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消息,截至目前,全國多個省市都突發降雪,來勢凶猛,尤以海城為最,這是海城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次降雪,規模甚至可能超過去年,成為海城近三十年來最大的一次降雪,此次降雪事先沒有明顯征兆,相關原因正在調查中。」
「受雪情影響,全國各地交通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多個航班被延誤和取消,就在剛剛,最後一架從京城去往海城的飛機降落在海城機場,至此,海城三個機場將全部暫時關閉,具體開放時間視情況而定。」
「華夏政府高度重視此事,已經在第一時間啟動應急預案,組織各部門投入防災減災工作,國務總理魏成剛在全國防雪抗災電視電話會議上指出,決不允許去年的悲劇重演……」
江離走出今天晚上從京城到海城的最後一班飛機,望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直接到了肺部,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的心情就像此刻陰沉黑暗的天空,看不到陽光。
「上天,你是否也在為葉晨的死而感到悲傷呢?這場大雪就是你的答案嗎?」江離喃喃自語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這麼無情地奪去她的性命呢?」
「不,或許我錯了,因為葉晨的死,大部分責任在我吧。」江離緩緩垂下頭,自嘲式的一笑,神色淒然,眼神憂傷。
他靜靜走在積雪的地上,僅僅兩個小時,已經是厚厚的一層,僅僅一個電話,他與葉晨便是陰陽兩隔,世事難料。誰能說得清呢?雖然他開著逆天外掛,卻不能拯救葉晨的性命,真是諷刺啊。
就在這時,江離的手機響了,他在褲兜里掏了半天才將手機拿出來,打開後發現竟然是一條來自漣漪的短信。十分簡短,只有三個字。
「哥,加油。」
漣漪知道江離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不被打擾,但她又擔心江離的情況,所以才在盡可能少打擾的前提下發了這條短信,可謂用心良苦,而收效也很顯著,江離終于稍微振作起來。一邊邁動步伐向地鐵機場專線走去,一邊按下回復。
「嗯。」
半小時後,江離出現在海心醫院,神情疲憊的艾文靜站在他面前,只輕輕道︰「你來啦。」
「我來了。」
兩人心領神會地對視了一眼,江離發現,艾文靜眼楮紅紅的,眼角猶有淚痕。應該剛剛還哭過,但他現在沒時間安慰對方。他要先見葉晨一面,雖然已經是遲了。
艾文靜領著江離去監護室,只見葉晨的媽媽坐在一旁,抱著一個筆記本,怔怔地望著床上已經死去的女兒,目光呆滯。神色淒慘,顯然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
江離同樣很不好受,盡管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那只是他自以為罷了。現在,眼前不足五步遠的地方就是葉晨的尸體,看到那副宛如生前的美麗容顏,他真的不忍心相信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就這樣死掉了,他多麼希望,對方只是睡著了,等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對方又會醒來,拿一雙美麗的大眼楮瞧他,嘴角浮現甜美又有點羞澀的笑容。
他閉上眼楮,和葉晨之間發生的一幕幕便猶如放電影般浮現在眼前,從人民廣場旁邊的九路車站到飛鳥唱片,從舒雨桐別墅地下室的練習到金陵度假別墅的聚會,從《葉子》到《寂寞在唱歌》,從一個新人到人氣歌手,葉晨在成長,但她的目光卻始終都在他身上,從相遇的那個夏天開始,一直未曾改變。
可是現在,葉晨已經不能再睜開眼楮了,她無法看著他,他也無法好好感受她的存在,兩個人之間,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江離終于有動作了,一步步走向葉晨,等到葉晨媽媽旁邊的時候,又停下來,低頭道︰「阿姨,抱歉,我來遲了。」
葉晨媽媽這時候才如夢初醒,抬頭望向江離,神色復雜,是的,她一直都明白,眼前這個人對于她女兒的意義,成也江離,敗也江離,沒有江離,或許就沒有葉晨的新生,也沒有葉晨的死亡,但她不能因此而責備江離什麼,誰都沒有錯,錯只錯在她的女兒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江離的光芒實在太耀眼了,周圍全是優秀的女孩,她的女兒沒有任何特別的優勢,注定以失敗收場。
「謝謝,你能來看她,就已經很好了。」葉晨媽媽忍住心中的痛苦,聲音顫抖地道。
江離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現在什麼都不說才是對的,這時候,就見葉晨媽媽站起身來,依依不舍地撫模手中的筆記本,最後卻是遞給了他。
「這是晨晨這丫頭的日記本,她一直藏著不讓我看,但我想,或許她是希望你打開的,也請你代為保管,可以嗎?」葉晨媽媽道。
