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話尚未說完,就很是納悶地被對面那妖怪的神情給截斷了。看它嘴角似乎是拉出了個促狹的弧度,很是自得其樂的樣子。然不及我深想這笑容意義何在,就已覺得腦後長發被人揪緊使勁一扯,自己的頭皮一吃痛也就隨著他的身形往後直退。待到耳中退到那異獸不輕不重一聲清喝「住手」之時(更何況還不知偷襲之人是否有那個能力能夠听到他的呼喝),腳下已一步踏空輕巧巧落下了山崖。一邊急速下墜著一邊心中更是不解了,這是什麼情境?只是還沒等自己理出個什麼頭緒,身子已經重重拍在了水面上,一時頭暈耳鳴的失了方寸。下一刻只能感到四面八方的潭水直往眼耳口鼻中灌著,拼命劃拉著雙手想探出水面,然而腦後揪住發辮的手絲毫不松力,越是掙扎他往下沉得越深。是了,怎麼忘了,崖下不遠處是個淺潭,不深卻也溺過我一兩次了,現如今總是圓滿了三次了!
「麻煩啊!」完全沒入水中之前只來得及皺著眉頭嘟囔了這一句。
就可以回想起的這些歲月里似乎對于水的恐懼從不曾削減半分,因何而起卻已沒有一絲記憶,直到現時沉入水底,這恐懼才又冒頭。遠比岸上更甚的暗沉,眼前還是融不開的墨色,也或許這根本不是水底的本來面目,是自己還是不習慣這種不可視物的感覺吧。可笑的是自己其實早該適應了這種視野了吧,這片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暗。嗯,不對,怎麼這種時候還能不知死活地又晃神了。咳咳,開始嗆水了,從身後扯住長發的手反而更用力了,頭皮痛感更甚,終于一口氣再也憋不住,抬起頭,一串水泡從口中溢出,雙手更是無意識的掙扎著劃動。蒼天啊!那妖孽怎麼還不救人,這就是你為我安排的命定的日後要共度余生的宿主嗎?這宿主是不是薄情的有點忒過了啊,咳咳,又晃神了……
誰料就這迷糊地瞬間我那一直引以為傲的身為華山戰劍的本能再現,心念轉動間身子便借水勢向頭發被扯動的方向翻轉過去。雙手放棄了無謂的比劃,反扣住他雙手讓他也無法月兌身有換氣的機會,且看我兩誰人憋氣的能耐更長久些。然而我又被所謂的天意又戲耍了一把,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中,我竟然又看見了!眼前那一臉冷峭神色的人竟然是他—唐彥,那個我誓言必將護他周全的男子,那個自從恢復了記憶總是不自主將他當做以沁的男子,那個少有的于人前對我尚還算是抱有敬重之意的師弟。呵呵,就算早就知曉他有問題,可是這麼正大光明被人背叛了的感覺的確不太舒服!微眯起眼,被惱意沖暈了頭腦,殺意漸起,一手仍是牢牢扣住他右手不讓他有拔劍的機會,腰畔長劍終于出鞘,劍勢迅疾,切開身遭的流水後直刺向他胸前。
他卻悠然笑起,似是嘲弄著我這看似無理取鬧地招數,左手卻以常人無法做到的刁鑽手勢夠到了長劍,輕而易舉地接下了我這招突襲。然後沖我如往日里撒嬌一般眨了眨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唇瓣扇動,我看的清楚,他是在說︰「言衾,你要殺了我嗎?」
我冷笑起來,清楚胸中可以轉換的氣息也就快不夠用了,下手不再留情—厭惡這些愚弄別人情感的人,無論出于什麼樣的目的!許是驚訝于我還有反擊的余力他並沒有作出任何反抗,再一亮招就被我看穿破綻—嗯,用我最熟稔的劍招對付我,你是一心求敗嗎?
「驚魂,他死透了嗎?」那妖孽盤旋著飛舞在我上方,嘴里問著這般不著調的話,在得到我否認的答案後才抓緊了我的衣衫將我跟被我攬在懷中的人一起拉出了水面。然後收了羽翼昂首挺立一旁,低頭看著那個剛被我拖出水面,渾身濕透,正仰躺著口中不斷嘔出鮮血的男子。我自己也月兌力的趴在河灘上喘著粗氣,好半天後終于緩過勁來,不滿的瞥了那妖物一眼然後緩緩搖了搖頭。他們必不是有預謀的暗算于我,而且這廝必定對除了我以外的所有都使了障眼法,唐彥能不能看見他還是另一說。依著唐彥平日里小心謹慎的性子,若是先見著了這妖怪他怎會如此冒失出手。我看著他那熟悉的面容,心里一陣揪心的難受,再看看自己還未清洗干淨的血跡,突然就有了一種將以沁又殺了一次的錯覺。指尖輕觸上他的眉心,心中已經了然︰我啊,自從得你一笑後,就注定了此生對你都下不了殺手的結局了。竟然能在那樣的轉瞬間,不惜以自傷強行翻轉劍尖,用劍柄刺向他的胸膛,僅是透了一絲劍氣散入他肺腑中。一只雪白的爪子撥弄著唐彥的胳膊,喃喃道︰「他似乎從制住你之後一直就沒有再下手了吶,更何況要不是為了將已然半溺水的你拖出水他哪用這般狼狽?」話說完又狀似漫不經心用另一只手爪扯了扯我衣服,立馬我身上衣衫原本潮濕貼身的感覺就消失了。只是……我感覺不甚爽利地模了模衣衽和領口,是女裝啊,稍稍皺起眉然後才接著他的話道︰「若是我,明知必死無疑的獵物何須多費手腳,至于救我一命那不也正是為了救他自己一命嗎?」話音剛落下,茫然的色彩再度盈滿瞳孔,眼前唯一還余下的妖怪輕笑起來︰「有著這樣眼楮的驚魂師,難得啊……」我挑眉不作答,又突地想起了什麼,于是俯模索著唐彥的臉頰盡量對準他的雙眼,正準備開眼,身後卻有只爪子輕搭上肩,從身後低語︰「往轉眼可不是有著你這麼濫用的,身為驚魂師的職責與限制你該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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