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挑起她垂落在腮邊的一綹發絲輕柔的攏到耳後,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長臂一伸將她僵直的身子輕輕的摟入懷中。
「別離開我,既然那麼恨我,就留在我身邊折磨我不好嗎?」
唇湊近她的耳側,他低聲說道,他從來都不會是一個委曲求全的人,可是為了她,他願意放棄自己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只要她能留下。
渾身繃緊,顧青橙仰頭看向天空,感覺眼眶里一片潮熱,用力的眨巴了幾下眼楮,她硬是將那抹潮濕滾燙的感覺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你真的覺得我出不了這道門嗎?」
伏在他的胸口,她幽幽的說道,那種淡淡的冷薔薇氣息再一次飄蕩在鼻翼,深吸一口氣,沁入心脾。
「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是真的出不去的。」
環住她的腰,歐曜輕聲說道,在他的腳下,殷紅的血宛如盛放的曼陀羅妖冶的綻放著。
「呵呵,是嗎?」
緩緩地掙開他的懷抱,顧青橙笑了,一步一步的後退著,在剛剛匕首掉落的地方,她彎腰將它撿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對準的卻是自己,「放我走」
她輕聲說道,唇角有著一抹絕艷的笑意。他不知道,她對別人狠,可是對自己更狠。
「你要干什麼?」
目光一凜,歐曜沉聲說道,那一刻,剛剛平穩的心跳聲又亂了。
「放我走吧,那樣你解月兌了,我也解月兌了。」
她笑著說道,與其看著他這樣的在兩難之中痛苦的掙扎,不如就由她來做個了斷吧。
「你這是在逼我?」
歐曜的眸子里碎了一地的陽光,在金燦燦的陽光下,溫潤如玉的臉頰上此時清冷一片,那上面的十道巴掌印清晰可見。
「沒錯,我就是在逼你,如果你不放我走,今天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淡聲說道,對準自己的匕首握的格外的用力和沉穩。
傷了他,她的心會疼,那麼就反過來傷她自己吧,至少心不會再疼了。
「你……」
歐曜又是氣又是急,卻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輕輕移動著腳步向前走,「你先把匕首放下,有什麼話我們可以好好說。」
「把遙控器給我,我現在就走。」
因為他的逼近,那抵在脖頸處的匕首向前推進了幾分,登時就看到那如細瓷般的脖頸上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看著她,歐曜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即將崩潰的表情,就那麼定定的看著她,半晌,眉間聳動,他緩緩地閉上了眼楮。手中的遙控器被他扔到了她的面前。
彎腰,她直接將遙控器撿起來摁了下去,看到大門緩緩開啟,最後看了他一眼,她轉身向那邊走去。
「非要看我下地獄,你才甘心嗎?」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歐曜沉痛而壓抑的聲音。
腳步一頓,她沒有回頭,短暫的停留後,她毅然決然的走出了那扇大門。隨後摁下遙控器,大門一點一點的在身後合攏,在最後時刻,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頭,視線朦朧間,她看到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那一身的艷紅在陽光的折射下觸目驚心,驚擾了她以後許多個無眠的夜。
等到歐曜終于掙扎著從里面走出來時,門外早已經沒有了她的影子,只有遙控器靜靜的躺在大門口,握在手心,依稀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眸子看向前方,他終于頹然的倒在了地上。
第一次,將一顆心完完整整的捧給別人,他以為他會幸福的,卻不曾想過,幸福從來都是鏡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
如今,那顆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他以為他會疼,卻不曾想居然沒有一點感情,是因為疼的已經麻木了嗎?他不知道。
街的拐角處,一輛黑色的悍馬靜靜的停在那里,無聲的注視著這邊的一切。
「嘖嘖,真是沒想到,我還能看到他這樣一副搖尾乞憐的模樣,怪不得有人說,如果你想毀掉一個人,那麼就先讓他愛上你吧,愛到無可救藥時,給予的才會是最致命的一擊,只是讓我沒料到的是,歐曜居然也不能免俗,真是讓我失望呢。」
側過頭看了一眼從剛才便冷漠不語的女人,里恩笑著搖了搖頭,「女人的心一旦狠起來果然是比石頭都硬。」
「你答應我的事情還算數嗎?」
目視前方,顧青橙輕聲說道,胸口泛濫的那種絲絲縷縷的痛幾欲將她擊垮。
「自然,我這個人一向說話算話。」
手指極富有節奏的叩擊著方向盤,里恩笑的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那好,你現在就送我去機場,丑話我說在前面,如果讓我發現他少了一根頭發的話,你該知道後果的。」
