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縣毗鄰清水縣,就在兩蛋村隔壁。從地圖上看,兩蛋村更應該屬于南江縣。這也算是陳蛋對清水縣的貢獻,因為他是清水縣的衙役,也是最早發現這個地方的人,兩蛋村自然而然算在清水縣境內。這件事,後人少有提起,漸漸的也就沒有人知道。直到不久前,清水縣政府修地方志時,專門派人到村子里走訪,了解當年陳蛋建村的事跡,才又引起人們的久遠記憶。之後也又不了了之。
南江縣城和清水縣城相似,東南西北四個門,東西方向三條主街,南北方向四條大路,城中心一處廣場平地,就是縣政府所在地,現在被村田部隊佔據,縣政府搬到了離兩蛋村不遠的楓亭鄉,**還有一個團的力量在頑強抵抗。
陳遠方沒去過南江縣,不知道那里的情況,心中沒底,皺著眉頭猶豫不決。
「去南江縣干什麼?」陳樂樂喜歡直來直去,花心思想問題的事他從來不干,認為那是白費心思瞎猜測,「我們現在應該回村子里,想辦法把小鬼子給一個一個解決咯
「回去是簡單,但是小野沒有看到龜山和小田,會怎麼問?我們要怎麼回答?」陳四海嘴上發問,臉上卻寫滿沉穩,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我們才出來不到一天,現在立刻回去,等于是擺明了跟小野講我們沒有完成任務,而且殺了他的兩個兵。那時候,小野就變成一只起瘋的山豬,不把咱們都拱死才怪。記住,他們有槍有炮,發起狂來可能會殺了全村的人
「嘶陳樂樂吸了一口涼氣,「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那現在要怎麼辦?去了南江縣又能怎麼樣啊?」
所有人都看著陳四海,等待他嘴里的答案,好解開各自心中的謎團和眼前的迷霧。
「去南江縣玩這話一出來,全場差點都倒下去。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敢玩?」
「我看你是念書念成書顛了,命都快沒了還敢說要去玩?」
「嘖嘖嘖,沒辦法就說沒辦法,還要假裝很厲害,別把牛皮吹破了
陳遠方知道四弟不會亂說,既然說了就有他的道理,急忙止住眾人的議論,轉頭對陳四海道︰「這個時候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跟大家說個明白,才不會耽誤時間
陳四海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笑,不慌不忙道︰「去南江縣主要就是耗時間,造成小野鬼子相信我們送糧食到南江縣的假象。其次,還可以看看南江縣里到底有多少鬼子,離我們到底有多遠。把情況模得清楚一點,回來才好跟小野編謊話
陳遠方听懂了四弟的意思,點頭贊同,對隊員道︰「簡單的說,就是去南江縣走一圈,然後回來騙鬼子,就說兩個小鬼子留在南江縣還有任務,先糊弄過去再說。現在,大家先休息一會兒,吃點干糧,半個時辰後出發
南江縣已經全面戒嚴,四個城門都有鬼子把守,任何人要進出城門都要被嚴格搜查審問,別說陌生人進不去,連一只陌生的蒼蠅都很難飛進去。
離縣城不遠的楓亭鄉情況也差不多,**在鄉鎮四周挖了很深的戰壕,建了臨時城牆,從遠處看也和一座縣城差不多,只是小氣了點。四個大門一樣都有士兵把守,進出都難。
守城的團長叫周毅博,北方人,五官剛毅,絡腮胡須,光看頭殼的話就很有男人味,可惜身材不像北方人,只長了五尺出頭,配上發福的肚子,感覺有些滑稽。這陣子的戰績並不像仕途上的提拔那麼順暢,倒是像腰間的肚子,一天比一天不像樣,被小日本趕得到處跑,像喪家之犬。這幾天好不容易有些消停,村田貴部被八路軍牽制住,騰不出手來發動總攻,給了周毅博喘息的機會,在楓亭鄉布好埋伏工事。
周毅博坐在太師椅上發呆,心神不寧。援軍至今毫無蹤影,看這個樣子肯定是不會來了,上峰又下了死命令,南江縣一定要保住,槍炮都快打完了,保你娘個蛋。
不一會兒,馬副官來報,說村田貴部好像有動靜,城門口集合了好些日本兵。周毅博扔了手中的茶杯,大喝︰「操你娘,這是要逼死我啊?來來來,跟你爺爺決一死戰吧,看看誰的脖子硬
馬副官不敢上前相勸,前天勸了一次換來四個耳光,沒必要再惹肉疼。周毅博狂吼一通,喝令馬副官趕緊去查看動態,一有異常立刻來報。馬副官急忙轉身出去,轉過走廊後開始不停擦冷汗,這段時間每次向團長匯報都是一個挑戰。
周毅博也不是只會站在台上瞎吼的莽漢,要是那樣也上不到團長這個位置。平靜後,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仔細分析日本人這幾天的動向。
最近活動比較頻繁的是八路軍,特別是那個叫做張震的連長,頭腦很靈活,好幾次都把小鬼子耍得團團轉,消耗了鬼子不少兵力。鬼子自然就把矛頭對準張震,把他列為頭號通緝犯,誰要是敢窩藏他,那可不只是滅九族的事。
難道張震被抓了?不然鬼子在折騰什麼?
