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再許芳華 第五十二章 情竇初開,驚變頓生

作者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3-12-20

丫鬟羅紋將書房的竹簾掀開一角,再一次目睹身著天青色衫的世子,坐在那寬大的紫檀書案面前,晦澀難明的目光,落在手中一個赤金項圈上。

羅紋一陣疑惑,那物什並非罕見之物,不過是貴族家的孩童幼年所佩的東西,不知世子從何而得,又原本歸屬何人?

可在世子身邊侍候多年,她知道有的事情是不能詢問的,當然,即使詢問,也不會得到什麼結果。

羅紋搖了搖頭,放下竹簾入內,步伐無聲,及至書案一側,方才福了福身稟報︰「世子,老王妃請您去榮禧堂

虞似乎充耳不聞,依然用有如玉竹的修長手指,轉動著那枚項圈上垂著的吉祥如意鎖。而羅紋只是靜立,卻也不在重復那話——她知道,世子必然是听清了她的稟報,不過一時,還沉侵在那讓人十分不解地復雜情緒里。

過了好一陣,方聞世子似乎輕輕一嘆,輕得幾不可聞。

再抬眸時,已見世子將那項圈收在一個四方海棠花的錦盒里,又將那錦盒鎖入案側的百寶箱。

羅紋忙又提醒︰「世子,鎮國公府謝三娘此時正在榮禧堂

虞便又是一陣沉默,漸漸在唇角泛起一絲冷意——二嬸還真是迫不及待,見父王始終不表態,干脆讓人上門來了?

那謝三娘原為將軍夫人小謝氏兄長——鎮國公世子的庶女,據說甚為懦弱,又最听嫡母與小謝氏這個姑姑的「教導」,小謝氏只以為她易得擺控,成了世子妃,就成功地在虞身邊安插了一個耳目,或者關健時候,還能派上一二用場,以圖世子之位,能十拿九穩地落在虞洲頭上。

說什麼都是為了給虞留下血脈……

她們想來早謀定了計策,讓謝三娘「生養艱難」。

虞的眸光便越發地陰晦起來。

「把清谷先生留下的藥丸取一粒來在漫長的沉默後,虞總算是沉聲囑咐。

羅紋頓時憂心忡忡︰「世子,那藥丸雖說于身體沒有大害,到底有些毒性……終究是對您的身子無益

「無妨,當初求先生配這東西,就是為了應付這樣的變局虞轉身︰「拿來吧,如此一了百了,免得二叔與二嬸總惦記著,擾得祖母她老人家也不得安寧

他倒是想看看,當那謝三娘得知要嫁之人,不過是「行將就木」,是否果如那般懦弱,任由嫡母與姑姑安排,順從地接受這青春守寡的命運——他可也听說,那謝三娘的生母當年極得鎮國公世子的寵愛,故而身亡之後,鎮國公世子對謝三娘甚是憐惜,敲打著世子夫人要好生照管呢。

想來為了說服鎮國公世子許可這樁婚事,二嬸與世子夫人廢了不少唇舌吧。

這時老王妃所住的榮禧堂內,正是一片其樂融融。

小謝氏穿著一身喜氣洋溢地銀紅妝花窄袖子,系著條花間色的八幅長裙,手里搖著國色天香的牡丹團扇,親自給斜靠在六折福壽繡屏下,鏤花百寶羅汗床上的老王妃扇風,一邊將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不斷地打量著今日盛裝而來的佷女——

謝三娘才剛及笄,青絲挽成流蘇高髻,余一束秀發垂腰,櫻紅交襟短襦衣,系著遍地海棠的煙紫紗裙,肩披煙紫綃紗領巾,發載東珠、腰系流蘇禁步,雖說與一側姿容艷麗、杏眼桃腮的安慧一比,眉目五官略為遜色,卻勝在溫婉清麗。

小謝氏便十分滿意。

「母親您也兩年未見三娘了吧,轉眼這孩子都已經及笄,出落得越發清秀,難得的是性情又溫順乖巧,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打小又是由大嫂親自教導的,才華言行也無可挑剔,這孩子自幼身子骨就好,長到十多歲都未曾有過什麼頭疼腦熱,大嫂每每說起,都道她省心小謝氏贊不絕口,不說將三娘捧得舉世無雙,字字句句都說到了老王妃的心坎上。

孫兒本就羸弱,這未來的世子妃身子一定得健康,還指望著她早日開枝散葉,為可憐的孫兒留下一條血脈來,這是先決條件,至于長相嘛,雖說不是什麼閉月羞花,瞅著也不鬧心,還有性情,尤其重要,若那等跳月兌張揚的,等將來孫兒有個好歹……只怕難以省心。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這個庶女的身份。

老王妃頷首之余,不免也有些不甘,可誰教當年那挨千刀的江氏那般歹毒,毀了她這麼出色的嫡孫!

