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醫大基因(dna)鑒定中心里靜悄悄的。這里似乎永遠籠罩在神秘,似乎永遠掩藏著秘密。
蘇晴埋在在舒適的沙發里,手里拿著一份報告。她閉著眼似乎在享受最後一刻的寧靜。
從拿到報告起她已經這樣坐著整整一個小時了,她在回憶,腦海中閃現的是八年前的那個夜晚,閃現的是那封信。那上面娟秀的字跡現在依然歷歷在目。
曾經堅信的事實和手里的這份報告相比竟然變得不再踏實。這八年的支撐竟然有可能因為手里輕飄飄的紙而坍塌。蘇晴在積攢著勇氣。
無助地睜開眼,她的眼光落在報告書上,慢慢地翻看,她的心在狂跳,心髒有著輕微的痛楚,那是一種爆裂的感覺。
「一、基本情況
二、檢驗結果
結果解釋︰綜合父權指數47271127。1234。父系可能性為99。9999%
蘇晴的眼定格在報告上,她的眼楮睜得幾乎疼痛。心髒不再狂跳,那是一種短暫的停頓。
「到此為止吧。」蘇晴閉上了眼,她長長呼出了一口憋悶在胸中的濁氣。她感覺到了重生的舒暢。
一種委屈和厭惡在暢快褪去後漸漸滋生,那封幾乎刻在腦海里的信又浮現出來。在字跡的影像前又出現了寧飛揚那張俊朗的臉龐。字跡在慢慢模糊,而那張臉卻越來越清晰。
委屈和厭惡伴隨著這張臉越來越強烈。
終于一陣嘔吐感翻涌上來,蘇晴站起來沖到盥洗室,她把頭埋到洗臉池中。
干嘔的感覺像是經歷了一次輪回,世界在旋轉,身體被抽空。
許久沒有意識的蘇晴終于感受到了洗臉池瓷片的涼意,她終于擺月兌了干嘔的眩暈和難受的酸楚。
終于直起身來的蘇晴在鏡中看到了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龐。這張臉龐有些失真。
李曉白匆匆駕車趕到蘇晴所說的公交站時,他第一眼就看到幾乎癱坐在候車亭的蘇晴。旁邊擁擠的候車人群把蘇晴襯托得異常落寞。
「帶我去海邊。」被李曉白扶起的蘇晴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話。
李曉白載著蘇晴沖向東面的大海。他沒有和蘇晴交流,蘇晴懶洋洋地靠在旁邊的座位上閉目養神,她的臉色異常蒼白。
在李曉白的記憶里,蘇晴盡管不願意參加社交活動,可是她從來給人一種恬靜和淡然。她的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每個和她接觸的人都會感受到她一種獨立的堅強。可是今天的蘇晴展示了孱弱,一種即將折斷的脆弱。
一邊開車一邊觀察身邊的女孩,李曉白竟然有了一種滿足。蘇晴蓬亂的長發下不斷起伏的胸脯似乎在揭示她內心的煩悶,這才是真實的女孩子。李曉白終于等到了一個真實的蘇晴。他不僅希望等到愛情,更希望等到蘇晴的真實。以前吸引李曉白的不僅是女孩的容貌,更是女孩那種散發的特立獨行。可是那樣的女孩只能被欣賞,女孩子是終究要被疼愛的。李曉白有著自己的驕傲,他在堅持,堅持等到一個女孩子向他展示柔軟,今天他終于等到了,盡管這是建立在女孩子痛苦的基礎之上。
柔軟之後的女孩子一定會尋求關愛。自己和蘇晴的距離一定會被拉近。自己終究會感動這個女孩。
愛情是最好的慰藉。對一個從一貫的堅強獨立的女孩突然轉變成軟弱無助的女孩來說,愛情不只是慰藉,更是一種守護。李曉白願意成為守護神,這是一種驕傲。
帕薩特如同他的主人一樣歡躍著沖向海灘。
中午的海灘上沒有人跡,這里不是觀光的地方,s是不乏這樣的海灘。
「我們到了。」李曉白喚醒蘇晴。
「好,我想一個人在沙灘上呆一會兒。」蘇晴坐起來打開車門。
「不要做傻事。」蘇晴蒼白的臉色讓李曉白忍不住擔心。
「放心吧。如果我要做傻事。就不會讓你陪我來了。」蘇晴走下車,早春的海風還有著撲面的寒氣。
寒氣浸入肺腑,一陣清涼讓混沌減輕了許多。
沿著海灘漫無目的地行走,海天連成一片的世界只有前面蘇晴的身影。長發在海風下吹拂下暢快地飄動,有些躑躅的步態與飄揚的長發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高挑苗條的身體在空曠的海天背景下更顯得渺小瘦弱。跟在後面觀察的李曉白在感受著女孩的心緒。
蘇晴終于停下來,她面向大海走去。
李曉白加快了步伐,他擔心女孩真的產生不該有的沖動。很快地他又放緩了腳步,他看到蘇晴在海水面前停了下來。她在面向大海吶喊。
李曉白慢慢走近,海浪聲中他已經听得到蘇晴的聲音。李曉白皺起了眉頭,他听到的聲音讓他難受。
那是一種壓抑的嘶鳴,「啊……呵……」的單調組合更像是嚎叫,這樣的聲音伴著蘇晴扭曲搖擺的身體讓李曉白趕到一陣胃部的痙攣。李曉白瞬間體會到了女孩子正在忍受的痛苦。她在對著海邊宣泄郁積的痛苦。可是她似乎並沒有成功。
