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沁,冷……」那人兒原本已被他牢牢抱在懷里,此時發起酒寒來,嘴里含含糊糊念叨了一句後卻只瑟瑟縮縮地往他懷里直裰。
「唐彥,我是唐彥唐彥有些好笑地撫了撫言若被融化雪水濡濕的長發,卻忽地察覺出幾分異樣來。
「真是場好戲呢!」
待唐彥正準備深究下去之時,他懷中的人卻已被人大力奪了去。他有些不悅地皺起眉,卻只見「陽」部的一干人等正一字排開立在他二人眼前。他抱拳一施禮,語氣倒是咄咄逼人的很︰「諸位何意?」
「我等家人,天黑夜深的,自然是到該回家的時候了,若有緣,日後自有相見的時候。若無緣,」夏影眼中的光芒暗了暗,「也請莫要強求。這孩子此生苦痛已經夠多了……」
言若依偎在逐日的懷里,正巧酒勁在勁頭上,只是抬抬眼皮又看了唐彥一眼,自己長嘆了一聲︰「又是有關你的夢境啊,以沁爾後再也沒有睜開眼楮。
其實他們相遇的要更早些,早在言若尚還清醒之時。
彼時初遇正是在「天上」的春節家宴之上,唐彥卻因侍奉病中的師父來的有些許遲了,剛邁入熙熙攘攘的正廳便被一眾長輩催促著讓他趕緊入席,他自己卻只能苦笑地看著處處滿座,躑躅著不知該往哪邊去得好。
猶豫間不知從哪伸來一只胳膊直接就把自己按在臨近了一張桌上,饒是自己這樣的身手也愣是沒看清出手之人是誰。不過,既坐了下來,自然得客套寒暄一圈才不失了禮數。他輕咳了一聲,將將要開口做個自我介紹,卻听得對面不知誰人將杯盞往桌上一磕,一聲輕喝︰「呀,竟又輸了!說吧,這回又該罰什麼?」那聲音低沉輕柔,又帶了幾分醉酒的惺忪,唐彥停在耳里卻覺得出了奇地撩撥人心,這才好奇地向桌對面那群正酒酣嬉鬧起來的幾人定楮望去。
只見對面那幾人一應干淨清爽的短打衣著,底衫卻是白得晃眼的白衫,然則,外罩的衣物上都在不起眼的地方繡上了炎炎烈陽的徽飾,卻原來是「陽」字一部的。他們幾人樣貌本就不俗,再襯著周身那股子放蕩不羈,那派江湖兒女的豐神俊朗的氣度,讓人看著就忍不住心生好感。看著他看過來竟都帶了幾分壞笑輕輕推了一把他正對面一個眼角眉梢滿是醉意的青年,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什麼,可巧那青年卻正是剛剛出聲之人。
這青年樣貌相較自己與他身側的這些人倒是尋常了些,看身量顯得有些單薄了,一張臉蛋倒是圓潤的平添了幾分稚氣,讓人模不清他究竟年方幾何。唐彥心想「天下」之內何來這麼一位張揚放誕的白淨青年,自己竟似從未在「內院」見過他。要知,自己雖身在「夜」,卻與「陽」中小輩交好之人也甚多,因此得以長長出入「陽」的起居之地。不說全部,至少「陽」字一部中有**他都是認得的,但惟獨對這男子他竟沒有半點印象。
看他與人推杯換盞間言笑晏晏,粉女敕的臉上綻著一抹分外討喜的歡愉笑容,似乎真是的樂在其中。唯獨眉宇間那股子肅殺即使在這喜慶的日子里也沒有掩去,讓人即使是想與他親近的,卻在靠近時又忍不住退後了。青年身前已擺了不少酒盞,顯是已喝了不少的,眼中本已有了幾分愣怔,誰知轉眼間看見了唐彥,竟瞬間清明了起來。只傻愣愣看著他,忽地又咬住了下唇,那雙圓圓的眼中水波流轉不止,卻似怕驚擾他般沒有再多說什麼,只略禮貌的點點頭又轉回頭去跟身邊人繼續笑謔。
可唐彥對這眼神卻熟悉的很,那是在透過他看某個已經逝去的人。他不由心中冷笑起來,果然是因為自己真得太像「陽」前任的「傾破劍」了嗎?自打自己入了門,便一直听說自己與「那個人」驚人的相似,自己雖好奇,但未得機緣看過他的肖像,因此也不知自己與他究竟相像到何種地步。他心里卻明知因為這點師父收了自己為徒;因為這點即使自己是「夜」部中人,卻照樣可以在「陽」部照樣混的風生水起;因為這點,初來「天下」便被眾人另眼相看。一直以己對此雖有些反感卻沒有太多抗拒,畢竟因此自己也得了不少好處。但此時被他這麼看了這麼一眼,他卻突然間沒來由地憎惡起自己這張與「那個人」類似的臉來。
沉思中對面人卻是開口輕聲吟唱起來,曲兒是時下正流行的「一醉南柯」,他正曼聲唱到「那故人,已隨桃花一同葬下」,卻突地咽下了聲,深吸一口氣後才又抬起頭跟一桌人告退,言說︰「我實在是喝多了,可不跟你們胡鬧了,我出去醒醒酒,一會再回來非喝趴下你們不可!」
青年剛離席,他左手邊那人正是「陽」部「昶劍」夏影,原本鬧得最凶的人此時卻掛著一臉擔憂先嗔怪起其他人來︰「你們又不是不知他自以沁去後許久不唱了,怎地今遭能想到這出的?看他那樣,哪是出去醒酒,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夏影身側的人長嘆了一聲,按下了他的身形,嘆道︰「且隨他去吧,他的性子你還不知道
此後,本熱熱鬧鬧的一桌酒席就這麼冷清了下來。唐彥又端了幾回杯,著實是坐不下去又或是心中還掛念著那個青年,總之,他也推故醉酒趁機離了席。
然後他們就這樣相逢了。
或許,緣定如此。
翌日,他才知道,「他」原真是個女子,是那個傳說中殺了親師的現任「傾破劍」,那個傳說「天下」最無情之人……而她口中心中,念念不忘的「以沁」正是她的師父,被她手刃的男子。
即便如此,直到今日他還清楚記得那時自己是如何飽含憐惜而又意氣奮發地告訴正娓娓道來原委的好友朔月︰
「這名號,我要了!她,我也要了!」
只是日後,他卻再沒見過她,十年後,「天下」內院傳來她的死訊。他聞訊只是一聲冷哼︰「言若,我哪能讓你這麼輕易逃出我掌心
七年後,朔月再度傳書與他,說是已經將她接回了華山。如此良機,自己又怎麼會錯過!
傾破和你,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你自當拭目以待看我是否還是當年那個任你欺凌的懵懂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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