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耀的父親是賣餛飩,但家里人從來沒有吃過餛飩,工具就是一根扁擔,二只箱子,一只箱子里放了一只爐子,當中有隔層,隔層下面放煤球,爐子的上面放一只鍋子,鍋子里放了水,是準備下餛飩用的,另一只箱子里放了,二只熱水瓶,熱水瓶里放滿了開水,十個碗,還放了一只鉛桶,里面裝了半桶水,是用來洗碗和煮餛飩加水的,箱子里面隔了幾層,里面還放了鹽味精,還有包好的餛飩,這點東西夠沉的,定耀父親挑得夠累的,還要保證水不翻掉,走街穿巷喊賣「餛飩要麼,餛飩要麼父親每天在紆曲的弄堂走著,喊著,每賣掉一碗父親就感到有一些成就,離目標就近了一些,買完後,父親就去買肉,買餛飩皮子,買蔥,準備明天的買賣,母親從早上起來,就盼父親歸來,看看餛飩賣完了嗎?除了采購明天的原材料,帶回多少米,家里這麼多人張開嘴巴等著要吃,父親一般買二斤米,少的時候買一斤,買一斤米的時候,母親就愁啊,所以母親年紀不大,已經有了些白發,鄰居們也很有意見,父母早上四點多就要起床,剁肉,包餛飩,切蔥,生爐子,房子的結構,僅有一板之隔,剁肉的聲音,常常驚醒人家的春夢,要知道春夢值千金。要是到了大熱天,父母早上起來就像打仗,隔夜的肉是不能買,要變質,所以早上起來,先要采購,回來就要分秒必爭,然後父親挑起沉重的擔子,父親的眼楮窅了進去,腰痍了,母親經常給他摟壓,父親還是每天早起,然後一手托著腰,扁擔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扁擔和父親都感到擔子的沉重,父親確確實實感到生活的艱難,人的殢倦,早就同英俊等字眼掛不上鉤,父母每天最大的目標就是能買上三斤米,這就是定耀家的幸福指數,踫到雨天家里就更擁擠了,一只煤球爐子必須擠進六平方米的家,母親每天到早上十點,到菜場揀些菜皮,要是有些爛了半只的蘿卜山芋,母親就會欣喜若狂,就好像揀到黃金一樣,定耀從懂事開始,家里就從來沒買過油,母親就從來沒有吃過一碗飯,如果家里燒一鍋粥,每人一碗後,大家吃好後,母親把大家的空碗,認認真真的舌忝一遍,鍋子里舌忝不到,母親就用食指彎曲後刮一下,然後放在嘴里舌忝一下,再吃幾片菜葉,這就是母親的午飯或晚餐。定耀是家里的老大,貧困使孩子早熟,很懂事,在他十歲的時候,他就知道吃飯的時候,,就留下一些,對母親說︰「吃飽了定耀知道家里的糧食是絕不會浪費的,但定耀也會有想不通的問題,由于家里是閣樓,有唯一的窗戶,開啟窗戶,就是人家的屋頂,母親精打細算,找了一只人家丟棄的破面盆,放上一些土,種上一些蔥,有時下雨,父親賣餛飩用的蔥就可以家里摘了,母親每天給蔥澆水,還會在蔥的周圍放上點米飯,麻雀的眼楮也真好,在空中看見,總會飛過來覓食,並且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跳躍不停,而且大的麻雀會給小麻雀喂食,雌的麻雀,也會發嗲,雄大麻雀,也會喂它,雌麻雀張開嘴,挺享受的,後來麻雀成了習慣,到時一定會前來,見到母親也不飛離,好像已經認識母親了,母親這時候露出笑靨,從內心發出的,很難得,這時母親也不管我們听不懂,就說︰「它們也挺辛苦的,不管刮風下雨,就是為了吃一點食物其實定耀的母親年青時挺漂亮,而且有一顆善良的心。
定耀家也有改善伙食的時候,那就是父親的餛飩賣得不錯,母親接了不少的衣服,定耀母親的手一到冬天開裂總有十幾條,貼滿橡皮膠,但是每接到一件髒衣服,母親總是很高興,不管水多冷,給人洗得干干淨淨,每當這時家里早上就花三分錢,買一根油條,定耀的弟妹,就像麻雀一樣歡呼雀耀,那油炸多香,弟妹分到一節,就趕緊送到嘴里,定耀則拿了一小段,把油條放在醬油里洗個澡,先用醬油和著粥吃,咬一小口油條,直到最後才享受油條。