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宮無後見了水熒兒此番態度,還道是義姐嫌棄自己賣身進入煙都之中,已經不能人道,是以不願意應允婚事,不由心中一寒,只得勉強笑道︰「若是姊姊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只是如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好歹允我常來瞧瞧你,也算是咱們年幼時節青梅竹馬了一場——」
那水熒兒听聞此言芳心之中倒羞澀委屈起來,心中埋怨自己這位義弟不解風情,又不好翻臉否認自己方才所說的話,只得跺腳道︰「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牛心左性的!」那步香塵聞言嬌笑了幾聲,伸手在宮無後額頭上狠命一戳道︰「這是個實心眼兒的好孩子,就是端的不懂女孩兒家的心思罷了,如今你瞧你那好姐姐的態度,分明是肯了的,怎麼還不上前去溫柔軟款勸和幾句,今兒就做主給你成親罷。」
一旁樓至冷眼旁觀著,倒覺得這對小鴛鴦有些意思,只是自己素來在男女之事上頗為懵懂,若不是有了前世的夙緣,只怕今生就算獨對青燈古佛也不甚要緊的,如今見那步香塵點破兩個更具心意,因心中暗暗綢繆道,若是宮無後倒叫這水熒兒絆住了不得月兌身保護自己前去戰雲界,到了那里討回孩兒之事也就便宜許多。
因點了點頭道︰「夫人這話說的有理,既然你姊姊心里也願意,你們又是有過父母之命的,如今你是我房里的人,我也做的了你的主,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就在書寓之中成婚,可巧你已經討得了一月有余的假期,就帶著熒兒往家去住幾天也便宜,等我此番遠行回來,稟明了他放你出去單過也就是了。」
那一對小鴛鴦听了這話,都是頭一次商議婚姻大事,豈有不臉紅的,到底那水熒兒比無後大幾歲,又是使女出身,懂得察言觀色的,如今見面前這位夫人生得貌若天仙,服飾華貴舉止嫻雅,便知是宮無後的主子,因推了他兩把道︰「呆頭鵝,主子賞你這樣恩典,還不謝恩呢?」
無後聞言方才回過神兒來,因紅著臉拉了水熒兒的手,對著樓至拜了兩拜,又給步香塵行了禮報答她收養教導之恩,兩人之間又對拜了兩拜,算是簡單行了禮,步香塵見狀甚是歡喜,連忙命人準備燈火紅燭,給這一對新人籌備簡單婚禮。樓至見了也有些喜氣,只是自己的孩兒給人帶走,雖說是同胞兄弟,卻听說此人脾氣暴戾乖覺,又怕他做出什麼傷害孩兒的事來,因心中總是憂心,也就沒有心思為他們夫妻兩個綢繆大婚,看來只得等到自己尋回孩子,方能有這個閑心回來給他夫妻兩個補辦了。
一時間到了掌燈時分,幾人胡亂用了晚膳,那一對小鴛鴦復又上前來拜了樓至與步香塵,那夫人倒是熟絡此事的,因命底下的粗使丫頭將他兩個安排在客房之中成親,一面攜了樓至的手笑道︰「叫他們夫妻兩個鬧去吧,夫人是斯文人,咱們就不跟著鬧洞房了。」
次日天明時節,樓至因心中憐惜那一對小夫妻,意欲往後堂會齊了步香塵不辭而別,誰知天色平明之際,那水熒兒倒是勤快,親自進來預備香湯進來服侍樓至梳洗,樓至見了這個女娃,倒是憐愛笑道︰「你昨日大婚,雖然倉促些,到底也是人生大事,今兒原不用早起服侍的。這書寓之中又不是沒有旁的丫頭,做什麼只管起來,無後那孩子也是個沒眼色的,不知道心疼你這樣如花美眷。」
水熒兒聞言笑道︰「娘娘不知道,我們昨兒經歷了生離死別,倒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一聊就聊到了天明,還是無後說要過來服侍娘娘,我想著他既然成婚了,雖然是黃門身份,再進來恐怕不便宜,就趕著起來,教他多睡一會兒,自己過來服侍,昨日听他說起娘娘最喜歡潔淨人品,如今書寓之中只有我一人還是在室之女,只因干娘疼惜,不曾強迫我掛牌子待客的,旁的姐妹若進來,只怕腌了娘娘,叫我們夫妻兩個擔待不起。」
樓至听聞此言,心中倒也感嘆這對苦命的鴛鴦,雖然如今久別重逢心願得償,只是當日那宮無後一步走錯了,如今已經不算是男子之身,只怕這水熒兒今生都要以處子之身做他妻房,倒也是美中不足之事。
