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些事兒 第三十七章

作者 ︰ 繩仔

三十八、親絕

正自出神間便見婧容引了一個小廝進來,竟是原來在父親身邊伺候的人。******$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那小廝見了我打了個千兒,「給小姐請安,老爺听說小姐回京了,十分想念,特命小的來請小姐回府小住幾天

我心中一顫,眼楮不自覺地瞄了一眼那封信燒毀後的紙灰。

父親為何此時來請我?

蘇頡已死,肅毅王府聲勢凋敝,父親已經贏了這場斗爭,我本以為他早已忘記了我這顆棄子,沒想到竟還會派人派請我回家。可是就算他還記掛著父女情分,已經身為肅毅王妃的我又該以什麼身份和立場去見他呢?

是他出嫁許久不曾回門的女兒,還是他手下敗將的兒媳?

況且尚有陳啟臻一事,我實在不敢想象父親下一步意欲何為。

心緒紛雜,一時竟有些抵觸,但這一趟我卻不得不去,沉默片刻後向那小廝隨意揮了揮手,「府中還有些事需要打點,我午後便回去

那小廝一躬身子,「車馬就在門外,小的出去候著小姐說完麻利地轉身退了出去。

婧容走過來扶住我的肩,「小姐

我看她一眼,只見她面上也是喜憂摻半的神色,輕輕一拍她的手,「去叫妙湖來吧,有不少事需要交待她

打點過府中上下已是晌午了,我沒什麼胃口便直接叫婧容來為我更衣。

細細勻了面掩去近日來憔悴的臉色,因著還在服喪,便選了一件月牙白色望仙裙,配藕荷色對襟短襖,挽八寶高髻,斜插一支赤金青鸞含珠簪,一串碎珠瓔珞垂在耳畔,站在鏡前審視自己,只見珍珠細碎溫潤的光華映著我的精致妝容,雖不富麗張揚,卻也襯出了身為王妃該有的高華氣度,著意描成上挑的眼尾顯出幾分冷艷與凌厲,是過去從不曾有過的樣子。

即使是父親,我也不想讓在他面前露出半分勢弱的樣子。驚覺到自己這個想法時心中不覺悵然,從何時起我竟已經父親有了這樣的隔閡,終于,我再也不是他身前撒嬌撒痴的女兒了,終于,我已經與他站在了不同的立場。

收拾好心緒,披了一件鼠灰色團福紋風氅,便攜婧容離了王府。

正月里晉安城正是熱鬧的時候,听著車外小販的叫賣和行人絮絮的交談我的心竟然突突地跳了起來,手心里也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肅毅王府與顧府並不遠,約莫小半個時辰馬車便停下了,車簾掀開,婧容探頭進來,「小姐,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扶著婧容的手下車。

我已經近兩年沒有回來過,只見府門上的匾額已經換過,是鎏金的靖國公府四個大字,堂皇一如昔日的敕造肅毅王府。

門口的小廝見了我先是愣了愣,似乎沒有認出我來,也難怪,我已嫁為人婦,著裝打扮自然與過去不同,但那小廝很快反應過來,面上堆了笑,「小姐回來了,小的這就去通報

我斜斜看他一眼,「府里幾時有了這樣的規矩,回自己的家還需要通報?」說罷撇下他徑直走了進去。

繞過影壁,熟悉的樓閣草木撲入眼簾,我駐足細細瞧過去,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只覺得恍若隔世一般。

知道這個時辰父親應該在書房便找了過去,到書房門口時正見一個小丫頭要往屋里送茶。

我輕聲攔下她,見她面孔生便知道應是我走後才進府的,她也不認識我,只是看我一身穿戴知道是個主子,想要行禮卻又不知該如何稱呼,一時便有些窘迫,圓圓一張小臉紅成隻果一般。

婧容見了便抿嘴一笑,低聲提醒,「這是二小姐

小丫頭恍然,急忙端端正正地行了禮,「給二小姐請安

我點點頭,從她手里接過茶盞推門進了書房。

午後時光清靜,窗紙篩下日光灑在地上,映得房間里一室晴暖。父親坐在書桌前低頭寫著什麼,雖然身形依舊硬挺,只是雙鬢的白發比我上次見到他又多了不少,眼角與唇邊也有了深刻的紋路。

