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飛天重逢故夫,錢九郎吐露生平
姒飛天听聞外面竟是那雙姑娘的聲音,因心下有些警戒起來,只是如今人就在門外,自己母子兩個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只得上前開了房門。
那志新因沿路之上與這位漂亮的小姑姑廝混得熟了,又知道她十分疼愛自己,對這雙姑娘倒有些熱絡,因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小姑姑,爹爹什麼時候才來瞧我們?」
那雙兒原本對著飛天擺出冷艷高貴的款兒來,如今見了志新,倒是十分歡喜憐愛,因俯身將他抱起來,捏了捏他的小臉兒笑道︰「有了爹爹就忘了小姑姑啦,爹爹今兒夤夜時分就要來跟咱們會齊了的,只怕到時候你睡得香甜,先挪出去跟我睡罷,讓你爹娘說幾句體己話,明兒早起小姑姑再送你回房拜會好不好?」
志新听聞這話,恨不得現下就能見到父親的面,如何等到明日,因撲在雙姑娘懷中撒嬌道︰「小姑姑就讓我跟娘睡吧,爹爹來了我就不瞌睡了。」那雙兒聞言噗嗤一笑道︰「使不得,大人們說話,小孩子怎好听了去?況且今兒舟車勞頓了一整天,只怕你也挺不到那樣光景,如今天色還早呢,看你倒有些瞌睡了,小姑姑見這鎮店晚間倒是熱鬧,不如咱們去逛逛夜市可使得麼?若是你回來時還不曾困倦,就教你在此處陪伴你娘,若是累了,可就跟著我安置吧。」
那志新童雖然戀慕生父,到底尚在沖齡,听說帶著外頭逛去如何不願意,因拍手笑道︰「這樣最好。」回身稟明了萱堂,自己跟著雙姑娘拉了手往街面上去了。
姒飛天原本有些不放心的,轉念一想當日自己深閨之中就有些察覺,這位雙兒姑娘只怕對她義兄心中很有些情份的,如今見了他的子嗣,雖然不是她親生的,恁般憐愛之情倒也溢于言表不似偽裝,只怕未必就會對孩兒不利,听聞她話中之意,只怕今兒那錢九郎就要過來,到時兩人之間起了齟齬,當著孩子的面反而不好,只得應允了,放任那雙姑娘領著志新逛夜市去。
飛天打發了志新出去,自己側耳傾听,後院之中再無響動,只怕那對江澄與闞漣漪也回避了出去,好教自己形單影只留在繡樓之上與那錢九郎相會,因不知怎的倒有些局促起來,心中想起往日金喬覺許多溫柔體貼之處,若是如今局面換做自己的師兄,決不能這般不明不白的把自己擄了出來,好歹也該親自來接,說明原委才是。
兀自胡思亂想之際,但听得門外低低的聲音道︰「飛天……」姒飛天聞言一驚,心知是那錢九郎前來相會,只是不知為何他如今改了脾氣,倒這般溫柔軟款起來,不似往日推門而入登堂入室。因一面心中疑惑著一面答道︰「門沒有鎖著,進來吧。」
錢九郎聞言推門而入,隔著珠簾見了姒飛天的面,彼此都有些欷歔之意。那錢九如今倒是溫文,只在外間廳堂之上斯斯文文坐了,倒也不往珠簾里面走動,見桌上湯婆子里溫著茶水,拾了盅子呷了一口方搭訕著笑道︰「如今勞動娘子玉體,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現下你若有甚疑惑之事,但對我問起無妨。」
姒飛天心中原本謎團甚多,待要開口相問時,又覺得如今兩人並無瓜葛,自己做什麼恁般關心此人,若再給他在言語上拿住了把柄,往後越發牽扯不清,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夫主,因想到此處,倒有些欲言又止起來。
那錢九郎雖然未曾與飛天多加盤桓過,到底兩人曾經誕育孩兒,夙願深沉,心中早已明了他此番緘默不語,乃是不願意與自己多做瓜葛之意,雖然心中有些淒涼寂寞,也只得勉強笑道︰「既然你不問,我也只好說與你知道些來龍去脈,將來孩兒問起,娘子也好能應付。」
飛天听聞此言,心中倒對他有些感念,因想著此人不甚唐突之時,倒也算是個善體人心的,竟與當日結下孽緣之際更有不同之處,想來十幾年牢獄拖磨,到底也將他歷練了一番,想到此處卻又有些憐惜之意,因點點頭道︰「如此,你且說來。」
那錢九郎聞言點頭道︰「如今這般局促將你們母子接來,倒也不為別的,只是原先我曾經讓我手下幾個小弟兄看顧你們母子兩個,如今但听得恍惚有人在你身邊安排了什麼人,只怕這些勢力乃是沖著志新而來的。」