想到此處卻有些眉目緊蹙起來,那水熒兒原本秀外慧中,如今見這皇後娘娘秀眉微蹙,便知他心中憐惜自己命運不濟,因噗嗤一笑道︰「娘娘這樣悲天憫人的品格兒,當真是菩薩哥轉世一般,只是娘娘不知道,我因為自小養在書寓之中,雖然不曾掛牌子做起生意來,到底是久在風塵之中打滾的。男人什麼樣的嘴臉不曾服侍過,因為薄命如斯,從小就不待見男子,如今無後這樣身份,說來倒也干淨,我夫妻兩個雖然身為下賤,卻也不止專注于那些男女之事,只要彼此心意真了,就是一生不能合巹,到底也無妨,不過就像小時候一樣,常常同行同坐同息同止罷了,倒也親密和睦。」
樓至見這水熒兒雖然是個使女,倒生來有些見識,說話大方得體,並不似常做下流營生的,心中對無後這一門親事倒是十分滿意,因伸手在自己平日里常帶的荷包之中一探,卻有幾個壓底的戒指,想是平日自己在閨中不戴的,隨手丟在里面,因一一倒在手中,在那水熒兒眼前一晃笑道︰「如今出來的匆忙,沒什麼像樣的東西,微服之時我與無後都是姐弟相稱,如今你既然嫁過門來,論理要賞些東西,這幾個戒指是宮里新鮮花樣兒,雖然不好,到底比外頭買的強,你且帶著罷,別嫌棄。」
因說著,將手中戒指一股腦兒倒在那水熒兒手中,熒兒細看時,果然雕工精致,比自己在書寓之中見過的簪環首飾精致異常,心中十分珍惜,連忙起身福了兩福寫過皇後娘娘的賞賜。一時間步香塵也起來請了安,宮無後在外間打點了行囊包裹等物,到底有些不放心,因蹙眉勸道︰「娘娘此去,雖說是探訪故友,只是身邊沒有一兩個得力的人到底不便宜,不如……」
說到此處,卻給那步香塵打住話頭笑道︰「天底下難道只有你一個好的不成?昨兒我派我身邊熒兒丫頭去試探你一番,你們未曾相認之時,到底誰的功夫好些?」無後听聞此言倒是臉上一紅,支吾了幾句道︰「姐姐比我還強些……」那水熒兒聞言掩口而笑,一面含羞啐了一聲道︰「誰是你姐姐……」
樓至見他們夫妻兩個此番恩愛親密,心下十分滿意放心了,因吩咐宮無後將水熒兒迎回老家共度新婚,自己一月之內定然回轉此地與他們會合,沿路之上有步香塵夫人護送,自然可保無虞。宮無後因為昨日已經領教了水熒兒的武功,如今知道是這位夫人親傳的,她本人功夫自然已臻化境,並不用自己擔心,況且此行都是女眷隨侍照拂,倒也無需掛心,因服侍他們主僕兩個上了香車,自己與妻房兩個千恩萬謝目送他們去了。
那步香塵服侍樓至懷抱著瓔珞端坐車中,一面放下簾子笑道︰「天下之事也不是人力所為的,誰知如今我家那小女竟能攀上這樣一門顯赫親事,倒也算是意外之喜呢。」樓至聞言點頭道︰「無後那孩子自從跟在我身邊,這些年也不見他像今兒這般歡喜,可見他自從懂事以來,一門心思都在這位熒兒姑娘身上,如今她得蒙你們夫妻兩個收留照顧,直到今日出聘,都是你們的福報因果,來日自然有些緣故也未可知。」
步香塵聞言笑道︰「多謝娘娘吉言,只是昨日在我書寓之中,見娘娘因為那內相大人的緣故,倒有些欲言又止的,如今車上再沒別人,不知可否說出詳情,也好讓婢子有個參詳。」樓至聞言點頭道︰「夫人是個明眼人,如今見我只帶了一個孩兒前去投奔,只怕猜到些因果,我前日一時不查,竟將你們戰雲界的太子失落了蹤跡。」
那步香塵聞言卻是大吃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尊卑之別,伸手握住樓至的一對雕花玉腕道︰「娘娘這話真麼?你又不是初次做娘的人,怎的……」說到此處方知自己失態失言,連忙半跪在香車座位上低眉賠禮道︰「婢子一時情急失了儀態,還請娘娘寬恕……」
樓至見狀不但不曾怪罪她,反倒心中有些詫異,何意這位步香塵夫人卻比自己還要擔心雲朵的下落,不由放低了身段柔聲道︰「夫人請起來吧,你這樣心焦本宮卻不曾想到的,這也是你關心我孩兒的一片心意,我又怎會責怪于你,只是雲朵雖然失落蹤跡,大致方位我卻是知道的,想必是落入我一位故人手中也未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出發去戰雲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