那些太醫,可都是眾口一辭,說兒活不過冠歲……又有哪家望族願意讓嫡女嫁來守寡呢?

想到這里,老王妃的笑容便有些牽強下來,恨恨瞪了一眼在旁垂眸靜坐,其實半點存在感都沒有的安然。

底下安慧,听嫡母一番贊不絕口,不由用挑剔的目光對謝三娘也是頻頻打量,往常外祖家的幾個嫡出娘子,安慧自然是常見的,不過卻罕見這位庶出的表姐,幾眼下來,安慧便有了判斷,不過是呆板一些,康健一些,杵在那里像根不說話的木頭,哪里看得出來什麼才華修養,與安然倒像一對天生的姑嫂——都是一般地木訥寡言。

不過安慧對嫡母的盤算心知肚明,自然不會讓謝三娘難堪,當即與小謝氏一唱一和,一邊把三娘往天上捧,一邊又順帶著贊揚幾句楚王世子——哥哥真真是才華出眾,莫說別人,衛國公府六娘那般孤傲,連她對哥哥的才華都是欽佩十分。又湊在三娘耳畔輕聲細語︰「你莫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語,哥哥身子是弱些,可遠遠不到那個地步,想來你也听長輩們說了,本不是哥哥他先天體弱,而是因為中毒……過了這麼多年,哥哥還去了翼州求學,都是無礙的,就是外頭的人傳得凶險罷了……哥哥玉樹臨風,你等會兒一見就知

謝三娘雙靨微微漲紅,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才听嫡母說起,想讓她嫁給楚王世子,她是萬般不願的。

誰不知楚王世子才貌出眾,但誰又不知世子乃將死之人?

雖然,做為楚王府姻親之家,三娘也听說過其中隱情,知道世子並非先天不足,而是因為中毒,不過又有什麼區別,終究是行將就木之人。

不過後來,父親又是一番勸導︰「我雖答應過你的生母,會替你仔細打算,無奈終究是改變不得你庶出的身份,高門望族的嫡子嫡孫誰會願意娶庶女為正妻?若是配個庶子,為父又心有不忍……你姑姑一再說明,楚王世子體內之毒原沒那般凶險,不過是三人成虎罷了,無奈流言蜚語實在是傳得太廣,外人自是不知其中的隱情……這樣卻也好,否則你姑祖母也不會答應一個庶女嫁去做世子妃,這對你來說,委實是個難得的機會

謝三娘這才動了心。

她自然沒有料到,父親是中了姑母一番花言巧語的蒙蔽。

雖說小謝氏與鎮國公世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可嫁後從夫……鎮國將軍一意要讓虞洲爭取王位,哪里會容世子留下血脈,之所以選中謝三娘,當然是出于她畢竟是小謝氏的佷女,對小謝氏全不設防,將來也好利用罷了。

就算是親哥哥,小謝氏自然也不會把夫妻倆的盤算告之,授人以柄。

鎮國公也好,世子也罷,都沒想到小謝氏別有用心,于是當听說楚王世子之疾原是以訛傳訛,便都信以為真。

有誰料到親生女兒與親妹子會暗藏禍心、算計自家骨肉呢?

謝三娘懷著女兒家幾許期待、幾許忐忑的心思,總算是盼到了侍女來通稟,說楚王世子已經進了院門兒,更覺心如小鹿亂撞,雙靨炙熱,便越發地拘謹起來,當听見一個有如清泉潺潺,略微低沉卻不失清透的嗓音,與老王妃問安,忍不住斜展眼角——

天青色的衫衣角隨著少年恭身一揖,輕揚微舉,將飄逸出塵的氣質襯托得恰到好處,目光再往上幾分……謝三娘只覺心中一窒,頓時雙靨染上落霞。

楚王世子的風采,著實能引萬千淑女心動神迷。

小謝氏將佷女的神情納入眼底,更是心花怒放……她就知道,懷春少女,當見到虞的風才容貌,定會芳心盟動,只要三娘心甘情願,長兄那頭自是不會拒絕,雖說楚王依然沒有表態,只肖蠱惑得老王妃迫不及待,楚王又是孝順之人,難道還會忤逆了老王妃意願不成?

