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春草在一邊嘰哩呱啦說著話,今天的無聊日子好打發多了。♀
春草是個活潑的女孩兒,話多,也沒什麼心眼兒。寧小丹借機向她打听了一下宮中的情況,可惜連她也知之甚少,只打听到他們現在住在慈寧宮旁邊的北司房處。
臨近黃昏,飄起了小雪,氣溫驟然下降,去朱復院子的路上,寧小丹走得很快,一是因為天冷,更是因為她下定了決心跟朱復坦白自己和展謂的那事兒。
朱復依然站在院門口,神情卻有些怔忡,盯著遠處的宮牆不知想什麼,以至于寧小丹到了都沒有發覺。
「朱兄……」寧小丹叫了一聲。
「哦……你來了?」朱復回過神來,看向她,臉上笑得有些勉強。
他怎麼了?
寧小丹不由疑惑,卻不好當著外人的面查問。
兩人回了屋里,靈兒姑娘又派人來鎖了門,熱水依然備在屋中。
一切與前兩天相同,朱復的情緒卻有些不一樣。
「朱兄……」寧小丹正要問,朱復卻看向她,說道︰「先洗臉腳吧?這天突然就冷起來了,炕上暖和些!」
寧小丹想︰也好,等會兒到床上去問,有什麼話也方便講,她也可以借機將那事兒說了。
兩人各懷心事,默默洗完臉和腳上了床。
寒冷的天氣,大家都睡得早,院子里已經沒了別的聲息,朱復屋子里更是安靜,靜得似乎連蠟燭燃燒的「劈啪」聲也听得見。
寧小丹注意到今夜點了白燭,上床時也並未熄掉,她分明記得昨夜那兩只紅燭並未用完,不會是朱復舍不得用吧?
「朱兄,你在想什麼?」寧小丹看著背對自己躺著的朱復,好奇問道。
今天的朱復反應太異常了,她決定先將自己要說的事放在一邊。
「哦……沒什麼啊!」朱復轉過身來看著她說道。
「我看你好看不高興似的?」寧小丹說道。
「哪有?沒有……你別多想,睡吧!」朱復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似乎很是疲憊地說道︰「今天一會兒覺也沒有睡呢。瞧我瞌睡都來了!」
「怎麼沒睡?」寧小丹笑著問道︰「紀姝又來找你教字麼?」
「沒有……她沒來!」朱復又打了一個呵欠,微微翻了一,看向帳頂道︰「中午躺床上本想睡一睡的,卻老是想著如何逃出去的事,所以就睡不著了!」
「你別急,」寧小丹安慰道︰「你我都是有福的人,總會想到辦法逃出去的!」
如果她沒福,老天爺也不會讓她重生了,朱復更是好人,好人有好報。老天爺不會不長眼。
朱復卻愣了愣,露出個淒然的笑容。自嘲笑道︰「我哪里有福?……不過是一個可憐可笑的人罷了!」
寧小丹愣了愣,去拉他的手,安慰道︰「朱兄,你別這樣說,咱們現在的困難只是暫時的,要相信厄運總是有盡頭!」
「好了,不說了。睡覺吧!」朱復不著痕跡將手縮了回去,翻個身背對著寧小丹道。
「那好吧!」寧小丹看他一副不想聊天的樣子,只好說道︰「我去將燭滅了!」說著,她起身準備去滅燭。
「別……」朱復卻翻身攔著她,說道︰「就亮著睡吧!」
「亮著怎麼睡得好?」寧小丹奇怪了,皺眉問道︰「你不是說很倦麼?」
今天的朱復實在太古怪了!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正因為很倦,所以亮著睡得更踏實!」朱復答道。
「這樣啊?」寧小丹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又躺下了。
朱復跟著躺下來,盯著帳頂看了一陣。便閉上了眼。
寧小丹以為他睡著了,決定放棄說那事,也翻個身準備睡覺,不想卻听朱復突然叫了她一聲︰「丹妹……」
「嗯?」寧小丹轉過身來看向他。♀
「我……」朱復側身看著她,遲疑了一陣,終是下定決心似的說道︰「我有個事兒想問你!」
「什麼事?」寧小丹好奇問道。
「這……」朱復又是一陣猶豫。
「到底什麼事,我們之間還不能坦誠相告麼?」寧小丹皺眉催促道。
朱復今天太奇怪,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她,如今又這樣遲疑,更讓她好奇。
她腦里閃過白天春草說的話,心想︰莫不是朱復和那紀姝有了什麼曖昧關系,他猶豫著該不該跟自己坦白從寬吧?
「好!」朱復終于下定決心,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她認真問道︰「我問你,你和展謂是不是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啊?!」寧小丹驚得翻身坐起來,看著他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太奇怪了!她正準備說這事呢,不想朱復倒先提起了。他被囚禁在這深宮中,是如何知道那事的?
