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些事兒 第十七章

作者 ︰ 繩仔

十七、流光

蘇墨華微微眯了眯雙眼,忽然籠回了嘴角的笑意,「清風明月本是無價,但幸有遙山近水尚含情義。**********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說罷忽地旋臂將我一攬,我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是一輕,又被端端正正地擺放好,而蘇墨華已與我並肩席地而坐。

我兀自陷在驚詫中,忽然覺得膝下暖軟,低頭望去,卻見蘇墨華將他的衣擺墊在我的膝蓋下面,伸手一翻,那衣擺的內襯竟是一整塊的雪貂皮毛,跪在上面半分潮濕氣息也感覺不到了。

「你我剛想開口,蘇墨華卻已抽出了洞簫自顧自吹將起來,雙目微闔,上挑的眼尾中依稀能見到悠然自得的清冽光彩。我淡淡笑了,也不再多言,只在心底深處微微漾起幾絲暖意。

長夜深涼,夜風越見冷冽,我已穿著單薄的中衣在風中跪了近三個時辰,婧容實在看不下去,不顧我的反對用外裳緊緊將我裹住,然而涼意還是從四周緩緩漫上來,膝蓋下雖然有雪貂皮毛墊著,但雙腿依然麻木得失去了知覺,自膝蓋以下的部分似乎都不再屬于我的身體了。

夜晚的霧在我的發絲和眉睫上結了薄薄一層水汽,我的神思漸漸模糊,耳邊隱約听見蘇墨華在跟我說話,他的語氣似乎很著急,可說的什麼我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听清,有人在拉扯我的身體,可我卻執意不肯起來,心中不知在跟誰賭氣,只覺得如果我起來,那便是將自己最後僅有的自尊也輸了出去。

不,我絕不。

這樣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听見孫姑姑的聲音,似乎說了一句起來吧。

仿佛一句咒語,瞬間將我身體中最後一絲力氣抽走,我好像軟倒在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中,鼻間聞道的是草木蕭疏的干冽香氣,讓人無端地想起黃沙,落日與狼煙。眼中模糊看見一雙寒星般的眼眸,盈盈綴在沉黑的夜幕上,是蘇墨華吧,我向他微微一笑,用微弱的氣息說出一句,「我贏了便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來時已身處柔軟的錦榻上,我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飛梧苑中。漫黃的天光透過淺綠色的窗紗篩進來,在屋中灑下一片懶散的暖意,屋子里點著寧心靜氣的素梨香,清甜的香氣十分熨帖。

婧容並沒在房中伺候,我叫了幾聲也不見人答應,平日在廊下伺候的小丫頭也都不見了。我喉中干渴便自行下了床,誰知雙腳剛剛著地,一陣噬骨的酥麻酸痛之意從腳尖迅速蔓延全身,我狠狠打了個冷戰,極力忍著才沒有叫出聲來。

掀開鵝黃色輕紗睡裙,只見自己的膝蓋一片淤青,原本潤白如玉的小腿因血脈不通的漲紫,微一用力便如有千萬螞蟻從骨頭上爬過,痛麻難耐。

我不敢再動,只好紋絲不動地坐在床上等婧容回來,不多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抬頭看去卻是蘇墨華走了進來,他見我醒了便展顏一笑,「你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弄些吃的來

我搖搖頭,「不敢勞煩二公子,叫婧容去就可以了,她人呢?」

蘇墨華眼中露出一絲猶豫,沉吟片刻才道︰「婧容去打點車馬了

「車馬?」我一愣。

蘇墨華看著我,臉上的笑意如煙消散,「王妃已下了命令,遷你去長澤蘇府舊宅

我微微一愕,卻很快明白過來,看來在湖邊跪上一夜到底還是不夠的,只是沒想到竟一至于斯,此去長澤,無異于將我趕出王府,心中刺痛,不覺冷冷一笑,想不到我顧飛煙竟會淪落至此。

見我垂著頭不說話,蘇墨華溫言安慰,「你此去權當散心,你與哥哥是皇上賜婚,想來母妃也不會讓你獨自在外住得太久,切勿多想傷了身子

我哂然一笑,「無妨,我豈是那樣自輕自賤的人

蘇墨華勾唇一笑,又換上了平日里那副散漫面孔,再不與我糾纏這個話題,只從桌上替我端了杯茶來。

我從他手中接過那荷葉旋盞造型的白坯茶杯,驀然覺得有些熟悉,側頭細細一想,才想起這是成親第二日從慎思堂出來時,在一個叫西兒的小丫鬟那里看到的,因著做工奇巧,且是未著色的半成品故而印象深刻,我記得西兒說這是柔川夫人的茶具,怎麼跑到了我的屋里。