李曉白幾乎是撲過去,他抱住了女孩的腰。
「求求你,讓我哭出來。我憋得難受。」蘇晴在掙扎中哀求。
李曉白愣了一會兒,他咬了咬牙轉到女孩身前,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雙血紅的眼楮。
李曉白狠心閉上了眼,他的手攥緊成拳頭,他在猶豫。
披散開來的長發遮住了臉龐,只有一雙眼楮在盯著李曉白,眼神里是鼓勵和期待。
李曉白咬著牙對著女孩揮出了攥得幾乎發僵的拳頭。
李曉白能夠感覺到拳頭接觸女孩柔軟小月復時對方一剎那的痛苦,那雙血紅的眼楮極度擴張,一陣劇烈的咳嗽終于讓幾乎干裂的眼角沁出了晶瑩的淚花。
「哭吧,你倒是哭呀。」李曉白幾乎是對著那雙眼嘶吼著。
一陣幾乎讓人窒息的痛楚,蘇晴疼得眼楮泛出了眼淚。她張大了嘴伏在李曉白的肩膀上開始盡力哭泣。沒有嗚咽,只有痛快的高聲嘶吼。
海風吹送著淡淡的腥氣,眼淚流過臉龐,淌過嘴角。蘇晴終于品嘗到眼淚中淡淡的咸味。
李曉白輕輕拍打著蘇晴的後背,他能感受到女孩從僵硬漸漸變得柔軟。
嘶吼逐漸轉成嗚咽,女孩的身體開始抽動,李曉白知道,一切都過去了。盡管自己不知道女孩為什麼會這樣,可是他知道女孩經歷了一次大的情感歷程。自己能夠在這一刻陪在她身邊,這就是一種幸福。
終于,女孩從李曉白的肩膀上移開,她的眼楮與李曉白對視。
那雙血紅的眼楮雖然還帶著血絲,可是神采已經回到眸子里。
「謝謝你。你的肩膀全濕了。」蘇晴略帶歉意的眼神里有著感激。
「沒關系。你哭夠了嗎?要是不夠你就換個肩膀。這樣只濕一邊很別扭。」李曉白擠出笑容。
「去你的。你是想看笑話嗎?」蘇晴笑著的眼楮里還帶著殘存的淚花。
「這個笑話可並不好笑。我第一次打女人竟然是對方哀求的。這他媽叫什麼事?」李曉白語氣里帶著自嘲,更是帶著疼惜。
「有個男人陪在身邊真好。」蘇晴深深地看著面前的李曉白。
「你才知道呀。在學校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句話。如果你說了這句話,我還至于那麼悲慘地離開學校。我的死黨哪個不是把我當神經病看。」李曉白戲謔的語氣里帶著滿足和驕傲。
「你現在不也是神經病嗎?放著好好的生活不過,非要攪合到我這樣的生活中來。」蘇晴的心情徹底好起來。
「這就是命呀。你只要能理解就好。怎麼樣,哭出來是不是就感覺好多了?」李曉白不願意和蘇晴爭執他們好像永遠無法說服對方的話題。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哭出來竟是那樣的幸福。」蘇晴似乎還在回味著那樣的暢快。
「你呀。簡單的事情被你搞得那麼復雜。哭泣是女孩子的天性,在你身上卻成了一個奢侈的願望。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能告訴我嗎?」李曉白在做嘗試,現在是女孩敞開心扉的最佳時機。
「呵呵。不能。可是我還是要感謝你。能把頭低一點嗎?」蘇晴嘴角掛上了頑皮的笑意。
李曉白不明所以地乖乖低下頭。
蘇晴托起低下來的頭,她輕撫著李曉白柔軟濃密的短發。
心神激蕩的李曉白準備迎接幸福的一刻。
蘇晴在李曉白的額頭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李曉白有些悵然地抬起頭,他沒有等來醉人的情人之吻。他收獲的只是一刻溫馨。
「曉白,我很慶幸能有你。你的青睞和陪伴讓我知道做一個女孩子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可是我還是不能給你你期待的愛情。不要守著我這個不值得的人了,你要珍惜你的短暫人生,一個男子漢應該有更廣闊的的天空。我真心祝福你。」蘇晴的溫柔眼神伴著堅定的語氣。
李曉白沒有驚異,在被吻的一刻他已經知道這個結局。
「蘇晴,我不奢求你給我我所期待的答案,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藏著什麼事情?你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我知道你很矛盾,你不能放棄嗎?」李曉白語氣里只有疼惜和不解。
「以前我是很矛盾,現在我已經不再矛盾了。所有的糾結和疑問已經哭出來了。剩下的只有決心。我要行動了。我要證明我也是海的女兒。海永遠伴隨著巨浪。曉白,讓我們互相祝福吧。」蘇晴把熠熠生輝的眼光投向大海的方向。
早春的寒風裹挾著浪花拍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