听見有人進來父親並沒有抬頭,只是隨意伸手一指,「把水放在一邊就出去吧,吩咐下去,今日的晚飯我不吃了,不要隨意進來打擾

我輕笑一聲,「還說叫我回來,卻連晚飯都不陪我吃麼?」

父親執筆的手一顫抬起頭來,見了我眼中滿是欣喜之色,「怎麼是你,快來給爹瞧瞧

我走過去,將茶盞放在父親手邊,「不吃晚飯怎麼行,身子還要不要了,母親也由著您胡鬧麼?」

父親擱下筆,將桌上一份正在起草的奏折掩上,對我展顏一笑,「你這性格一點沒改,還和在家時一樣喜歡嘮叨我

听著父親如此歡愉的語氣我鼻子一酸,視線中便蒙上了一層霧氣,雖然經過了這麼多事,雖然已經站上了不同的立場,雖然心中已經埋下了不解和怨懟,但是一開口卻還是那自然而然的關心。

父親見我如此便慌了手腳,連忙起身想為我拭淚,寬大的手掌撫過我的臉頰。

記得小時候與哥哥玩鬧弄得一身泥土,怕母親責罰便偷偷來找父親,父親便會像現在一樣用手來為我擦拭臉上的污跡,他的掌心有因習武而結出的繭,刮過臉頰火辣辣地疼,我受不了會掙扎著逃跑,父親長臂一撈便將我撈了回來,最後是就著我疼出的淚水將臉擦干淨。

如今父親掌心的繭只剩下薄薄一層,卻讓我心中更為酸澀,因為有許多事情已經回不去了。

抽出手帕擦去了終未流出的淚水,含了笑問道︰「為何不去吃晚飯了,朝廷里事情很多麼?」

父親神色一滯,隨即笑了笑,「是,肅毅王薨逝,輔政大臣三余其二,事情難免多一些

我搖搖頭,「父親忘了,現在的肅毅王是我的夫君,您說的是老王

父親微微一愕,這才細細打量我,看清了我的裝扮後輕嘆了一聲,「阿伊,王府里的情況如何,你可辛苦?」

我向著父親微微一笑,語調是如常的輕松,「不就是那個樣子,父親在朝為官這麼多年,只怕早已經見慣了吧

父親沉默,一直拉著我手臂的手慢慢松開,眼中閃過一絲愧疚,「阿伊,是為父對不起你

我扶著父親坐下,「您有自己的苦衷,阿伊是您的女兒,自然能夠理解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袍帶,長袖將桌上的紙張帶起,我不經意瞥了一眼,心中驟然一沉。

劈手奪過那封奏折,父親阻攔不及,面色已是大變。

我退出幾步,展開奏折細看,目光所及只見滿紙言辭堪比刀鋒,竟是要將蘇家趕盡殺絕。

「雲麾將軍蘇墨行新承肅毅王王位,不思感念皇恩卻擁兵叛變,陳請處死

看著父親的奏折,我感到自己的雙手在不可抑制地顫抖,眼前仿佛蒙了一層霧氣,我伸手去揮,那霧卻越來越濃,只見濃霧中父親蒼勁的字跡仿若一條條干枯可怖的鬼爪從紙上伸出,緊緊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心髒在胸膛里狂跳,幾乎就要破體出。

我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我的父親要殺我的丈夫,這叫我如何相信呢?

良久,我才听見自己干澀低沉的聲音響起,「父親,這是真的麼?」

父親嘆息一聲,「陳啟臻已經招供,蘇墨行才是這次叛亂背後的主使,只是見大勢已去,才將所有罪名推在了他的身上

我抬頭看著父親,他依舊是一副沉穩如山的模樣,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慈愛,全然忘記了他還是一國之相,他的筆,他的口,他的心思都是殺人于無形的武器,以前我從不知道父親是怎樣在朝堂上一次次的斗爭中勝利的,直到如今被他的寒刃加諸頭頂,我才知道當朝右文相,靖國公顧遠之的恐怖。

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的聲音亦在微微顫抖,「父親,您果然好手段,只怕陳啟臻一早就是您的人了吧,多年的籌謀,為的就是此刻致命一擊,將蘇家趕緊殺絕吧?」

父親對我的話不置可否,只是眼中有寒光一閃而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力控制著發抖地雙手將已經捏皺的奏折放回桌上,然後在父親面前直直跪了下去,語氣淒惶,「父親,蘇頡已死,蘇墨行也已經解了兵權,蘇家對皇上構不成威脅了,能否請您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父親見我如此似乎也有些震動,他閉上眼楮別開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目光灼灼地望住他,焦急地捕捉他所有細微的表情,房中的空氣一時膠著。

然而父親最終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蘇頡雖死,但是寒族勢力還在

父親的一句話已經讓我明白,只要寒族勢力尚存,與世族的斗爭就不會停止,蘇墨行會代替蘇頡成為寒族新的領導者,而父親絕不會為自己留下這樣的後患。

這場權力的斗爭中絕沒有憐憫的余地,只能以一方徹底消失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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