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些事兒 第二十四章

作者 ︰ 繩仔

二十四、甘牙

由于風雪的緣故,行軍路途艱難,接應的隊伍到達甘牙村時已過午夜,遠遠的已經能看見圍困甘牙村的綻桑大軍開始陸續撤退,想來是陳啟臻已經得手。

看著甘牙之圍解除,眾兵士無不雀躍,立時便想上前驅趕剩余的敵人,救出主將。

但徐向春卻下令隱蔽,按兵不動。

我微一琢磨便知其意,綻桑大軍並非一次全部撤走,而是分批撤退,顯然算準了宛城會派人接應蘇墨行,打援之心不死,眼下我們只有五千兵士,若是硬踫無異于以卵擊石。我見徐向春不過二十上下年紀,卻能如此冷靜,不由暗暗佩服。

夜色為軍隊提供了最好的隱蔽,徐向春一邊等待一邊派出探馬查探綻桑人撤退的路線。

半個時辰後探馬回報,徐向春自引一隊兵馬前去綻桑人撤退的路線上伏擊,剩余的兵馬由副官帶領至甘牙村外接應。

風雪漸漸止息,天空中密雲也將散盡,清寒舒朗的月光從雲層間鑽出,照著冰雪覆蓋的大漠一片皚皚,甘牙村背依望仙谷孤獨的盤在這一片廣袤之中,讓人望之不由心生淒涼。

我隨軍向甘牙村奔襲,離得越近,我的心跳就越劇烈,于這樣的雪月之夜奔馳,迎面是凜冽刺骨的寒風,前方更有敵人霍然雪亮的刀戟,我突然覺得有些害怕,更有一種莫名的悸然之情填滿了我的胸膺。

前軍已經被敵人發現,沖殺聲和金鐵交鳴之聲如浪潮般向我涌來。我拔出腰間的長刀,這把的刀的刀刃已經有幾處崩口,血槽里還留有暗紅色的干涸血跡,那沉甸甸的重量讓我不由屏住了呼吸。

驅馬直奔向甘牙村中,一路上見到拼殺中的雙方兵士,他們的表情無一不是決絕而凶狠,手中的兵器反射著致命的寒光,唯一的目的就是置對方與死地。

因為在這戰場之上,多殺一個敵人就意味著多一分活下去得希望。

原來生命竟是如此輕賤,不過一條手起刀落的銀亮弧線。

蒼茫雪漠之上濺起一蓬一蓬鮮紅溫熱的血霧,親眼目睹這一幕幕血肉拋濺,我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突然j□j馬蹄疾頓,身子一輕,連人帶馬摔倒在雪地之中。

我急忙爬起來,原來是馬蹄絆到了一具尸首。我彎腰拾起掉在一旁的刀,忽然耳後一寒,眼前已閃過一道寒芒。

只听噗嗤一聲輕響,有灼熱的液體噴在我的臉上。

愕然回頭,只見一個綻桑人保持著揮刀的姿勢站在我背後,一截刀刃自他胸前透出。

敵人的尸體軟軟倒下,露出他身後的一名蘭容兵士,他臉上沾著塵土與血跡,向我一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新兵吧,發什麼呆

「多,多謝我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向他道謝。

他搖搖頭,用力一拍我的肩膀,「努力活下去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人影紛亂,很快我便看不見他的蹤影了。

因綻桑人于準備撤退之時被我們突襲,突然遭遇之下並無多少斗志,蘭容的軍隊十分輕易的在他們的陣勢中撕開一條缺口,圍困之勢一解,蘇墨行立刻引兵反擊,遠遠見到那一隊墨甲騎兵如一條奔騰的墨黑河流一般突圍而出的時候,我心中驀然一松,幾乎要跌坐在地。

在蘭容軍隊的內外夾擊之下,綻桑人很快喪失了戰斗的意志,合軍向西北方向撤退,但是依舊有大部分被俘或是殲滅,只有一小半得以月兌身,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在前方還有一個徐向春在等著。

這邊的戰役已告一段落,蘇墨行與接應的副官會和,開始清點人數。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齊膝深的雪讓我每一步都十分困難。

蘇墨行似乎察覺了什麼,抬眼向我的方向一掃,幾乎是一瞬間他的目光便釘在我身上。

此時風雪已經停了,月色如銀,籠灑大地。

映著月光,我看見蘇墨行的雙眸驀地綻出異常清亮的光彩,似乎某種不可置信的喜悅從眼底卷裹而上,他將手中的名冊交給副官,自己則向我迎了過來。

我有些驚詫,伸手一模才發現自己的頭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隨意束起的長發正在風中飄搖。

蘇墨行雙腿修長,片刻間便到了我面前,見了我滿臉的鮮血神色硬寒如鐵,眼中的喜悅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你受傷了?」

