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厲授人以柄,神仙女魂斷高塘
後無封聞言回稟道,「只因聖上從來不喜教坊歌舞的,是以登基以來便不設有司衙門,後來娘娘于歸之日,宮中因籌備帝後大婚始建,只是平日宮中鮮少飲宴傳喚伺候的,因此娘娘並不注目此處
樓至聞言點頭道,「難怪往日不曾听聞說話之間主僕二人來在教坊之內,後無封上前打起簾子,卻見一個尋常閨閣恁般大小的白玉曇花車坐落在教坊之內,倒把樓至驚艷了一回,因見此處沒有旁人,有些雀躍地入內觀瞧,但見一人多高的白玉雕成了百瓣曇花錦簇的樣式,內中有一蓮台寶座通著外間機關,自可升降自如的,底下又有四個滑輪,前面挽手之處依靠人力便可挪動,曇花車後身之處更有機關,輕輕一按便可舉身登車,其中雖然局促,卻是深閨牙床的布置,紅香綠玉妝奩衾枕樣樣皆備,喜得樓至流連忘返愛不釋手起來,因回身對著後無封笑道︰「我竟不知教坊之中有這般愛物,等演習完畢,我可要收為己用的
後無封聞言噗嗤一笑,因躬了躬身退了出去,樓至不明就里,正欲跟上去問個明白,卻見簾外轉出一個人來笑道︰「送你這愛物喜歡麼?」樓至見暗影之處竟是個男子的聲音,倒唬了一跳,定楮觀瞧之際卻是劍布衣卷簾而出,因面上驚疑道︰「你如何在此處?」劍布衣聞言笑道︰「自然是替你的愛郎來送東西的樓至聞言,方知這曇花車便是王跡相贈之物,因搖頭嘆道︰「這也太奢華了,這倒還在其次,難為你怎麼將如此貴重的一件愛物一路山高水長的護送到此處呢……」
劍布衣聞言故作委屈道︰「可不是,當真不容易的,這白玉的物件最是嬌貴,又套不得馬裝不得車,少不得我一路挽手拖行而來,你不見我為你這愛物形影憔悴顏容枯槁了麼?」
樓至聞言白了他一眼道︰「少跟我裝神弄鬼的,你手底下自然有人做著粗使的差事,你左右不過監工罷了,見了人就這般邀功的
劍布衣聞言笑道︰「你又不認得我手下之人,自然只領我的情就罷了樓至听了沒奈何,因一面蹙起眉頭低聲道︰「敢情我身邊的後無封也是你們的人麼?倒瞞得我好苦劍布衣聞言,淘氣地對他眨了眨眼楮笑道︰「我們還不都是你的人,做什麼分得恁般清楚,左右你記著不是害你之人也就罷了,此番且喜她為你我支開了旁人,你就在此處將那天女下凡的回目演給我瞧瞧罷,也不辜負了我跋山涉水的為你送來這個愛物
樓至聞言無法,又思及兩人久別在即,因只得點了點頭,去了戲妝之上的水袖,輕輕一甩,便將那白綾子一端搭在房梁之上,皓腕上輕輕巧巧的借一分力,足尖輕點縱身當空,將兩邊舞袖一甩,身子凌空一翻,正落入曇花心兒中,卻見一旁劍布衣開啟機關,那白玉曇花之中的蓮花寶座緩緩升起,復又將樓至橫陳的玉體托舉上來,好一似瑤台仙子月宮姮娥,玉輪躍海白雲出岫一般。樓至給那蓮花寶座托舉而出,因端坐在上面驚喜道︰「恁般愛物,難為他怎麼想來呢?」
劍布衣听聞此言口中奚落道︰「哪個‘他’?」
樓至聞言臉上一紅,從那蓮台之上一躍而下道︰「還有哪個他,自然是打造此物的能工巧匠了……」劍布衣見他含羞,便不肯再說,因岔開話頭道︰「此番東西也交在你的手上,我也是該回去的時辰了,你們夫妻二人今日團聚,又不知要鬧到怎樣天地方肯丟開手呢,我卻不做那不知趣的人只來你們家宴里胡纏
樓至此時給他擠兌的雙頰滾燙起來,因口中嗔了他兩句,一面吩咐路上萬事小心,回轉戰雲之際,好歹托人設法報個平安要緊,一番到底舍不得他,復又拉著手低低地說了許多體己話,方放他去了。
放下樓至與後無封如何安排家宴不提,單表劍布衣與樓至話別之後,因來在深宮冷僻之處,卻換了一身夜行衣靠,因將那青絲絹帕纏了頭面,卻是腰身一縱晃動身形,施展絕世輕功,復又往蘊果諦魂的前殿而來,遠遠的果見蘊果諦魂正在前朝與許多近丞寒暄飲宴,旁邊侍宴者不是旁人,卻是巫陽神女,因冷笑一聲,回身低低地擊掌三聲,卻見假山石中陰影之下轉出一個人來,正是蘊果諦魂當日龍翔潛邸之時的盟主內衛,無塵尊者。
