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光北縣公安局的干警們開始安排值班人員夜晚盯守。公安工作與其他機關單位不同,也要留下一定的值班人員,接到報警十分鐘後若是不出警,那就是違紀了。
但今天,他們的臉上都帶著點怪異的表情,因為就在剛才,局長、政委還有常務副局,好像火燒似的紛紛從辦公室里竄出來,坐上吉普車急匆匆的離開了市局。
就算是有大案子,也很少見到他們如此表現,干警們在心里猜度著,開始整理文件,準備下班。
「吱!」長長的尖銳的剎車聲從院子中傳來過來。
不管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干警們紛紛將頭轉向窗戶邊上,有幾個年輕點的還在那里嘟囔道︰「誰啊,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車開得挺猛啊。」
這是一輛非常普通的吉普車,很普通的牌照,掛的是臨縣的標志。此時還沒有電子網絡,牌照的樣式,代表的含義,一般大眾還很難明了,但是公安系統的人,怎麼會看不出?
很普通啊,普通得讓人恨不得馬上把這個敢于在公安局大院開飛車的司機拘留起來。
小年輕們正各個看不順眼,從吉普上邁步走下一人。眾人一看,頓時有些傻眼,這人正是他們的大家長,縣公安局局長。
這是怎麼個情況,局長不坐自己的車,怎麼跑到這輛車上去了?敏銳的感覺讓有事要發生,緊接著,縣公安局另外兩名大佬也從車上走出,並且神情深沉面色凝重,干警們心里都不自覺的說了句︰完了,今天晚上別想回家了。
局長三人下來之後,並沒有邁步進入辦公室,而是站在車旁邊,目光看向車子。這樣的神情,無疑不說明這車上還有分量更重的人物。
可當那人下來的時候,見識廣泛消息靈通的人頓時就迷惑了,這位看上去威風八面,可是在縣里有數的幾名大佬中都對不上號,看局長他們的恭敬樣,這位到底是什麼來頭?
除了市紀委書記平國新,又有哪個人能讓縣公安局的頭頭們噤若寒蟬?緊接著,公安局門口又疾馳進一輛吉普車,剛進門口便停了下來,從上面利索的跳下幾個人來,二話不說就把公安局的大門跟緊緊關上了。
「哎,你們這是怎麼……」傳達室的大爺推開門,一句話還沒說完,為首那人已經掏出了工作證。
明晃晃的國徽,下面是那人的照片和名字。市刑偵大隊大隊長的職務,頓時讓老大爺縮回脖子坐回了傳達室。
屋子中的人已經坐不出了,看這架勢,縣局三大頭都在外面站著,肯定是有事發生。不多時,縣公安局的大院里,就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局長滿意的看著眾人行動迅速的列好隊,大聲喊道︰「同志們,這位是市紀委樂文記,今天來我們縣視察工作,大家歡迎領導講話。」
說著,他協同另外兩名大佬便準備帶頭鼓掌。
平國新手一擺,止住了這種虛套的東西,深深的看了局長一眼,聲音低沉的說道︰「方局長,今天我們的任務十分重大,務必一擊而竟全功。歡迎的事情,就暫時放一放吧。」
方局長被當面斥責,雖然不是很硬,但卻是滿臉的尷尬,連忙說道︰「是是,平書記教訓的是。」
「沒什麼教訓,都是為了工作嘛。」平國新打了個官腔,他也不至于再去體諒方局長的心情。今天的行動,成了則能為他培養一條線,若是不成,未免就會被人詬病手伸得太寬,他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說完這話,平國新走上幾步,面對著滿院子的干淨,微微一笑道︰「同志們,辛苦大家了。我知道大家辛苦忙碌了一天,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很不容易,但是作為社會安定的維持者,我們有義務,也有點責任,在听到犯罪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要果斷出擊。老百姓給了我們權力,我們就要做出對得起老百姓的事。」
紀委書記,說起話來先站在道德的最高點,動員令的開頭就讓干警們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八十年代,人民大于天。
平國新非常滿意的看到自己說話的效果,點點頭說道︰「今天晚上,縣局將有一場大行動,具體指揮由方局長擔任。大家辛苦辛苦,晚餐就在食堂里面吃吧。」說完這話,平國新不再多說,保持了領導的姿態,向著辦公樓走去。
