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至搶步來到自己臥室門前,卻先情怯,徘徊良久並不進入,忽見蘊果自己打了簾子出來,見他在此,彼此都嚇了一跳,倒是蘊果先開口道︰「暑熱天氣,怎的站在這大日頭底下也不進來,倒沒得曬壞了你說罷攜了樓至的手,卻意欲將他帶往外室,樓至見蘊果神色自若,便猜測自己的行藏未曾敗露,只是東西還放在枕邊,到底不放心,便勉強笑道︰「你先出去,我進去換件衣服就來蘊果見他意欲前往內室,神色倒緊張起來,連忙阻攔道︰「這身裝束很是得體,何苦月兌月兌換換,雖然天氣將近暑熱,出了汗再換衣服,也要仔細著涼樓至見他閃爍其詞,好似遮掩著內室發生的事情,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丟下蘊果徑自往內室去了。
進入內室,卻見屋內一片狼藉,似有打斗痕跡,那罐琉璃藥糖貫在地上,摔得粉碎,樓至見狀,知是東窗事發,身子一軟,癱坐在床上。卻見蘊果疾步追了進來,見樓至面色如紙,連忙上前問到︰「你覺得怎麼樣?身子不痛快嗎?」樓至見蘊果事到如今還顧及自己,不禁羞愧難當,淚水奪眶而出,想要張口解釋,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蘊果見他如此,意欲伸手將他擁入懷中呵護,誰知手伸出一半,卻又縮了回去,樓至見狀,心道蘊果必是覺得自己骯髒不堪,不想踫觸,不由萬念俱灰,自己好不容易與心上人情投意合,誰知這段恩情如今竟如自己最鐘愛得曇花一般,轉瞬即逝,樓至向來並無貪嗔之心,只是如今近在咫尺的幸福就要遠離自己而去,一時間情難自禁,也顧不得羞恥,竟緊緊捉住蘊果的衣袖,似是害怕他拂袖而去。誰知蘊果給他這一拉扯,竟悶哼一聲,袖內漾出血跡,不出片刻,血腥味在室內蔓延開來,似是受了重傷。樓至見狀大驚,不顧蘊果阻攔,扯開他外衫一瞧,一道自下月復至左肩的傷痕猙獰地蔓延著,不斷流出鮮血,看樣子並非兵刃所傷,竟似被野獸撕扯的痕跡。樓至見狀,方知蘊果剛才收手並非嫌棄自己,而是擔心自己發現了他的傷痕,他意欲引自己到別處去,也是不想自己看見他與人起了爭斗,只是堂堂盟主行轅,誰有如此大的膽子竟敢私闖?再觀地上的琉璃罐,與蘊果胸前傷痕,不是兵刃所傷,竟是獠牙利爪的傷痕,當今武林,懂得這門功夫又能傷得了蘊果的人,也只有……王跡。
樓至見狀也顧不得許多,月兌口而出道︰「是他傷了你!」只見蘊果低眉不語,眉目間盡是隱忍之色,再一抬頭,卻依舊是往日溫柔的模樣笑道︰「不妨事,我眉心有你所贈朱砂護身,沒人傷得了我樓至見他如此隱忍,一時間千情萬緒匯集在心,都化作一股沖天怒意,眉間朱砂血光大盛,殺心已起,摘下懸于壁上的奧義吠陀,就要奪門而出,蘊果諦魂也顧不得自己傷勢,從身後將他一把抱住,樓至兀自掙扎道︰「我殺了他!」蘊果似是被他踫撞了傷口,悶哼了一聲,復又勉強說道︰「他走遠了樓至听聞蘊果的悶哼,也顧不得王跡,連忙轉身查看蘊果傷勢,奧義吠陀也滑落手中,見他傷口因剛才劇烈的舉動復又裂開,連忙扶他坐下,取出自己隨身的金創藥輕柔地涂在上面,再用棉紗細細包扎纏繞,蘊果因這半日失血過多,面色淺白,靠在床沿上任他擺布,一切收拾停當,兩人相對無言。
半晌蘊果方勉強笑道︰「你為我操勞了半日,想是累壞了樓至此時恨不得蘊果對自己惡言相向,羞辱摧折,怎知他一如既往溫柔相待,此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在蘊果懷中大哭起來,蘊果溫柔地撫摩著樓至的背部,任由他發泄著積郁多日的情緒,半晌樓至方漸漸止住了哭泣,抬頭看向蘊果,目光淒美卻堅定地說到︰「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