滋味非常棒,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女吃得這麼享受,心里也挺高興的,有時早上是什麼菜也沒有的,最多的是,二分錢的醬菜,也就是什錦醬菜,每人二三根而已,弟妹有時會有特殊的獎勵,就是一個雞蛋二人分著吃,大的幾個絕對是沒份的,定耀也只有看著咽咽口水而已,定耀讀書的時候,家里從來沒有付過學費,老師到家來看過以後,就沒提過學費的事,但三元錢的學費是免了,書雜費是沒法免的,每當這時,母親就在昏暗的燭光下,縫補破舊衣服,嘆著氣,計劃著還差一元錢的書雜費怎麼辦?母親的手很巧,還能把他們穿下來衣服,改成定耀穿的,只是要熬通宵,沖破黎明前的黑暗,母親熬到早晨,但母親的早飯還是沒有,定耀上學後,棉襖沒有,母親就找了一件花的,而且是紅花的破棉襖改了一下,定耀穿了外面再罩一件舊的藍布外套,上廁所的時候,給同學看到里面的紅花棉襖,大家都取笑他,定耀回到家感到很委屈,就和母親吵了起來,被母親打了一記耳光,隨後母親把定耀抱在懷里,母親和定耀都痛哭起來,到定耀去讀大學的時候,定耀把這件破舊的紅花小棉襖還帶著,定耀對母親說︰「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定耀是最早享受九年義務教育的人,說實話定耀高中也沒有付過學費,大學也沒有付過學費,還拿了助學金。定耀的母親沒有讀過書,但她一定要讓子女讀書,她講不出什麼大道理,也是一個信仰,定耀在母親離開世界的時候,母親給我們的是窮苦生活,但母親的毅力,給了我們無窮的財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生受用。在定耀讀三年級的時候,父親生病了,臥床二天,家里也沒有錢買米,定耀已經懂事了,下課後他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在學校門口,賣花生糖,還有芝麻糖,五分二分都可以買,同學們買的不少,生意還挺紅火,大概可以賣一元左右,定耀挺有禮貌的︰「老伯伯,你可以教教我怎麼賣?」老伯伯看了看定耀,眼光令人捉模不定,你能賣,又似乎在問,你賣了,我做什麼?定耀很聰明,立即對老伯伯說︰「老伯伯你教教我,我不在學校門口賣。我家父親生病,家里沒有米了,你幫幫我老人也挺善良的,就帶定耀到了一批發商店,告訴老板該學生是什麼學校的,願意做擔保,老板就給了定耀一只扁的竹籮,有一根繩子,系在竹籮二邊,可以掛在脖子上,老伯伯把繩子打了個結,繩子就變短了,定耀就可以背了,老伯伯還關照定耀五點前要結賬,老伯伯等他,還關照定耀,五分錢賣多少,二分錢賣多少,定耀背著書包,信心滿滿,到了四點半,定耀賣了八毛多,和老伯伯一起去結賬,賺了二毛多,定耀高興的跳了起來,但還是很懂禮貌,考慮再三,要給老伯伯一毛錢,老伯伯再三不肯接受,定耀堅持要給,最後老伯伯提議,買二根飛馬香煙給他抽就行了,定耀花了六分錢買了四支飛馬香煙給老伯伯,二人都道謝,約好明天下午再見。定耀數了數一毛八分錢,疲勞饑都給定耀成功趕跑了,定耀到米店買了一斤多米,很有成就感。
第四十二章
定耀拿著米興高采烈地回到家,母親就質問︰「死到哪里去了?」定耀拿出一斤多米,交給母親,心想母親一定會表揚他,想不到母親順手就給他一耳光,定耀沒有感到臉上的痛,只感到心里澆了一盆冷水,這種感覺小孩是很少有的,定耀倒是沒有哭,自豪的告訴母親︰「這是我賺的……」母親沒有感到高興︰「書還讀不讀?」「讀,我上午讀書,下午賣糖說完有從書包里拿出,用紙包的糖的碎粒,分給弟妹們,家里有了難得的笑聲。紙包里還有一些芝麻和碎的花生,這簡直是春節的待遇,麻雀也在小窗口前叫個不停,定耀的母親看了看,又看了米,抓了十幾粒給麻雀,麻雀也很高興,叫個不停,像是在說︰「謝謝,謝謝幫助別人,心靈上也是也是一種安慰、也是一種幸福。百萬富翁幫助別人一萬,和窮人幫助別人人一分,很難說誰的善行大。金錢不是衡量事物的唯一標準。