顧詔卻是沒有想到,平國新的決心下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大,此時他正坐在供銷社主任辦公室的木頭椅子上,跟主任王大勇說著家常。
王大勇乍一看,又矮又胖又黑,十足的凶相,但顧詔卻早就知道,王大勇這人人性不錯,有點黑包公的味道。供銷社里面誰敢偷偷模模拿東西,要是被他知道了,不管是誰的關系,直接開走回家,不到四十歲的年紀,也得罪了不少人,否則也不會在供銷社黃攤子之後,連個出身之處都找不到。
「張越那小子,該打。」把門一關,王大勇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解氣的說道。
「主任……」顧詔哭笑不得,這王大勇就算再沒心機,也不該當著他的面就這麼說張越吧?領導總應該保持架子的。
「怎麼,我說他你還不樂意了?」王大勇呵呵笑著,隨手扔給顧詔一根蝴蝶泉。這煙可是上等煙,帶過濾嘴的,一般人可舍不得抽,基本上是福字官廳或者大槐樹。
顧詔接過來,從口袋里面掏出火柴,幫著王大勇點上。看著王主任深深的吸了一口,顧詔才用火柴梗給自己點上。
看著顧詔熟練的動作,還有點煙中需要注意的事情,王大勇砸吧砸吧嘴,說道︰「我說小顧,最近你是不是惹了什麼事了?」
這句話問得顧詔有些模不到頭腦,疑惑的問道︰「主任,要說我惹的事兒,你是知道的啊。」
「屁!」王大勇噴了口煙,把身邊的桌子一拍,怒道︰「你小子少跟我裝糊涂!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有好幾撥道上的人跑到咱們供銷社來打听你了。要不是你家主任面子廣,你能平平安安的走進這門,算你小子有出息。」
道上?!顧詔稍稍愣了愣。昨天晚上他上樓太快,確實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當時平國新恰巧剛剛到了光北,正在明日飯店用餐。看著游黑子那一副狂放的模樣,二話不說直接先找人將他帶進了看守所。不過當時出面的是刑偵大隊張,他這個書記還沒有在公安線上露面,所以公安局幾名當家人才對平國新的突然到來感到火燒眉毛。
顧詔思來想去,倒是對準了游黑子,低聲問道︰「主任,你的意思是,游黑子想找人動我?」
「啊哈,果然是你。」王大勇突然大笑起來,沖著顧詔伸出了大拇指︰「行啊你小子,有手段啊,游黑子在縣城里面也是一霸,今兒個算是栽在你的手里去了。听說昨天晚上可是被看守所的獄霸好好整治了一晚上。不過游黑子也硬氣,楞挺了一晚上,今天上午把牙刷磨尖了,把那獄霸給捅了,現在正在禁閉室呢。」
一連串的消息砸向顧詔,讓他有些發蒙。他什麼時候有能力把游黑子送進去了?看守所怎麼會有禁閉室?他撓撓頭皮,一臉無奈的說道︰「主任,看你說的,我哪有那能耐啊。你別這麼看著我,我要是有這手段,還用當場跟張越動手,早就找個小胡同讓人把他給做了。」
王大勇听得心里一激靈,暗道這小子夠狠的,打人悶棍看起來是輕車熟路。他不動聲色,又抽了口煙說道︰「你別跟我裝,實話跟你說了吧,道上的人不是要找你報復的,是來找你求情的。」
顧詔苦笑不已,他現在連事情怎麼發生的都不知道,那群人就要找他求情,這不等于進廟擺耶穌,找錯門了嗎?同時他也感覺到,光北道上有著方方面面的消息,還沒怎麼樣,就把他的情況打听出來了。他們現在是求情,若是有仇,昨天晚上……想到這里,顧詔的臉色慢慢的陰沉下去。
王大勇不知道顧詔心思百轉,繼續說道︰「其實吧,游黑子這人倒也不錯,至少我知道,他孝順!想想這些年,他在咱們縣城里面,也就是打打小架,蹭蹭飯吃,大罪過沒有,小毛病不斷。老哥哥今日便貼著老臉,向你求個情,成不成?」
顧詔本來就對王大勇心存感激,此時也知道顧浩然的事情肯定在縣城里的官場傳了起來,而王大勇卻不惜掉下面子向他求情,這讓他霎時不好意思起來,慌忙擺手道︰「主任,你可別這麼說。要不,我再了解了解情況?」
王大勇點點頭說道︰「看守所那邊傳出信來,游黑子想跟你見見面。只要你有時間,咱老王就當個牽線人。」
顧詔又有些疑惑了,王大勇跟游黑子,又是什麼關系?
「主任,這樣吧,咱們去游黑子家看看,先去安慰安慰老人家,告訴她沒什麼事,先安了老人的心。」顧詔思索片刻,提議道。
、「正好,我也有段時間沒看我那老姑了,咱們一起過去。」
得,顧詔活了兩次,這才知道王大勇和游黑子,竟然是姑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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