本來紅潤的唇此時泛出一絲灰白的顏色,死死的盯著他,顧青橙冷冷的說道,被她握緊的匕首,上面的血跡已經干涸,那是剛剛從他的身體里流出來的血。
「沒問題,我喜歡和聰明的女人說話。」
話音剛落,在一道低低的轟鳴聲中,車子向機場的方向駛去——
醫院里,因為搶救的及時到位,唐晏已經蘇醒過來。睜開眼楮,看著那大片的潔白,睜開的眸子隨後又緩緩地合上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听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她無力的搖了搖頭,「你走吧,我就當從來都沒有過這個兒子。」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即使這樣,也似乎用盡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
「是不是非要我墜入地獄你才甘心?」
倚靠在門框上,看著那張血色盡失的臉,歐曜輕聲說道,聲音無悲無喜,就那樣靜靜的說著。
「你說什麼?」
听出他字里行間的不尋常,唐晏驀地睜開了眼楮,當看到他月復部的那一大片嫣紅時,她愣住了,下一刻,她瘋狂的摁向了搖鈴。
一時間,醫生和護士全都沖了進來,看看她,又看看歐曜,一時間有點發懵。
「出去」
薄唇輕啟,歐曜淡聲說道,平淡的語氣里卻有著一道讓人不容忽視的威嚴。
渾身不由得一震,醫生和護士魚貫的走了出去。
「等等,他的傷口需要包扎,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唐晏大聲的說道,看著那張灰白的沒有一絲生氣的臉,淚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流了下來。
听到她的話,走在後面的幾個醫生和護士剛要折回身,便在歐曜的一記冷掃下乖乖的又轉了過去。
「歐曜,你這是在拿刀剜我的心。」
說這話的時候,唐晏已是泣不成聲。十年了,她不曾再流過一滴眼淚,因為她知道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可是今天,她竟然無法遏制的嚎啕大哭起來。
「疼嗎?」
歐曜淡聲問道,依舊維持著倚靠在那里的姿勢,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表情。
「你說什麼?」
哭聲戛然而止,唐晏整個人愣在了那里,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卻忘了所有的反應。
「很疼對不對?在你疼的時候,你可曾想到過,我的心會比這痛上一千倍一萬倍,可是為了你,我必須咬牙忍下來,因為你是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所以如你所願,她走了。」他很平靜的說著。
「她走了?」
唐晏失聲問道,听到這個消息,她本來應該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對,她走了。」
像是為了堅定她听到的,歐曜又重復了一遍,還沒等她答話,又說了這麼一句,「就算是這樣,我依然不會和瑟琳娜結婚。」
「歐曜」
伸出手,唐晏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卻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明明是咫尺卻似乎隔著天涯。
「這段時間我有事不在這邊,力叔和鐘姐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去,腳下的步伐有著些許的凌亂。
「等等,歐曜,你要去哪里?」
唐晏用力的掙扎著,心中仿佛破了一個洞,有什麼東西正在瘋狂的向外流瀉著,她知道如果現在她抓不住他,可能以後就再也抓不住了。想到這里,她更加用力的掙扎著,一個不穩,整個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門外,歐曜前行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後再次向前走去,只是在經過護士站的時候淡淡的說了一句——
「三號房的女士摔倒了,我想她應該需要你們的幫助。」
門內,唐晏早已是泣不成聲,她用盡全力的掙扎,可身子仿若千斤那麼重,怎麼也移動不了半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
門外,陽光依然熾烈,有風吹來,暖暖的。
甫一踏出醫院大廳,歐曜便拿過墨鏡戴在了臉上,只因他記得,那個女人曾經在看到他的眼楮時說——
「歐曜,你的眼楮好漂亮,跟貓眼一樣,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眼楮。」
如今,她雖然已經離他而去,可這雙眼楮他依然會只為她一個人綻放光彩。
仰頭看天,藍天白雲,深深的吸進一口氣,他轉身走向了早已停靠在一旁的房車,「回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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