卻見蘊果溫柔一笑道︰「我沒有什麼想問,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自然會對我說樓至聞言,頓感五內俱焚,眼前這個男人,即使知道妻子與人私通,奸夫竟然登堂入室打傷了自己,卻還對妻子傾心相許,深信不疑,只是他身為武林盟主,根基自然深沉,加之前日自己所贈佛血,已經提升了他一甲子的功力,怎會如此輕易輸給王跡,便忍不住開口問道︰「我適才為你包扎之時,探得你的脈息並無動過真氣的樣子,那人傷你,你怎的不還手?」蘊果沒料到他有此一問,略一沉吟道︰「只因他將那罐藥糖示于我眼前,我不知……」說到此處,眼內閃現哀戚之色,「我不知你對他是否亦有情愫,不敢貿然出手樓至聞言,猜測蘊果必是尚且不知自己心意,擔心王跡亦是自己心愛之人,不忍傷他,卻反而被他打成重傷……樓至初時一直擔心蘊果傷勢,隱忍著自己的情緒,如今見他傷勢趨于穩定,內心翻涌再難壓抑,「哇」地吐出一口鮮血,暈倒在蘊果懷中。
樓至昏迷之中,只覺一股熱源溫和地沖擊著自己的四肢百骸,加之心頭淤血已經被自己嘔出,悠悠轉醒,卻見蘊果正在運功為自己療傷,見他睫毛頻顫,便搶先說到︰「你且別動,就好了說罷緩緩收了元功。
樓至別過臉去嘆道︰「你自己輔受重創,何必為了我這樣的人……」蘊果不等他說完便伸手掩住他下面的話語說到︰「你是我的結發妻子,我此生最為重視之人樓至听罷心神一松,眼淚卻滾了下來。回頭看向蘊果道︰「我只有你,只有你……」蘊果聞言長抒了一口氣道︰「我只有這一節不放心的,若是你已經移情,我蘊果諦魂豈是那糾纏不清之人,佛鄉修行甚久,早已斷絕了痴妄心魔,只要你能平安喜樂,我便此生再無牽絆,如今見你心意依然在我和孩兒的身上,那咱們一家人便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劫數,你可信我?」
樓至點點頭,伸出雙手摟住蘊果的脖子,蘊果就勢合衣上床,將樓至溫柔地抱在懷中,兩人一時無言,半晌樓至方悠悠說到︰「我原是擔心你知道此事,才給他抓住把柄,私相授受,如今既然你已經得知,我便將始末緣由說與你听說罷將自己與王跡的一段公案原原本本講給蘊果,蘊果听罷點頭道︰「我原不知你心意如何,听那賊人的言語,似是你移情于他,所以並不敢輕易出手傷他,如今知道都是那賊人害你,他若再來糾纏,我必然手刃了他給你報仇,別怕,有我在這里沒人能傷害你。只是往後有了為難之事切不可再隱瞞于我、自己承受,你我既成夫妻,凡事自當同甘共苦,方是人之大倫樓至听了蘊果好言相慰,只覺內心平靜了許多,只是還有些隱憂之意,遲疑著說到︰「你……你不在意我……」說到此處面上羞澀難當。卻听蘊果輕笑一聲道︰「至佛修行許久,怎還執著于色身?也罷,今日你我不論佛法,只論夫妻情分,你為不讓我知道那賊人輕薄了你,才給他抓住把柄屢次糾纏,你如此在意我的感受,我心下感激都來不及,怎會怪你?倒是恨自己沒有早些發覺,這些日子讓你受了委屈說罷在樓至額頭上輕輕吻著,似有安撫之意。樓至听罷這一番愛語,忍不住又哭了,蘊果連忙柔聲安慰一番,哄他睡了,方才整衣離去。
蘊果出了內室,轉身來到別苑小花園一處不顯眼的所在,轉動假山上的機關閃身而入,卻見一人侍立在內,見他前來,連忙施禮道︰「屬下參見盟主,盟主吩咐之事都已辦妥,沒留下蛛絲馬跡蘊果冷笑一聲道︰「辛苦你了,你哥哥倒瞞得你好苦那人听聞此語心下一驚,連忙躬身道︰「盟主明鑒,屬下並無不臣之心,更沒有里通外敵,當日那人為尋復生之路,竟欲吸取屬下元神,屬下幸得盟主相救,與他再無瓜葛!此生誓死效忠盟主一人說罷單膝跪地,施以全禮。蘊果見狀笑道︰「無塵,我不過偶作笑語,你不必放在心上,若你我主僕二人因此存了芥蒂,倒叫我心里不安,快起來吧無塵听罷,方才起身侍立在蘊果身側,蘊果剛才因伸手攙扶無塵,眉間一蹙,無塵便上前問到︰「是否屬下下手不知輕重,傷了主上?」蘊果一笑道︰「無妨,苦肉計總得吃些苦方才算數的,只是你們厲族的武學端的霸道,就算痊愈,這傷痕是去不掉了。這里沒有別的事,你先退下吧無塵聞言,躬身退了出去,蘊果一人枯坐密室之中,款去外衣,低頭輕撫著自己胸前傷口之上樓至親手包扎的棉紗,暗自沉吟道︰「當日芙蓉山上輔一交手我便已知你的底細,你好精妙的算計,肉身湮滅竟還想跟我爭?也罷,如今我以退為進,想必樓至已經恨你入骨,就看你有何手段還能回天……」言罷冷笑一聲,面上又回復了往日溫文之色,整頓衣衫出了密室往樓至臥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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