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紅橋回去後被高原最後那半句話折磨得半天睡不著覺,他翻來覆去,覆去翻來,最後決定把秦隊也拖進來,讓他也別想安眠。
誰知,何紅橋去護士站打軍線的時候,對方接電話的人不是秦隊,也不是秦隊的通訊員,而是幾個小時前剛剛和他在廁所里抽煙談心的陸軍中尉——高原。
這小子,不是在病房輸液嗎?
怎麼一會兒功夫,他就跑到100多公里外的特大基地了。
高原對政委夜半來電,沒發表任何感想,便把電話交給被他擾得夜不能寐的秦隊長手里。
何紅橋原本是想先告狀的,可是高原已經主動投案自首去了,他再告狀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捋向老虎的虎須,也就是秦隊長的胡子,「老秦,你都知道了?」
「嗯秦隊的聲音听不出什麼波瀾起伏的情緒。
何紅橋覺得奇怪,「你不勸勸他?由他頂著上面胡鬧?」
秦隊的回答和高原式的干脆利落差不多,「由他去吧,年輕人,哪有不熱血沖動的時候!」
秦隊說這話的時候,真真是熱血沖頂,他朝躺在自個床上笑意吟吟的高原瞪去,誰知,那小子,居然朝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可是……老秦……」
「就這樣,我累了,要睡覺!」,電話掛斷。
何紅橋那個郁悶吶,心想秦隊啊,秦隊,不是你著急上火猶如火箭彈似的找我向高原開炮的嗎,怎麼一轉眼兒,他倒和高原穿起一條褲子來了。
唉……
不管了,不管了……
操心多了,倒落得一身騷,再也不管了……
就在何紅橋鬧情緒差點摔電話的時候,秦隊卻把高原從他的床上提溜起來,一腳踹到凳子上。「你嫂子剛給我洗干淨的床單,瞅瞅你的黑腳印子!」他作勢揚起手,想抽那小子,可是高原機靈地一個閃身,躲在他辦公桌後面了。
「最後求您一件事高原伸出手指,裝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有屁快放!」秦隊低頭還在掃著床上的土。
高原探頭看看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給我弄套家屬房,小雪想來住兩天
原本就不太暖和的房間因為他的這句話,較之先前,又寒冷了幾度。
「不行秦隊學會高原式的回答了。
「秦隊……秦隊長……可愛的秦隊……」高原朝那鐵血背影蹭過來……
「再喊把你丟禁閉室去!」秦隊,本名秦默的秦隊長,c軍區赫赫有名的‘魔王’,發了真怒!
高原也不害怕,也不生氣,只是腆著厚臉皮,繼續蹭秦默,「秦隊,不給單人間也沒事,嫂子不是來了嗎?讓小雪跟嫂子睡,行吧……行吧……秦隊……秦隊長……可愛的秦……」
遇著總是把嬌妻講話的腔調學得十成十的人,遇到特種大隊再也找不出來的活寶,秦默,著實是沒有辦法抗拒的……
因為他是高原。
敢于承擔一切的真正的軍人,讓他也自慚形穢的勇者。
想到必然來到的後果,表情變得沉重的秦默叫住歡天喜地的高原,「真的那麼喜歡鞏家的姑娘?」
鞏雪他見過幾面,不論是在醫院還是追悼大會上,那個容貌清麗的高瘦女孩都透出與實際年齡不符的沉靜和早慧。
或許,高原看上的,也正是她身上的獨特的氣質。
高原被隊長臉上的鄭重,弄得一愣,笑容僵在臉上,模了模高挺的鼻梁,「嗯,比你們想象中更喜歡一些
秦默哦了聲,手下無意識地還在掃弄著挺括如新的被單,高原等著他,眸光平靜……
秦默朝高原看過去,眼中閃爍著亮光,「行了,我懂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把鞏雪接到特大來做客!」
高原綻出爽朗的微笑,他地敬了個軍禮,便朝門口跑。
「高原——」秦默又出聲。
高原臨時剎車,角度有點難看地轉頭看著秦隊。
秦默漆黑的眼楮只在眼窩深處像點漆一樣發出明亮的光暈,表情從未有過的凝肅和正式,「我能幫你的,只剩下這麼多了。高原,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高原怔了怔,旋即露出感激的神色,「謝謝秦隊!」
這樣已經很好了,只要他的小雪安然,他在南疆吃再多苦,也是甘之若飴……
高原走後,秦默在原地立了半響,才重新坐回書桌前,翻找他的電話薄。
上面基本上是他能說上話的老戰友,他們在全國各大軍區任職,有幾個在c軍區,很有話語權。這是無奈之舉,因為性格執拗的高原絕不會向他的老爹,時任b軍區司令員的高恆山求援。
秦默的視線掃下來,在一個無意中看到的名字前,停下。
蒼涼寂靜的營區,除了幾聲野鳥的鳴叫,幾乎听不到任何雜音。
汪峰正在睡夢里和身材火辣的美女玩對對親,臉蛋子一記痛意襲來,從春夢中赫然驚醒。
「媽——」的字還沒吼出來,他的嘴就被人捂上了。
接著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快如閃電一般貼上他的喉頭,緊跟著,一抹鬼魅的身影,隨著屋外走廊上昏黃的光線出現在他眼前……
汪峰眼楮暴凸,神智頓時清明如鏡。寒意襲人的匕首,讓他放棄掙扎。
他心里怒罵︰「女乃女乃個熊!衛兵看門,看得是個!放個敵軍進來了!」他以為是特種大隊各分隊之間搞夜間突襲那一套把戲,捱了近兩分鐘,覺得差不多戲該散場的時候,他動了動……
嘶——
我靠,來真的!
脖子里似乎有什麼黏糊糊的液體淌下來,汪峰的心一顫,腳也跟著哆嗦了兩下。他閉了閉眼楮,決定主動認輸。
「兄弟,給條生路吧
那腔調,就像是落水狗求生時,向岸上的人,拋去可憐又卑微的乞求……
不是預想中帶著嘲諷意味的大笑,而是貼著他的耳邊,噗嗤噗嗤熟悉到骨子里去的悶笑……
汪峰的眼楮霍然瞪大……
隨即,「高原——」一聲裹挾著極度歡悅的驚叫幾乎把宿舍頂震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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