劍布衣見了此人,因將身形因在假山之中,作勢施禮道︰「微臣給五王爺請安無塵見狀,因有些局促不安道︰「我如今早已月兌離厲族,並不用魑岳名號,這請安就免了罷,只是你們若要對我內子不利,我雖然在此處人微言輕,為了妻子性命卻也顧不得許多了劍布衣聞言低聲笑道︰「王上並沒有惱了五殿下陣前反水之事,況且當日王妃被俘,王爺伉儷情深在所難免,王上也是有妻室的人,心里都能明白,此番好容易探得了你們夫妻二人的下落,現下只有手足之情並無責怪之意,又听說你二人在中原王朝過得並不順遂,王爺千金貴體只落得個見不得人的內衛名份,王妃金玉嬌軀竟沒入教坊之中淪為教習,因此王上日夜難安,殷殷盼望王爺能攜帶王妃回歸戰雲地界共享榮華
魑岳因耐著性子等他說完,兀自忿忿道︰「承蒙你貴主好意,只是我兩家血仇豈可輕易化銷,他為尋復生之路,殺我獨生孩兒,賤荊因此飽受摧折身心煎熬,我一家與你厲族只有不共戴天之仇,何來手足之情?」
劍布衣聞言笑道︰「五殿下與王妃娘娘尚在少艾,將來要多少世子養不得?這樣罷了,只是王上恩澤浩蕩,常言道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我看五殿下不如看在王妃金面上,將此事放下吧魑岳聞言,便知後無封已在他們手上,此番實在無法,只得隱忍心意道︰「你要怎的?」劍布衣聞言笑道︰「一會兒散了席,你只將蘊果諦魂身邊的巫陽神女勾留到此處,便再沒有你的事了,日後無論多大的干系,都不予王爺相干,卑職也絕不再騷擾王妃娘娘魑岳聞言無法,只得點了點頭隱住身形而去。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因前朝散了席,蘊果諦魂心中思念樓至,卻是將息不得,因急急囑咐了巫陽女官幾句話,便步輦也不坐,竟施展絕世輕功往中宮而去,巫陽神女見了蘊果急躁之意,芳心之中到底一陣失落,復又想到今日樓至托付自己之事,因想著雖然不能常常親近心上之人,到底將太子交給自己撫養照顧,能為他在前朝分憂,也算是盡得一份心意,想到此處,真是喜憂參半,不由對月自憐起來。
巫陽神女兀自感傷之際,卻听得身後一人疑惑道︰「席都散了,你還在此處做什麼?」因回身一瞧,原是自己內衛同僚無塵尊者,因點頭笑道︰「你還問我?今兒尊夫人想必在後宮之中得了好彩頭,風聞皇後娘娘意欲加封她一等女官,還要月兌去樂籍,與你做對長久夫妻呢
魑岳听聞此言,因心中大喜道︰「這話真麼?」巫陽神女笑道︰「我騙你做什麼,如今我身為中宮領餃宮女,漸漸做了皇後娘娘的心月復,他但凡後宮一應升遷調度之事無不與我商議,因前番傳喚教坊前來服侍,便是你家夫人當值,因娘娘說她差事當得好,又听見你們遭遇境況,因心中實為憐惜,便有意助她月兌離苦海
魑岳聞言,心中倒有幾分感激樓至,因點頭道︰「怪到往日常听人說這位中宮皇後娘娘是位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如今想來,性情卻是極好的巫陽女官聞言笑道︰「你不在內幃服侍,原不知若論起品貌來,真是世上再無一個的絕色,說起來性情倒在其次了呢兩人談講了一陣,無塵因假作恍然道︰「只顧說話,倒將正事耽擱了,我因方才從園子里假山出抄近路過來,見了你門下的一個小宮女,說是立等姑姑前去說話,想是你房里有什麼要緊的事,我就叫她現在那里候著你,只怕如今還在,左右你現在無事,這前殿殘席,我幫你監工撤去便罷了
巫陽女官聞言不知是計,還道是這位往日里郁郁寡歡的同僚一片厚意,因點頭笑道︰「多謝費心,那我去去就來,勞動尊駕在此為我周延一二因說著,向魑岳點了點頭,含笑去了。
魑岳見了巫陽女官的笑靨,因心中一緊,明知她此去恐怕凶多吉少,怎奈為了自家妻房的安危,卻是難以周全旁人了,因隱忍了心意不肯再想,假意在前朝鹿鳴廳中周旋迎待收拾殘局。
作者有話要說︰題解︰魑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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