啪啪給了李阿虎三個打耳光。李阿虎站在原地轉了三圈,終于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局勢已經不是他能控制得住了,大喊一聲︰「欽定叔救我!」便哇哇哭了出來。
彭欽定藏不住了,再藏下去他就不是保長。保長,在村民起沖突的時候,特別是動手的時候,就需要出來說公道話。按理說,村民已經圍觀了這麼久,作為保長不可能不知道,早就應該站出來。
彭欽定不緊不慢走到張蓮花身邊,咳嗽幾聲道︰「好了好了,別鬧了。跟一個無賴光棍爭什麼呢?也不怕掉了身價?」
張蓮花停住手,憤憤看著彭欽定,罵道︰「你現在知道出來了?還是看戲看得入了迷?還是這兩個人根本就是你慫恿來的?你倒是給我說個清楚明白啊
彭欽定道︰「你看你,你看你,女人家家的,說的像個人說的話嗎?我怎麼會叫他們來?這是你們之間的矛盾,又不是我的問題
李阿虎不懂彭欽定的老道,以為他急于撇清關系,急道︰「怎麼不是你的問題?就是你的問題。你這不是要過河拆橋嗎?不是你叫我去跟樂樂說的嗎?不是你定下的主意嗎?不是嗎?」
彭欽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不能當場割了李阿虎的舌頭,罵道︰「夭壽仔,你是要害死我嗎?」
陳蛋突然笑了,笑得很狂放,聲音卻很淒涼,冷冷道︰「欽定,何必藏得這麼深呢?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有意見就說,何必這樣暗中下黑手,苦苦相逼?」
彭欽定抽了抽嘴角,勉強擠出笑容,道︰「阿蛋兄弟,看你說的什麼話?我這個人一想有一說一,從來不會拐彎抹角。阿虎為什麼會來找你鬧,不去找我鬧?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今天這個事,我看還是要解決一下的。不然一直這樣鬧下去,全村都不得安寧啊
陳蛋冷笑道︰「那你想怎麼解決?你倒是拿出個辦法來啊
彭欽定見陳蛋入套,心中暗喜,臉上不露聲色,緩緩道︰「我看,這個事情還是要當面對質清楚。我就當個公正人,你一邊,阿虎和樂樂一邊,大家就當面說清楚,一件一件對照,誰真誰假也好有個定論
李阿虎嚷道︰「對,就對質。看我不把你的丑事一件一件說出來,扒了你的皮,看你還怎麼藏怎麼躲
陳蛋有一百個不願意,心中無底,腳下無根,失去了方寸。張蓮花信得過陳蛋,嚷道︰「對質就對質,真金不怕火煉,要是對質不出個物件來,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
陳蛋叫苦不迭,頭殼痛得厲害,只抽涼氣,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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