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縣郊區的房子里,劉革新平靜的抽著煙,看著面前的電話。
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劉天盛正坐立不安的踱著腳步。一會兒點上煙抽上兩口,一會兒又端起水喝幾下,滿臉都是焦急。
「坐下,來來去去的成什麼樣子!就你這個樣子,還想跟顧詔斗,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劉革新將香煙在煙灰缸上輕輕地彈了兩下。
劉天盛站住腳,對劉革新說道︰「爸,我就不信你心里不著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是,地區紀委的干部啊,跑到河溝鎮竟然拿他顧詔沒有辦法,現在都被吊在河溝鎮快一星期了,也沒有听說顧詔被叫道紀委去喝茶。你說,我能不著急麼,顧詔在河溝鎮一天,我這心就安不下來
「現在知道著急了?當初你們捏造舉報信之前怎麼沒有跟我說?不要以為你老子是先紀委書記就能為所欲為!平日里你看到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看著你老子頭上的帽子才跟你套近乎。到了官場上,就算是他們要巴結你,也不會那麼明顯,懂不懂?」劉革新趁機教育兒子。
劉天盛又煩躁的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繼續問道︰「爸,前幾天去地區,你不是把顧詔的情況反映了嘛,怎麼地區的力度這麼小?要是放在咱們縣里,其他的別說,直接拉到小黑屋喝喝茶談談話,我就不相信顧詔的就是干淨!」
劉革新一陣無奈,自己這個兒子,看起來嬌慣得太厲害了,全然不知道他們那個舉報信到底捅了多大的窟窿。要是單純的說顧詔還就算了,偏偏要聯系上柳妍,柳妍那是好招惹的主嗎?這件事梅縣抗不下來,所以才一直沒有什麼動作,要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劉革新的兒子,劉革新才不會巴巴的站出來當這個出頭鳥。
出頭鳥不好當,最先挨槍子的還就是出頭鳥。
「你呀,等這件事過去了,你給我收心養性,去單位上上幾天班,學習學習!」劉革新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件事王書記和馮縣長做了統一的部署,就是壓下來,能壓多少算多少,縣常委也是這樣的決定。咱們上一次去地區,不是為了讓地區里來查顧詔,而是把我們為難的地方遞交出去他的嘴角帶著點莫名的笑意︰「咱們梅縣抗不下來,你以為地區里面就那麼好過了?實話告訴你吧,我看啊,這一次檢查沒準也是雷聲大雨點小,糊弄糊弄眼球就算了
听到劉革新這麼一說,劉天盛頓時愣住了,過了老半天才疑惑的問道︰「這怎麼行啊,按照機關規定,不是實名舉報都要徹查的嗎?」
劉革新一瞪眼,罵道︰「你這腦子里面都是大便麼?徹查徹查,現在地區不是正在徹查麼?問題在于,這個徹查到底要徹底到什麼程度他模了模下巴,慢慢的說道︰「不管顧詔或者柳妍有沒有問題,也不管這件事最後怎麼樣,至少現在舉報人的問題應該不會太大了,誰也不能擋住群眾發現問題揭發問題
劉天盛听老爹說得有點玄奧,總算開動起腦筋來,慢慢的帶著疑惑的問道︰「爸,你這麼做,是為了把我給摘出去?」
「廢話,你這才想明白嗎?誣陷機關干部,如果查到你的根子上,很有可能就是挾私報復,這在官面上是很大的問題。你這麼做,沒有運用任何官場的智慧,只是知道胡打亂撞,這在官場是非常忌諱的事情劉革新搖搖頭。
「不是吧,難道顧詔把我關起來就這麼白關了?」劉天盛氣不順。
「讓你多讀一些書,你不讀,整天就知道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套近乎劉革新嘆口氣,重新點上一根煙,說道︰「古代的時候有個叫伍子胥的,全家被國王殺了,他忍辱負重,最終帶人滅了那國家,還把老國王的尸體扒出來鞭尸,那才是混官場的人才,懂得什麼叫忍。官場有句俗話,叫做應景兒。什麼叫應景兒,就是合適的時機。無中生有,生編亂造,當不起推敲
「爸,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劉天盛氣喘吁吁,也點上了一根煙,重重的坐在沙發上,朝旁邊吐了口唾沫。