飛天听聞有關愛子之事如何將息,因霍地站起身子,打起簾子出離了內間道︰「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有人要對志新不利麼?」
那錢九郎如今沒了珠簾阻隔,因見了飛天芙蓉玉面,倒是一時之間情意繾綣起來,忘了言語。姒飛天見他只管盯著自己瞧,因臉上一紅低下頭去道︰「如今孩兒涉險,你還有心思想這些腌事麼,我們母子兩個也算是白認得你了!」
那錢九郎听聞此言方知自己失態,因連忙陪笑道︰「多時不見,如今乍見娘子金面,少不得有些驚艷的,還請寬恕則個。」飛天听見他這般低聲下氣賠禮,又不曾真的對自己無禮,也只得丟下此事,因又焦急問道︰「這事我不理論,你只說志新如何?難道是你在外面招惹了什麼仇家,竟尋到我府上來意欲叫你父債子還麼?」
錢九郎聞言搖了搖頭道︰「那人也不算是一般江湖恩怨,她是我的至親,也是我的至仇……」說到此處,面目竟焦灼起來道︰「當日我一時糊涂,誰知竟拖累你們母子半生,我本是不祥之人,沒資格誕育子嗣,如今不但連累了孩兒,更拖磨你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我受了這許多苦處……」
那姒飛天听他說的這般淒慘,自己原也是個不曾見愛于雙親的苦命孩子,因不知怎的心中一陣酸楚,只得柔聲說道︰「你毀我清白不假,為了此事我一生恨你,只是你給了我一個親生孩兒,這件事上上我竟不能責怪于你,你我都是不能見容于萱堂的可憐人,如今有了志新,只算是福報,並非拖累,你又何苦這般自責,早知今日,當初為什麼招惹我,既然事已至此,你我無論順心與否,也要為了孩兒努力過活,方才是做了人家父母該盡的一點心力。」
那錢九郎听聞姒飛天這般言語,心中真是又敬又愛,恨不得當下就將他抱在懷里安慰起來,只是他深知飛天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自己若是冒然唐突了他,只怕他一怒之下就要帶著孩兒離開自己的勢力範圍,到時倘若給仇家尋得了,豈不是害了他們母子。想到此處也只得強行壓抑心中的綺念笑道︰「娘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了,如今我即便求不得娘子芳心,也要為了孩兒綢繆一二,方不辜負你我兩人這般夙緣。」
飛天聞言點頭道︰「這話明白,如今你既然遣人將我們母子擄來此處,自然深知對方的底細了,就算叫我暫且帶著孩子投靠于你,到底也要說些那賊人的來歷,又是如何與你結下深仇,你說與我知道,我心中有數,來日若是對方有了什麼動靜,我心中也有個因應之策。」
那錢九郎聞言點頭道︰「當日既然打算將你們母子接來,想來此事也是瞞不住的,少不得還要對你說了,當日你我陷在那歌姬的閨房之時,你可曾記得我對你說過,咱們身世相似,是以一見面就覺得好似舊相識一般親近麼?」
姒飛天听聞他冒然提起當年破瓜之事,不由臉上一紅,因低眉點了點頭,並不言語。錢九郎聞言繼續講道︰「我身世只與娘子相似,內中卻有些見不得三光的緣由,論理倒不似你給人拋撇在荒山野嶺之處恁般清白的。」
姒飛天聞言蹙起眉頭道︰「我親生父母將我遺落在山野之中,雖然不曾明說,不過是任憑我生死由命罷了,世上哪有比這樣命格還要淒慘之事?」
那錢九聞言笑道︰「娘子暫且不忙分辯,但听小人說完才是。當日我生母身份貴重,乃是一家大戶之中的嫡妻,只因嫁入侯門多年不曾誕育,是以夫主垂憐漸稀,其後奉了太夫人之命,另娶了一房妻室,只因兩人出身相似,便不肯教那新人做妾,竟封為平妻,兩女之間不論主僕,只以姐妹相稱。」
姒飛天听聞此言,心中暗道這錢九郎的母親倒也是個苦命之人,嫁過門去兢兢業業侍奉夫主多年,並無半點錯處,倒犯了七出之條,竟叫一個後來人要了她的強,做了平妻,不論長幼,想必深宅大院之中定然受盡擠兌欺負。想到此處因點點頭道︰「婚後三年不能誕育長子的,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條,令堂雖然不曾見愛于姑嫜,到底也不曾被遣返家中,可見令尊對她還是留有情份的。」
作者有話要說︰求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