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薇愣了愣神,心中卻徹底被他那句話給驚嚇到了,歡迎回家嗎……眼里忽地就不爭氣地蒙上一層霧氣,連眼前那近在咫尺的容顏都模糊了起來。看不清他如畫般淡薄的眉眼,看不見他瞬間慌亂的眼神,只知道自己不知何時恢復了自由的身體向前一探,不由自主地回擁住了他,而後,正大光明地輕薄上了他的嫣紅薄唇!
拭薇承認自己是故意的,心下更是暗道沒道理被他這般戲弄不討些便宜回來的。可瞪眼看他瞪得比我更大的雙眼,臉龐更是騰一下紅透透的,那眼珠都好像要從眼眶里跳月兌而出一樣,自己反倒忍不住噗呲一下先笑出了聲。笑完立馬先他一步踏進庭院,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嗯,這農家小院不錯呀,可難為你在這麼短時間里還能找了這麼個清閑的安置地了眼風里瞟見他緊接其後走了進來,看他腳步都甚是虛浮啊,拭薇心里瞬間更是樂不可支,之恨不得能當場狂笑出聲,好好臊一臊他。
而唐彥似是終于招回魂,臉上綻開一抹很是風流瀟灑的笑容,眼波一流轉,帶出漫漫霞光︰「這個,可是你自己的家,當然置房屋家私的銀錢你還是要還我的!」
「我謝你!」拭薇腦子一抽搐,還沒來得及反應嘴里就先吐出了這麼一句謝。
「師姐,你這算是道謝嘛?」唐彥瞬間笑彎了眉眼,卻還裝作滿臉無奈地垮下了臉。
一夜無眠,每次都是這般,要離家出行的前一夜從來就不曾睡安穩過。拭薇忍不住又翻了一個身,努力閉上眼可不到一刻時就又睜開了。哪怕自己只不過只是想小憩一會兒,但腦中想著的盡是些歇息前與他討論過的那些道听途說與明確消息,努力從里面挑選著可用的信息。
再則,雖然拭薇表面上看似已經將「奪劍」之戰被人暗算一事忘懷,卻其實一直都耿耿于懷。看今日唐彥這手段。「奪劍」之賽上倒是不無可能是他做的手腳,果然先前一直對他存有戒心也不僅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只不過經此一遭,拭薇倒是確認了他的手法與那日的布下幻境之人絕不可能是一人,那究竟又是誰下的手?
其三,這一路上所遇種種也可說是蹊蹺,此行唯有拭薇,他,掌位及師父知曉實情,其余人只以為自己是慣常的下山應差。可看這一路或是被窮追猛打的勢頭,或是幾位幫襯又不願表明真身的態度。看來那些尾隨身後的人或者什麼其他都好,不僅是知道自己是為何事下山,更是知道自己所需何物。這其間又是誰,走漏了風聲?
拭薇就這樣腦海中被種種疑問塞了個滿腦,多次輾轉反側都不能入眠。直到透過紙窗看見的外面月光逐漸透出一股清冷明亮的勁兒來,而隔壁房間里傳來唐彥綿長的呼吸聲,心里終于也隨之漸漸平和了起來。呼吸和著他的一起舒緩下去,也慢慢得闔起了眼。
眼前縈繞著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除此以外再無其他任何事物,雖不至伸手不見五指,可是也足夠遮住自己的視線。拭薇心中無比清晰的知道是身處夢境之中,卻按捺不住的想要去找尋家園去處。可是無論自己如何回憶也還是找不到,一直都找不到。明明就已經身在家門口,可一推開門,門內卻又是另一派光景,無論自己不管怎樣努力都無法找到那條回家的路!她心里是這般的焦躁,焦躁到若是再尋不到自己要找的事物—拭薇禁不住在唇間勾起一抹殘忍至極的冷笑,那就將這一切都損毀殆盡好了……
好在這一片蒙蒙白霧里,不知何處突然听見有人遠遠喚著自己的名字︰「阿衾,阿衾……」
听到這聲音,拭薇終于像是得了一道曙光一樣,心中安定了些。于是仍是一邊焦急的四處奔走著,一邊忍不住哭喊道︰「是誰,是誰在那里?可不可以帶我離開,可不可以帶我離開,去哪里都可以啊。我只是不要在這里,不在這里去哪里都可以……」
循著那聲音的來向,拭薇慢慢走出了這條迷途,眼前又出現了個小小城鎮,鎮上道路熙熙攘攘有著不少行人,道路兩旁也鋪滿了小攤,如同兒時常見的趕集場景一般。而行過的小攤販上的銅鏡中映出的自己卻是這般模樣︰身上猶自穿著兒時阿娘親手做的碎花小棉襖,手腳也都是小小的樣子,身邊是不知何時出現的阿爹輕輕攙著自己小小的手。但路上再沒有其他相熟的人,一張張行過身邊的臉都是陌生而掛著淡漠神情的,看的自己心中沒有來的一陣陣驚恐。
于是小小的自己搖晃起了阿爹大大的手掌,痴纏著叫喚道︰「阿爹,阿爹,阿爹啊……」
可未及阿爹低頭回應拭薇,拭薇的手里就突然握了個空,周圍的場景也再度翻了個遍。
這次,只一眼她就認了出來,這是初進華山峪的山路。此時自己身上穿著的碎花小襖突地變成了在華山長穿的深藍色胡服,她這才擦干了眼淚,長舒了口氣,可不是昏了腦袋,竟然在這山路上尋著回徽州的路,我果然是這幾天累暈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邁著步,道路兩邊是華山常見的庇蔭檜松,五里關內那片灼灼桃花林也還是有著不少文人雅士在此附庸風雅地作甚吟詩作畫。
但是內心深處就是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直到玉泉院前拭薇才明白了為何心中的不安沒有絲毫解月兌。這華山景色是一如往常,卻沒有了閑適的解劍亭,甚至連著玉泉院里都是一派蕭索的模樣。掌位,師父不在,祁沐風不在,那些從小嬉鬧到大的玩伴不在,甚至連最討厭的蘇遠也不在,來往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哪怕是自己照過面的,自己這究竟是在哪里?!
不停地從這座山頭翻到另一座,可是所見不過是凋敝的場景,空無一人的殿堂罷了。拭薇直覺內心疲倦的無以言表,只知道心里只抱著這麼一個念頭︰我想回華山,我想回家吶,總是在外面不著根的漂泊著好累啊,累得自己其實早就邁不開步伐了吧。卻始終無疑可以休息的地方,只能不停的邁開步子,走下去,走下去……就這麼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跑著,歇斯底里地哭著,哭到嘶啞了嗓音,嘴里腳上也還是停不下來。
直到不知何時自己撞一個溫暖異常的懷抱中,映入滿眼的月光輕柔,鼻端甚至也圍繞著絲絲荼蘼花香。听不清他在自己耳邊軟語輕言著什麼話語,只是覺得原來還有人的聲音能動听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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