「過去?哪有這麼輕松!地區紀委是那麼容易動的嗎?人家顧詔和柳妍到底也是官場上的人物,听說柳妍柳鎮長的來頭不小,在省里也有能說得上話的人。咱們把舉報信的事情推上去,地委估計也很為難。查吧,要是查出點兒事兒來,怕省里那邊有人強壓,沒準還會摘掉幾個人的帽子,要是不查吧,這件事咱們梅縣紀委已經把事情說上去了,頭疼的是他們,要是舉報人不甘心地區也壓著,沒準就會跑到省里去,讓地委落癟子。所以說,地委有人希望查出事來,也有人希望不要查出事來,所以才有了這兩個工作組的下放
劉天盛听得有點糊涂,瞪著大眼看著劉革新。
「這是怎麼繞的,我怎麼越听越不明白了。爸,你就說個實底兒,顧詔能不能倒?」
劉革新看了看電話,搖搖頭說道︰「如果誰能夠在官場上說一定的話,那他不是神仙,就是妖怪。事情已經出了,就要看先後手和決勝棋了。你以為,顧詔和柳妍莫名其妙的被人舉報,他們心里就痛快的了?咱們出招,他們肯定會接招的。誰生誰死,這可不是一句話的事
「我就不相信,顧詔跟柳妍有後台,那些想整治他們的人,就沒有後台了?」劉天盛不服氣的說道。
「有後台沒錯,但是正因為各自有後台,所以要守官面上的規矩劉革新突然笑了︰「也只有你們這些愣頭青,才會橫沖直撞,不管不顧。不過這樣也好,他顧詔敢這麼把我的兒子關起來,一點也不在乎你老子的臉,沒辦法,你把臉丟了,你老子要把臉找回來!」
劉天盛一听這話,可比剛才劉革新給他說天書有趣多了。顧詔那小子那麼年輕,就當上了鎮書記,劉天盛這種官宦子弟看在眼里,那是非常的不爽。明明還沒有他劉天盛歲數大,現在竟然就是科級干部了,要是再等上幾年,顧詔還不逆了天去?在梅縣這個地頭上,他劉天盛雖然不是第一衙內,跟王滬和馮玉麒的小孩比起來差上些許,但要是跟顧詔比起來,只有他叫人關顧詔的手腕,顧詔就該老實巴交的听他劉公子的話!這顧詔也是膽大妄為,以為得罪了他劉天盛,還想在梅縣有什麼出息?
「爸,你說,該怎麼做,我去辦劉天盛急切的站起身來,湊到桌子旁邊。
劉革新想了片刻,聲音變得陰冷起來,冷笑道︰「河溝鎮不是有一項政策,叫做什麼獎勵公款,要按照投資的半分之三麼?那好,我們就給他送去一百萬的投資,兩百萬的投資
劉天盛一听這話就急了︰「爸,你說什麼話呢,這麼多錢的投資,要是放在縣里,您的政績可是很大的啊,就算跟王書記說話,那底氣也非常粗,沒準還能取代馮玉麒的位置呢。把一百萬兩百萬送給河溝鎮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給顧詔增政績,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好啊,連你都想不通,那河溝鎮的老百姓更想不通了劉革新笑得高深莫測︰「一兩百萬投資建廠,河溝鎮那個地方耕地本來就不多,要是把項目談下來緊趕著上馬,就要把耕地讓出來。現在可不是閑地的時候,莊稼已經開始長了,若是把耕地變成建廠用地,顧詔就要受到很大的壓力,上面的下面的,有得他頭疼了
「爸,我還是想不明白,他頭疼就頭疼好了,只要上級批了,他能有什麼風險?」
「糊涂!你認為縣里會那麼容易把他提交的計劃給通過了?這幾天我了解了一下顧詔這年輕人,很有點手筆,也很有膽氣,是個比較新銳的改革派。他現在風風火火的去了河溝鎮,估計也是準備在政績上獲得些成績,以便于後期發力。我估計,這個投資只要是過去了,顧詔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吃下來,會跟縣里和鎮下的農民打包票做保證,許下建廠之後的好處,等于是立了軍令狀
說到這里,劉革新開始笑了,笑得非常開心,他慢悠悠的倒上一杯茶水,這才把計劃的最終部分告訴了兒子︰「如果萬事俱備,莊稼拔了地批了,就差投資資金到位的時候,投資人突然之間出了問題,你說顧詔會怎麼樣呢?」
劉天盛听著劉革新徐徐道來的話語,眼楮慢慢的變亮了。等到劉革新說完,他使勁拍了一下大腿,伸出大拇指贊嘆道︰「爸,你真厲害啊。可是,我有點想不明白,這些投資到底去哪里弄啊?」
劉革新又露出神秘的笑容,慢慢的說道︰「我不是說了嘛,在地區那邊,也有人希望顧詔倒下來,以便于他們做更多的事情。前幾天去地區,我就見了這麼幾個人
劉天盛頓時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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