一個星期天,定耀竟然賺了四毛多錢,定耀考慮了許多,站在豬肉攤前,看了許久,肉攤點老板說︰「今天要收攤了,五毛四一斤的肉,賣給你五毛一斤定耀咬了咬牙,買了半斤肉,母親想得很周到,剁了點肉末,給二個小弟吃,多下來的燒紅燒肉,母親在切的時候已經算好了,唯獨沒有自己的一塊,定耀看了以後也沒吃,母親還是不吃,留給父親明天吃。母親心里裝了所有人,連麻雀也有了,就是沒有自己,定耀一直想著母親。原來定耀下午做作業,要麼在床邊坐在小凳子上寫,現在晚上,就沒有地方做作業了,定耀就坐在地板上,放一個小凳子,母親在昏暗搖曳的燭光下,縫補衣服,定耀做作業。定耀和母親互相說,早點睡。
定耀現在每天回家更晚了,他和老板商量,晚上把糖留在家里,他可以多賣一些時間,老板看他挺誠實的,也就同意了,現在定耀每天賣到晚上七點多,直到弄堂里沒有人的時候,他才回家,把賺的錢交給母親,把一些碎的糖給弟妹吃,母親心疼的給定耀遞上一碗飯,或一碗粥,定耀狼吞虎咽的吃著,總剩一部分,逼著母親吃,母親也更賣力了,晚上還要洗衣服,定耀的父親在上次挑擔子倒下之後,就睡在床上,沒法起來,還帶有些咳嗽,母親也毫無辦法,不勞動,躺在床上休息,這是窮人最高的待遇了,過了二天,定耀父親的咳嗽帶有一些血,看病母親是想到的,只是沒有錢,只能是想想而已,上醫院是富人的事情,和鄰居商量後,認為是上火了,鄰居還有幾朵菊花,母親把菊花泡茶給父親吃,父親的病況毫無起色,母親把定耀省下的一塊肉,給丈夫吃的時候,丈夫苦澀的笑了笑︰「做不動了,苦了你和孩子,」聲音輕微,並且斷斷續續,
一天晚上定耀回家,母親就狷急的對定耀說︰「你爸爸好像有話說,你一起來听听父親剛才好像暈厥過去了,母親顯得束手無策,幾個弟妹今天也顯得很懂事,沒有哭鬧,更為驚奇的是,已經是晚上了,幾個麻雀停在種蔥的盆上,靜靜的,只是站在那里,也不討吃,也不進它們的巢,好像在守候著什麼,整個氣氛也十分吻合,死一樣的寂靜,定耀的父親慢慢地睜開眼楮,用十分緩慢、輕微、斷續的說︰「我•;•;•;•;•;對不•;•;•;•;•;起你們,包了•;•;•;•;•;•;幾十年•;•;•;•;•;•;餛飩,我們•;•;•;•;•;•;•;大家•;•;•;•;•;沒吃過一頓•;•;•;•;•;•;對不•;•;•;•;•;•;」定耀的母親听了,趕緊從口袋里拿出一毛錢,交給定耀催促︰「定耀快去買餛飩!」定耀接過錢,跑的馬路上,天上是厚厚的黑雲翻滾,星星和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飂戾的風聲,昏暗的路燈,像是鬼火,在哆嗦在搖晃,定耀也沒有害怕,用作力氣跑,畢竟只有十多歲的人,跑不快,許多店早已關門,跑了許多路,總算找到一家點心店,但定耀忘了帶鍋子,這怎麼拿回家,定耀跟老板商量,老板說不可以,定耀簡直要哭了,告訴老板爸爸要死了,就想吃碗餛炖,老板再三關照,今天要關門了,明天一早一定要送回來,定耀再三的保證,定耀拿著鍋子,里面有湯,走不快,走到弄堂里的時候,只听到母親的嚎哭聲,弟妹的叫聲,定耀好像忘了疲勞,加快了腳步•;•;•;•;•;•;媽媽拿了餛飩︰「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丟下我們不管了,你一個人倒是沒有負擔了,撒手走了我怎麼辦啊,」定耀的媽媽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這里有對死者的眷戀,看著六個小孩,家里的頂梁柱倒了,一切冀望,重重的壓力,一個女人要挑起一個家庭•;•;•;•;•;定耀的母親用調羹,舀了一只餛炖,定耀把父親的嘴掰開,母親把一只餛飩塞進了死者嘴里,定耀父親的眼楮沒閉,一聲轟隆隆的雷聲,夾帶著雨,老天在傷心在流淚•;•;•;•;•;•;
第二天,定耀母親拿了一條破席子,鄰居幫忙到郊區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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