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蛋村風流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痴情女空等薄情郎

作者 ︰ 在夢里走路

陳遠方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帶隊去送糧食時,陸金生竟然把日本鬼子帶進了陳家。三弟陳三山被打得癱在床上,全身多處骨折,連動彈一下都不能。屋後山洞里的糧食被洗劫一空,搬不走的木結構框架全都被放火燒了。陳高大坐在床邊唉聲嘆氣,眼淚簌簌直落,全沒了往日的張揚。家里像樣一點的物件也都不見了蹤影,包括當年陳蛋留下來的一把鎏金大煙槍。

「怎麼會這樣?」陳遠方像在問陳高大又像在問自己。

「還不都是天殺的日本鬼子?」陳高大卻是直直白白地埋怨陳遠方,「誰讓你去招惹日本鬼子?誰讓你去招惹陸金生那只白眼狼?他們是人嗎?能讓他們進這個村子嗎?在龜峰山上就應該把他們結果了。現在好了吧,能搶的都被搶光了,阿爹留下來的物件全沒了。你要是還有一點良知,就趕緊自己到地下去跟阿爹賠罪吧

陳遠方不想爭辯,急道︰「大嫂和玲瓏呢?」

「死了

「啊?」陳遠方頓時感覺天旋地轉,眼淚奪眶而出,「她們,她們被鬼子?」

「呸呸呸呸,你才被鬼子使了呢陳高大似乎不想讓誤解變得更深,沒好氣道,「都好好的,藏在山上呢。人好好的有什麼用?家沒了。以後連口飯都吃不上了,還不如死了干脆

還好,陳遠方繃緊的神經總算松下來,急忙走到床前查看陳三山的傷勢。鼻青臉腫,身上卻沒個出血的地方,全都是淤青暗傷,隨便踫一下就叫得像殺豬。陳遠方也沒有辦法,叫陳四海趕緊去把彭有才請來,一刻也不要耽誤。

陳三山人是傷了,嘴巴還靈活,不停念叨︰「小鬼子我使你老母,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啊,來啊,你阿公會怕你嗎?你要是沒把我打死,等你阿公好了就一定一個一個殺光你們

「行了,別念叨了,先安心養傷吧。家里能搶的物件都被搶光了,我估計鬼子短時間內也不會再來,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這幾天你們哪兒也別去,最好連家門都不要出

「那要吃什麼呀?坐在這里等死啊?」陳高大並不領陳遠方的情,家里發生了這些事,更加深他對日本人的惡劣印象,陳遠方親近日本人,就算是親兄弟也不會再有半點情分。

「你們放心,吃的我會想辦法給你們送來

「那意思就是你還要去跟沒人性的日本鬼子混在一起了?」

陳遠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到了這個時候,把事情挑明只會讓陳家所有人都走上抗日的道路。

這條路,目前還看不見前方,萬一是一條不歸路,陳家就有可能全家覆滅,如何對得起辛辛苦苦把這個家建立起來的阿爹陳蛋。還不如,自己先走著,是刀山是火海,自己先上。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本來就是個孤家寡人。

「怎麼?說不出話了?為了榮華富貴,你就能出賣自己的靈魂?這樣你跟陸金生那個畜生有什麼區別?滾,立刻給我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你也別再假惺惺來關照我們。告訴你,你不配。滾,快滾

陳遠方沒有理會陳高大,把眼光轉向床上的三弟,正要再說點什麼。陳三山受了大哥的影響,心中無處撒的怒火全都轉嫁到陳遠方身上,把所有力氣集中到嘴里,蓄了滿滿一口帶血的唾液,準確噴到陳遠方臉上,大罵︰「日本鬼子的看門狗,趕緊給我死開,不然你阿公就打死你。以後最好也別讓我遇見,不然就見一次打一次

一大口唾液,把大部分的臉面全都糊住,一些滲入眼里把本來控制得很好眼淚勾出來。陳遠方急忙用袖子擦拭,連口水帶眼淚一齊擦掉,丟下一句「那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急忙轉身出門。走沒幾步,控制不住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恍惚間,眼前出現一個高大偉岸的人物,張開雙臂將他攬入懷中,輕輕拍打他的背。是陳蛋?還是張蓮花?還是?陳遠方就這麼站著,嚎啕大哭。

「二哥,二哥,你怎麼了?」陳四海帶著彭有才趕來,被陳遠方擁抱控制的姿勢嚇到,急忙把他推醒。

人影就不見了,還來不及看清他是誰。哭過之後,人變得非常清醒,一切事情又盡都在掌握中。以前想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陳家人離自己越遠就越安全。