于是徐徐喝了口茶,貌似不經意地開口,「這套茶具做得倒巧,卻不是我屋里的東西,婧容怎麼這麼糊涂,該不是把別人房里的東西誤拿了回來吧

蘇墨華解釋道︰「你的東西王妃都已經下令包好裝上馬車了,可你這兩日睡著,總要有東西用,這套茶具是從我那拿來的

「哦?」我神色微微一詫,「可我怎麼記得一個小丫鬟說這是柔川夫人的東西呢?」

我不動聲色地留意著蘇墨華的神色,只見他面色一郁,清濯的雙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歉疚,卻立刻掩了下去,「是麼,怕是物有相似吧

果然有隱情,可我已經要離開王府,這里的事再沒心思去招惹了,將茶杯還給蘇墨華,「許是我記錯了忽然想起剛剛他說的話,「你說我已經睡了兩日?」

「沒錯蘇墨華點頭,神色中還帶些許隱澀的擔憂,「那日你在湖邊跪得太久一直血氣不暢,又受了些風寒所以發熱不止,昨天夜里才退熱

听了他的話我心中微微一苦,我還病著王妃就已經下令包起了我所有的東西,想我從入府以來對她恭順有加,如今她這樣急切地要將我趕走,如何不叫人心涼,垂了眼薄涼一笑,「王妃果然雷厲風行,不愧為府中主母之位

蘇墨華听了這話也是默然,我深深吸了一口去,收起心中的自苦,向他道謝,「那日在湖邊,多謝你了,最後還要你抱我回來,沒有牽連你吧

蘇墨華搖頭,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神色,緩緩道︰「那日抱你回來的,是哥哥

我愣住,記憶里那個懷抱如此溫暖,連那鮮活的草木氣味也叫人留戀不已,怎麼會是蘇墨行,我不願相信,但是蘇墨華不會騙我,想來是我那時神志不清,產生了錯覺吧。

不願再多想,我懶懶窩回柔軟的錦被中,不小心挪動了雙腿,又是一股酸麻,我輕「嘶」一聲,皺著眉頭忍下,「如今我已經醒了,便即刻動身吧

車馬轔轔駛離晉安城時我挑開車簾回望城中重重檐瓦,心中除去淡淡的落寞竟生出一股解月兌之感,終于月兌出了那禁錮我富貴牢籠,整個人好像都輕快起來,只是仍然心有掛念,如今皇上對蘇家動手,父親作為士族文臣之首,能否保全自己與家人呢?恍惚自嘲一笑,縱然父親與姑姑視我為棄子,我依舊無法不擔心。

暮色漸濃,晉安城繁華蒼沉的剪影漸漸瞧不分明,只有車輪的轆轆聲響,伴著我漸行漸遠。

時光如流水,須臾指間過,轉眼我已在長澤住了一年有余。

長澤是蘭容東面的一座濱海小城,距離晉安城五百余里,遠不如晉安城繁華熱鬧,然而這里民風質樸,氣候濕潤宜人,每到日頭西斜,暮色霞光便如薄紗籠染,灑在鋪路的石板上,拂過的風染著海上的水汽與微咸的氣味,整座城中便是說不出的安逸與閑適。

這一年中肅毅王府便像忘了我這個因過別居的世子妃一般,從未來人詢問過我的境況,但因著我到底是御封的郡主,還是每月按時送來一應吃穿用度。

而家中對于我的遷居沒有表露任何態度,這一年間幾乎與我斷了聯系,只有哥哥于去年年關過後來過一封家書,信上說父母身體安康,姑姑平安誕下一位小皇子,皇上十分喜愛,賜名扶纓,于滿月時封臨梁王。又殷殷囑咐我切勿憂思過甚,傷了身體,還說等到天氣暖一暖便來長澤看我。

這封信我收在櫃子深處,思忖良久,並未回信,而如今暖春已過,連秋日也將盡了,我依舊沒有等到哥哥的探望。

我似乎已經不再被人記起,但眼見著時光靜好,我也漸漸樂在其中,畢竟在這里,我只是我自己,而非碩妍郡主,或是肅毅王的兒媳,更不需為了保住家族榮耀而心甘情願地成為一枚棄子。

轉眼年關又近,院子里的紅梅早早便開了,我瞧著喜歡便拉了婧容去院中折紅梅插瓶。一入院中,抬眼便見梅花開得雲蒸霞蔚,燦若流錦,風一過,便送來幾絲素寒的幽香。

正伸手折下一枝含苞的梅花,忽听有鐘聲響起,沉遠悠長,放佛一陣卷裹不去的長風,正是城門鐘樓里長澤鐘的聲音。

鐘聲一聲一聲在城中蕩開,婧容眯起眼楮細細听了,轉頭問我,「小姐,這鐘聲五長九短,我怎麼從來沒听過?」

我卻愣在原地,手中紅梅掉在地上也不自知,五長九短,這是宣布國喪的鐘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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