不行,得親自出去看看。周毅博整好軍裝,別上手槍,又在腰間藏了幾個手榴彈,急匆匆走出營房。
楓亭鄉是個好地方,四周大山圍繞,中間平坦寬廣,是塊不大不小的盆地,到處是良田。鄉中心人口集中,兩條街道十字交叉,商鋪林立,似乎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周毅博在街上溜了一圈,心中升起一股自負。不管怎麼樣,在**的保護下,這個鄉鎮仍舊完好無損。只是,這樣的繁華還能支撐多久?一陣冷風吹來,周毅博打了冷顫,緊了緊衣領往南大門走。
南門背後是荒山,听說有一條山路可以通往隔壁的清水縣。
山路?清水縣?
周毅博一拍腦門,自嘲道︰「我傻啊,怎麼就忘記這茬了急急忙忙轉身回營,帶了四個貼身士兵,往南門荒山走。士兵誰也不敢問團長想干什麼,雖然他們都想知道。
周毅博心情好像特別好,自己說上了︰「你們我的腦子是不是不好使?放著這麼好的通道沒用。這一條路,能通往清水縣。清水縣的李團長是我同學啊,只要能跟他聯系上,還愁南江縣保不住嗎?我傻呀
士兵不敢搭茬,不過從團長喜悅的表情中,大家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好像援軍已經出現在眼前。「快,快,快,跟上周毅博帶頭撥開經濟,沿著山上攀爬。
荊棘叢中果然有一條石頭鋪的台階路,看起來年歲有點久遠,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這樣一條路。士兵跟在周毅博身後,奮力往上爬。不多久,到了山腰,向下可以看到整個楓亭鄉。
周毅博累得直喘粗氣,都是腰間的大肚子惹的,想當年一口氣行軍百來公里都不在話下。為了不耽誤時間,他讓兩個士兵走在前面,把荊棘撥開,好繼續往上爬。士兵不敢怠慢,急忙走在前頭,用槍桿撥打兩旁的荊棘。
一條蜿蜒盤旋的石階路逐漸顯露的眼前,周毅博眼前一亮,知道這個早年的官路沒錯,頓時來了力氣,喝令其他人快走。團長下令,士兵自然不敢耽擱。走在前面的兩個撥得更起勁,槍支打在荊棘上,發出一陣陣悅耳的沙沙聲。
「哎喲
「怎麼了?」周毅博這段時間被埋伏嚇怕了,一听到意外的聲音就神經緊張,「誰怎麼啦?快報告
四個士兵面面相覷,都在疑惑聲音是哪里發出來的。
「不是你們?」周毅博想到山鬼,後又啞然失笑,那都是老人騙小孩的鬼話,怎麼也能想到那里去,「仔細看看,到底是什麼聲音
剛才揮槍的士兵又用槍打了打邊上的荊棘,沒聲音,不過好像磕到了硬物。是什麼?再磕兩下。
「哎喲,別打了,別打了一個人聲從荊棘叢中傳來。
士兵嚇了一跳,急忙後退兩步,舉槍就要打。
「慢著。不看清楚就打,沒听出來是本地口音嗎?難道小鬼子還會講本地話?」周毅博拍了一下士兵的頭殼,讓他放下槍,又對荊棘喊道,「什麼人在里面?出來吧。我是周毅博,南江縣的
荊棘從又沒動靜。
「別裝神弄鬼啊,再不動就繼續打了哦
「別打,別打,求求你們,別打了一個滿身傷痕的人從荊棘叢中爬了出來。
周毅博喝道︰「你是誰?在這里干什麼?」
這人抬頭看見是穿軍裝的,以為踫上日本鬼子,不停磕頭喊道︰「gan你老母,gan你老母,gan你老母,gan你老母
「你說什麼呢?」周毅博還沒動怒,身旁的士兵已經無法忍受了,竟然敢這樣罵團長,不要命了啊,上前就是一腳。
那人倒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哭,不停呼喊︰「遠方啊,救救我啊。有小日本,有小日本啊,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啊
「哦?哈哈哈哈。小日本?我很像嗎?」周毅博竟然沒有生氣,「你身邊還有其他人?放心吧,我不是日本人,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一听是中國人,這人立刻放松神經,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地上不能動彈,把全身的傷痕袒露在幾個人面前。
周毅博沒有理會他,對著樹林朗聲道︰「四海之下皆兄弟,我們在這里相遇就是緣分,請獻身一敘吧
「沙沙」。
「沙沙沙」。
附近的荊棘叢紛紛被撥開,一下子走出來十個人。
周毅博嚇了一跳,抱拳道︰「在下南江縣周毅博,還未請教各位壯士大名
打首的一個年輕人跟著抱拳回禮,謙虛道︰「我們是清水縣玉泉鄉兩蛋村的村民,我叫陳遠方,剛才被你們踫到的那個叫李阿虎
沒錯,躲在荊棘里的就是陳遠方的隊伍。趕了一段路,好不容易爬上山頭,卻看見有軍裝模樣的人爬上山。真是冤家路窄,陳遠方立即下令所有人隱蔽,藏在路邊的荊棘叢中,等待機會消滅那幾個小鬼子。沒想到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遇到了南江縣的最高指揮官。
陳遠方留了一個心眼,並沒有把去南江縣的真正目的告訴周毅博。周毅博卻不介意,在他看來,陳遠方這幾個人就是一條線,一條通往清水縣的最佳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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