「沒事,突然想到死去的阿爹,心情不好了一陣陳遠方急忙解釋,「你們快去看三山吧,一定要把他的傷治好。拜托了,有才先生

彭有才仔細看了陳遠方幾眼,發現他跟以前不一樣。當時來不及深想,只是感覺他又成熟了一些,也不懷疑,急匆匆去了陳家。

折騰一陣,天色已晚,呼呼的冷風穿透皮肉,扎入筋骨,把冰冷分子植進每個骨髓細胞。陳遠方緊了緊衣領,想起那個願意為自己暖被窩的女人。

彭家大院的偏房里,一盞微弱的油燈還亮著。一雙芊芊細手,握著鋒利鋼針,在一件破舊的褂子上來回飛舞。眼眸硬著燈火,晶瑩深處,蘊藏著無限的思念和糾結的擔憂。除了眼眸,還有兩道黛眉和兩個深深的酒窩,淺笑嫣然,等待著深夜歸人。

林素芬不知道陳遠方什麼時候會回來,只能每天晚上都卸下白日里骯髒邋遢的偽裝,穿上曾經被他夸好看的藍花旗袍,靜靜等他回來。沒有過承諾,甚至沒有過半點親昵。

這算不算是單相思?林素芬自己也弄不明白,只能怪自己不夠好,出身不好,還被彭欽定踫過,怎麼配得上他。這樣也好,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好,多一天是一天,多一秒是一秒。想到這,這個容易滿足的小女人竟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夜這麼深了,晚上應該不會回來了吧。窗外,一絲冷風滲透進來。林素芬打了個哆嗦,站起身準備吹滅油燈。

「吱呀門突然開了,走進來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嚶林素芬像被高壓電擊到,頓時跌坐在椅子上,怎麼也站不起來。油燈下,嬌羞的面容映得更加動人。

陳遠方似乎有些吃驚,月兌口道︰「你怎麼在這里?」

這話無疑是當頭棒喝,把沉浸在幻想和期待中的林素芬打回原形︰「我,我,你要喝湯嗎?我去給你做

陳遠方回頭看見桌子上縫補一半的褂子,心中頓覺溫暖,也懂了林素芬日夜期盼的心情,一股柔情沖到嘴邊,略帶歉疚道︰「這幾天,讓你擔心了

這要命的溫柔,把林素芬的骨頭都快融化,原本已經站起身子,一下子又癱倒在椅子上。這幾日來的委屈一股腦變成眼淚,涌出眼眶。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陳遠方不懂女人,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哭了。

只是這哭,並沒有惹來他的愛憐,只能感覺到麻煩郁悶。原本心情就不好,回家還要面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讓已經無法安放的煩躁往哪兒擱。林素芬也不懂男人,以為哭了必定會有些許安慰,哪怕是一句軟話,一個擁抱。

「行了,我還沒死,別哭哭啼啼的陳遠方終于憋不住心中的郁悶,「早點回去睡覺。還有,把臉給我抹黑咯,別為了漂亮不要性命

「你林素芬整個人徹底掉入冰窖,冬天寒冷已經微不足道,心上人冷若冰霜語言才要命,還說什麼呢,默默地走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林素芬出去後,陳遠方整個人癱倒在床上。

這幾天的境遇想坐過山車,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周毅博的豪爽,周凌雲的刁蠻,山洞中的絕望,古墓里的奇遇,陳高大的責難,還有林素芬的無理取鬧,一件接一件,絲毫不給喘息的機會。不一會兒,便睡著。

朦朦朧朧的,又回到那個神秘的古墓。這次沒有那兩道氣體,而是活生生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陳宜中,一個自然就是陸秀夫。陳宜中勸他放棄,不要跟強硬的日本人對著干,否則自己都難保全。陸秀夫勸他堅持,一定要把鬼子趕出村子,甚至趕出清水縣南江縣,不要為了個人利益,犧牲了全村人的性命。勸著勸著,兩個又變成兩道氣體,扭打成一塊,最後幻化成一只不像龍不像蛇的動物,張牙舞爪直奔陳遠方而來。

「啊陳遠方從夢中驚覺,額頭上冷汗直冒。睜開眼楮時,林素芬正站在床邊焦急看著,欲言又止,生怕惹來陳遠方的責備。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天剛亮的時候,听到你在敲打床板,放心不下就進來看看

「現在是什麼時候?」

「日頭已經爬到天頂了

「你怎麼不叫醒我?」

「叫了,叫不醒。你一直在說夢話

「我說什麼了?」

「好像在叫一個女人的名字?」

「啊?」

「叫什麼秀的,也不知道是誰這麼有福氣林素芬語氣中略帶傷感,不是普通女人打翻醋瓶子的糾結,只是淡淡的幽怨和由衷的羨慕。

「沒什麼,說夢話而已陳遠方略略知道夢里在喊陸秀夫,也不再深問,想起昨晚態度不太好,略帶歉疚道,「昨天晚上太累了,對你不太好,別太放在心上啊

「不,不會,怎麼會呢林素芬突然又紅了臉,眼淚幾乎又要控制不住,遠方不喜歡眼淚,不能再哭了,急忙轉身出門,邊走邊道,「快些起床吧,欽定叔說有事情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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