見他一雙眼楮在我身上來回查看,我心中一暖,但看見他雙手微抬卻又有些顧忌的樣子,又不覺泛起一抹酸澀,「我沒事,這些血不是我的

蘇墨行似乎松了口氣,又不放心地看了兩眼,唇角方才不經意地浮起一絲笑意,「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垂下了雙眸,心中千回百轉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抬眼看見他詢問的神色,深深吸進一口氣,用一種輕柔但卻鄭重的語氣說道︰「我,來接你回去

蘇墨行唇角的笑意逐漸擴大,直至眼中也沾染薄薄的一層笑。

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再不是那斂如沉淵的深沉與鎮定,而是一種如冰消雪霽的清涼溫軟,又帶著幾絲驚喜與松弛。

他就這樣注目看著我,直看得我雙頰如燒,在這樣寒冷的雪夜里也覺得整個人如在暖室中,耳後都滲出細細的汗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墨行緩緩俯身靠近我,看著他俊毅的面龐在眼前放大,我有一絲窘迫,胸膛里的心跳直如擂鼓,他每近一寸就激烈一分,幾乎要破胸而出一般。

但是我卻沒有躲開。

到今時,我已不會,也不願再躲開。

「謝謝你蘇墨行俯身到我耳邊,吐出這嘆息般的三個字,然後月兌下風氅將我裹住。

依舊是那熟悉的草木蕭疏的清馨之氣,夾雜著金鐵與淡淡的血腥氣味,讓我說不出的心安。

不多時徐向春回到甘牙村與蘇墨行會和,清點過繳獲的輜重與俘虜後便啟程返回宛城大營。

就在幾日前,我也曾與蘇墨行共乘一騎,那時也是晨熹初露,但是一場風雪初停,今日的曙色似乎更令人抒懷一些。

我倚在蘇墨行堅實的懷抱里,能清晰的听見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聲,仿佛一下一下敲進我的心里,無法言喻的寧靜和喜樂。

耳邊忽然傳來他低沉而輕柔的聲音,「若是累了便靠著我睡一會兒

我心中一震,還是這一句話,但我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恍惚間泛起細密的清甜,我輕輕點了點頭,將頭靠在他肩上,鎧甲堅硬,這一靠並不舒適,但是我卻不願離開,因為在這瀟瀟塵世中,蘇墨行的懷抱便是唯一一處可讓我系此浮萍之身的所在了。

我願意站在這個男人身側,與他比肩共面沉浮。

回到大營後,蘇墨行立刻召集諸將領到主帳集合,我則到藥帳去尋阿蘅。

阿蘅剛剛為一名傷員包扎完畢,見我渾身是血的出現唬了一大跳,急忙將我按住便要替我檢查,口中急急念著︰「這是怎麼了,你受傷了?」

瞧她向一頭炸了毛的小獸一般,我急忙攔住她,「放心,放心,這不是我的血

阿蘅兀自上下看了看才放心,嗔怪的看了我一眼,「這一晚你跑到哪里去了,擔心死我了眼楮瞟到我穿著的風氅微微一愣,「這是姐夫的?」

我笑著拉過她的手,抬手撫過風氅綿滑的表面,心頭又泛起絲絲縷縷的甜意,「昨夜,我隨軍去了甘牙村

阿蘅大驚,「阿伊姐姐你瘋了?戰場如何能輕易去得,萬一你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姐夫他……」說著說著她話音一頓,眼中多了幾分了然,神色忽地黯了一黯,又在瞬間恢復了常態,「姐姐是去接姐夫回來吧。姐夫他,一定很感念

我沒有說話,想起蘇墨行向我走來時那驚詫欣喜的神情,唇角不由就勾了笑意。

正說著話,帳外忽然進來一名兵士,手里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那名兵士不認識我,只向阿蘅見了一禮,「顧姑娘,這是徐將軍昨夜從敵軍手里救下的一個女俘虜,看樣子是中原人,你給瞧瞧吧

阿蘅見那女子狼狽不堪,衣衫破損處尚能見到斑斑血跡,急忙叫人將她抬進帳內的床上。

我探頭瞧了瞧,只見那女子尚在昏迷中,長發糾結,滿面塵土血跡,根本辨不出容貌,只能依稀看見臉頰上有青紫的傷痕,她身材瘦弱嬌小,即使昏迷不醒身上也在微微顫抖,忽然想起妙湖曾說綻桑人擄掠附近村子里的女子充當軍妓,心下一凜,不知這女子有過怎樣可怕的經歷。

心有戚戚,當下便要幫阿蘅照顧她,誰知阿蘅將我一攔,「阿伊姐姐,這里有我就夠了,你先去姐夫帳中梳洗一下,你這個樣子實在叫人不安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樣子並不比床上昏迷的女子好多少,臉上微微一燙,便依言離開了藥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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