此事就算沒有十成,也有**停的把握。

待兩人成婚,再把那絕人生育的藥給三娘一服……包管世子咽氣之時,還留不下半條血脈,將來的王位,自然就落到了虞洲身上。

雖說她其實也不甘讓虞洲過繼,不過嘛……那可是自己十月懷胎、撫養成人的親生兒子,就算記在楚王名下,依然還是自己的血脈。

小謝氏一思及此,更是滿面春風︰「世子近來氣色越發好了,母親總算是放心了吧說完,別有深意地給了謝三娘一個眼神。

可惜,心動神迷的三娘並沒有接受到,小娘子的注意力此時完全集中在了虞的一言一行。

「兒快些過來,到祖母跟前兒老王妃看著玉樹臨風的孫子,方才露出真切地欣慰笑容,待虞近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掌,感覺到掌心微涼,卻見他額頭上略微有些汗意,未免心疼︰「怎麼出了汗,難道沒有坐肩與?」

虞連忙安慰︰「區區之遙,委實不用麻煩,孫兒並不覺疲累

小謝氏連忙遞上笑顏︰「母親也太小看了世子,以媳婦看來,世子氣色大有好轉,今後只會越來越好

老王妃情知小謝氏只是寬慰的話,卻也覺得順耳,又醒悟今日的正事,便放開了手︰「今日你三妹妹來問安,難為她有心,還給我這老婆子親手繡了一面團扇,委實精致得很……這麼一想,你自幼去了翼州求學,怕是還沒見過三娘吧?」

虞含笑,眼光往那陌生女子看去。

三娘正在「偷窺」,當即與一雙幽深如潭的烏眸一遇,只覺得一泓清涼,遠遠地就流入了她的眼眸,一直浸入心底,更覺心如撞鹿,連呼吸都急促起來,又見少年沖她微微一笑,更是靈魂出竅,只下意識地起身,行了福禮,一句哥哥安好,說得有若蚊吟。

虞也翩翩還禮,道了聲好,方才落坐。

自是在老王妃下首西側,與諸位妹妹相對而坐。

小謝氏又再發揮那巧舌如簧,先是贊了幾句虞——小小年紀,便得聖上盛譽,以一賦成就才名,可比當年南儒丁昌宿,這次歸來,聖上便親授了國子監司業,只待三伏後正式入職,將來必為棟梁之才——話音一轉,又問三娘在家都讀了什麼書,擅長什麼才藝。

三娘倒也識禮,並不顯擺才華,只以女四書、閨範來作答,說到才藝,也就提了略擅書畫與詩詞。

小謝氏更是笑容滿面︰「這可剛好,世子的書畫與詩詞都是萬里挑一,三娘若想有進益,還得向世子悉心請教

謝三娘便羞怯不已︰「小女愚笨,不過是粗通,實在不敢煩擾表哥

小謝氏正想讓虞表態,才動了動嘴唇——

虞正捧著一碗侍女才上的溫茶,不及送至唇邊,忽而神情俱變,手臂一顫,便聞「 當」一聲,茶碗跌落金磚,碧湯四濺。

眾人俱驚,謝三娘也顧不得羞怯,抬起雙眸看向楚王世子。

卻見剛才尚且風度翩翩的少年,已是面白如紙,身子往後一抑,竟然是暈厥在了玫瑰椅里!

一時間,廳內諸人都是大驚失色。

老王妃一聲驚呼,再顧不得其他,起身撲至虞身前,見孫子雙目緊閉,氣息孱弱,身子只往下滑,還不住地抽搐,頓時哭喊出來,一把摟住孫子,只感到虞周身冷意,那掌心更如冰稜,感覺不到半點溫度,老王妃幾乎也要跟著昏厥過去,只連聲喚著兒,老淚橫流。

安慧與安然也被這突然地變故嚇得神情大變,更別說謝三娘。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兩步,但見虞那張毫無生氣卻依然俊秀的面容,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足底升起,少女情懷一腔柔情頓時煙消雲散,嚇得冷顫不住、心如死灰——哪里是什麼流言蜚語,分明楚王世子已經是將死之人!

小謝氏自然也吃了一驚,緊跟著老王妃圍向楚王世子,當見虞幾乎氣息全無,頓時懊惱不已,這麼多年來,世子都像個沒事人一般,偏偏今日……又忽而欣喜若狂,如果世子就此一命嗚呼,倒也省得麻煩。

可她自然不會表現出來,連忙哭喊著讓人請太醫,一邊去扶老王妃,一邊叫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進來,摻扶了世子去榻上。

楚王府自然是一陣忙亂。

但一街之隔的衛國公府諸人,卻並沒有听說世子「驟病」的消息,直到兩日之後——

旖景自馬場歸來,才換下一身胡服騎裝,恢復了襦衣繡裙的窈窕模樣,正與夏柯兩人做著繡活兒,便見秋月掀了簾子,滿面驚惶地進來︰「五娘,奴婢今日听遠瑛堂的悅目姐姐說,楚王世子兩日前犯了急病,險些……多得太醫得來及時,才救了過來