想到這里,她激動地一把抓住朱復的手,高興問道︰「莫非展謂來見過你了?他告訴你的?」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對,皺眉說道︰「大白天的呢?他功夫雖然有精進,可也不可能大白天就闖皇宮啊?他不會這麼傻吧?朱兄,到底怎麼回事呢?你快告訴我!」寧小丹盯著朱復,著急催問道。
「這麼說你們真的有了夫妻之實?」朱復的臉瞬間變得蒼白,看著寧小丹喃喃說道。
寧小丹愣了愣,這才想起朱復此時的心情應該很復雜,她不應該在他面前再問起展謂。
「朱兄……你听我說!」她試著跟他解釋事情的經過。
「你別說了!」朱復情緒有些失控,聲音變得悲愴,沖寧小丹說道︰「求你別再說,我心里很痛……很亂……」
說完,他翻身起床,走到剛才洗腳的椅子上坐下,怔怔看著幾上的燭光,也不說話,也不顧天冷,而他並沒有穿棉袍。
寧小丹嘆了口氣。起床來。找了他的棉袍過去遞給他,說道︰「穿上吧,天冷!」
朱復看了她一眼,默默接過來,隨意搭到身上,又繼續發愣。
寧小丹站了一陣,不知說什麼好,嘆了口氣,回到床上睡下。
她能說什麼呢?事實擺在那里,她又不能否認跟展謂什麼也沒有。
她也不能跟朱復說她很無奈。說她喜歡的是他而不是展謂,她不過不小心中了柳如風的圈套而丟了身子而已。
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反而會讓朱復為難。
男人,都有處/女情結,更別說在這最注視女子貞潔的古代,朱復當然也不例外。
他對她的愛,勿用質疑,但那不足以抵銷他心中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義。更何況他和展謂是情同手足的主僕!
先前自己抱著朱復會原諒她的那種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不,其實她早料到結局,不過因為太舍不得放開朱復而想努力試一試罷了。
事實證明,她和朱復注定無緣。
她無怨無恨,朱復比她還痛苦還無奈,老天爺真是會捉弄人,她唯一遺憾的是因為遲疑而沒有親口跟他說這事,而是讓他從別人那里听到那消息,讓他心里失望和背叛的痛苦平白多增加了幾分……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簌簌」出聲,夜更深,更冷……寧小丹躲在被窩里,潸然淚下。
也不知過了好久,朱復的咳嗽聲將她從悲傷情緒中拉回來。
她轉過頭,見朱復佝僂著背咳得厲害,燭光也因為他的咳嗽而抖得厲害。
她伸袖擦干眼淚,穩了穩情緒,坐起來清了清嗓子,招呼道︰「朱兄,睡吧!」
不管怎樣,日子要繼續,這房里就一張床,這下雪天,朱復就那麼坐著,昨天一定病倒。
不過朱復卻一點兒沒上床睡覺的意思,他只是將棉袍穿好後緊了緊,依然悶坐著。
寧小丹又勸︰「朱兄,這樣冷的天,你這樣坐著也不是個法子,這炕夠大的……」
「你自己睡!」朱復悶聲打斷她的話,又緊了緊棉袍。
寧小丹想了想,又勸︰「你以前不是把我當男孩子麼?現在咱們就當回到從前吧!」
做不成夫妻,就做好兄弟吧!好兄弟睡一個被窩,沒有男女欲念,朱復是君子,應該做得到吧?他們這兩天不是這麼過來的麼?
「回不到從前了!」朱復看著燭光喃喃說道。
寧小丹心一沉︰是啊,回不到從前了,是自己奢望了!
嘆了口氣,她拿了棉袍穿上,然後下床來,抱了床上的棉被去塞到朱復懷里。
「你……」朱復愣愣看著她。
寧小丹不理他,回到床上躺下,身子一打滾,將墊著的鋪被裹在了身上。
朱復要坐就讓他坐吧,活人還讓尿憋死?這樣應該兩個都不會凍著了吧?
這苦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盡頭?若是在宮外,兩人就不用這麼尷尬處一室了。
事說完了拍拍走人,讓時間沖走一切痛苦和無奈,多年再相聚,應該能平靜地相對一笑吧?
那麼昨晚自己還來不來呢?如果不來,萬貴妃那頭如何交待?
朱復這邊倒好辦,靈兒姑娘一定會再安排別的姑娘跟朱復在一起的。
這次朱復他傷了心,失望和痛苦之余,說不定還真會要個女人呢!
其實要紀姝最合適了,她對朱復似乎是真心的,朱復對她也有憐惜之心,他們若有了孩子……也是最好的。等孩子生下來,若是可能,就將他們一塊兒救出去;若是救不出,以著紀姝那性子,留在宮里也不會讓她自己的孩子吃虧……
到時朱復會舍得丟下她走吧?畢竟他們感情也並不是太深……
可是誰知道呢?人家孩子都有了,怎麼會感情不深?
寧小丹暗暗呸了自己一聲,警告道︰寧小丹啊寧小丹,你別以為朱復心里只有你,便裝不下別的女人,這次他是徹底傷心了,就不會將你從他心里踢出來裝別的女人?
想到這里,寧小丹鼻子一酸,淚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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