「什麼!」旖景手一顫,針尖便扎進了肉里,卻不覺半分疼痛。

世子分明已經「痊愈」,何故突然又犯起急病來?難道是又中了什麼人的奸計?想到這種可能,旖景不由心亂如麻,將手里的針線一丟,夏柯這才發現主子的指尖在淌血,連忙尋來白疊巾替她壓拭。

旖景茫然地任由夏柯忙碌,只盯緊了秋月︰「還不細細說來,究竟怎麼回事?」

眼見主子著急上火,秋月也更加慌亂︰「奴婢也不知,只听說今兒個宋嬤嬤入府時,恰逢王院使去對門王府,宋嬤嬤問了幾句,才得知是世子患疾,听說凶險得很,宋嬤嬤立即稟報了太夫人,太夫人也是大驚失色,這會兒正準備去楚王府一問究竟

秋月話音才落,旖景已經起身,幾步走出屋子,又轉頭往書房,強作鎮定,只讓冬雨找出兩本名家字帖來,帶著秋月與夏柯就要去遠瑛堂「問安」。

路上,果然「巧遇」了大長公主。

旖景只作不知情︰「祖母,孫女兒正要尋您,前些日子阿瑾求我借她兩本字帖,因後來休學,竟忘了個干淨,將將才想了起來,連忙找了兩本出來,正想著送去給阿瑾,隔了這麼多日,若不親自去道聲不是,只怕阿瑾惱我不把她放在心上

「你還真是趕巧大長公主因不明世子究竟如何,故而也有些心不在焉︰「這就隨我去吧,兒有些不好,我正要去看他

旖景忙應了聲是,乖巧地跟在身後,因著與楚王府不過一街之隔,又是與大長公主同行,倒不用大廢周章地讓門房處準備隨行的車與與侍衛,只在二門處上了兩頂錦圍小轎,不需一刻就到了對門。

自從重生,旖景是第一次到楚王府。

一路乘著肩與,心里盡是忐忑,一時不及細細體會更為復雜的情緒,越發沒有心情觀賞沿途的朱梁畫棟、碧植芳菲,當到榮禧堂,眼見滿面憔悴的老王妃,旖景的心更是往下沉了一沉。

見禮,依次落坐,眾人都沒有閑敘的心情,老王妃抹著淚說了世子突然暈厥的始末︰「上元,這該如何是好,你是當時不在,沒見那孩子的模樣,我只以為……還好王院使來得及時,診出犯了舊疾,施了針後,當夜就醒轉過來,說是月兌了險……今兒個倒是能服些藥劑,粥水,氣色也恢復了些,我這一口氣才堪堪松了下來,原本是王爺說既然無礙,免得讓你跟著擔憂,就瞞了下來,不想你還是知道了

考慮到有下人與旖景在場,老王妃也沒有將話說明。

大長公主便越發疑惑了,因她知道虞體內劇毒已解,何故又會犯什麼舊疾?想到老王妃尚且被瞞在鼓里,也不多問,安慰數句之後,便領著旖景告辭,說是要去看望世子。

「景兒既然隨我來了,也先去一趟關睢苑吧大長公主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旖景焦急復雜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提議。

兩府為通家之好,既然前來,又知世子患疾,自然沒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關睢苑前,羅紋與謝嬤嬤早得知大長公主來的事兒,已經等在門前。

謝嬤嬤與羅紋是母女,她原本是楚王妃的賠房,最是忠心不二,當年世子乳母毒發,謝嬤嬤方才知曉王妃與世子皆為江氏所害,恨不得親手將江氏手刃,又悔不當初,沒有護得王妃周全,楚王知其忠心,便放心讓她照管世子。

世子一應飲食、藥膳,皆由這一對母女經手,從不曾假手他人。

當然,前世時旖景成了世子妃後,自然獲得世子全心信任,謝嬤嬤與羅紋也對她唯命是從。

再見她們母女,那壓抑著的悔意又如潮水卷襲,呼嘯著將旖景淹沒——遠慶十年元宵夜,為了讓世子服下那據說能讓人「昏睡不醒」之藥,將事情做得神鬼不知,她提議要放下人回私家團聚,故而除了她的賠嫁丫鬟與下人,關睢苑里一應僕婦,包括謝嬤嬤與羅紋都得了恩準回私家,于是,她就那麼放心大膽地……

再見當年忠心耿耿的母女,此時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旖景只覺一陣酸澀凶猛地涌往眼瞼,視線里頓時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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