「這個……太重要了吧?」江離略有些遲疑地道。
「不,我想應該沒有比你更適合保管這個的人了。」葉晨媽媽堅定地道,這副倔強像極了葉晨。
江離眸光微微一動,終于接過這本略顯沉重的日記,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葉晨的味道,他認真地點頭道︰「我會好好珍惜這本日記的。」
「謝謝,真的謝謝。」葉晨媽媽眼中閃著淚花,稍稍鞠躬,然後便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出監護室,很顯然,她是在給江離和葉晨創造兩人獨處的空間,盡管一切都太遲了。
艾文靜看了江離一眼,也跟著葉晨媽媽離開這里,房間里頓時鴉雀無聲,江離甚至能听見自己的心跳,只見他深呼吸一口氣,慢慢走到葉晨旁邊。
床上的她,嬌顏一如既往,沒有因死亡而褪色分毫,江離第一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撫模那張美麗的臉蛋,他的指尖仍然能夠感到她身體的余溫,畢竟才死了不到三小時,就連尸斑這樣的死亡現象都沒有出現,如果不是失去了心跳,腦電波完全成了一條線。他或許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像睡美人一樣,等待她的白馬王子用深情的吻將她喚醒。
可惜,童話只是童話,難以想象一個吻就能將已經死去的人復活。
江離深深凝視著葉晨的臉龐,從來沒有這麼認真打量過,他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最後停在眉心處,白色能量傾瀉而下。卻很快又從其他地方涌出來,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果然,是不行啊。」江離痛苦地嘆道。
他在床沿上坐下,攤開日記本,認真翻看起來,葉晨的字跡清秀工整,亦如她的性格,簡單中透著嚴謹和倔強。
江離的精神力超常。閱讀速度非常快,他很快便看到。在2007年夏季的某天,葉晨是這麼寫道︰「今天我遇到了一個人,好奇怪的感覺,他竟然一見面就牽我的手,但我心中卻不是那麼討厭,仿佛。我一直等待的就是這個人,後來我知道了他就是那個有名的江離,天啊,我是在做夢嗎?也許吧,但即便是夢。我也不會放棄,因為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媽媽,等我,我一定會賺夠錢給你治病。感謝你,江離,雖然對你來說,我是微不足道的,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葉晨,說到做到!」
看到這里,江離心中猛然一痛,他還記得,這是兩人初次的邂逅,也是一切故事的開始,或許,從這一刻,就注定了結局。
他繼續往下看,轉眼就到了2008年。
「我是怎麼了,為什麼看到江離選擇張娜拉來唱《想唱就唱》的時候心這麼痛,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可是,我肯定無法成為贏家,我也沒有這樣的資格,張娜拉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啊,溫柔賢惠,又和江離是青梅竹馬,他們才是一對,我不能胡思亂想,葉晨,你要認清自己的位置,你要做的就是不讓江離失望,努力報答他,加油!」
「今天,江離去捷斯布拉格了,啊,好遠的地方,雖然有一段時間看不到他了,但我還是覺得好開心,江離,希望你一路順風,你是最棒的,只有恩寧鋼琴大賽這樣的舞台,才能承載你的重量!」
「江離回來了,榮歸故里,咦,我怎麼哭了,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你看不見我,我看到的卻全是你。」
「我知道,我和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我願用一生仰望你的高度,注視你的前進,只要這樣就好,嗯,這樣是最好的,一定是的。」
「江離答應會為我舉辦全國巡回演唱會,我好開心,可是,江離,你知道嗎?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注意到我的存在,請原諒我的私心,對不起!但我絕對不會過分的,只要一點點就好,一點點,就一點點,好嗎?」
「我好像是病了,這段時間頭暈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是貧血嗎?不管怎樣,全國巡回演唱會都一定要圓滿完成,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了,今天的練習就先到這里吧。」
「今晚和江離一起合作演唱《屋頂》被他抱住的時候,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我好像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也許我已經將一生的好運全部用掉了吧。」
「我的身體好像越來越虛弱了,今天鼻子還無緣無故流血了,千萬不能讓媽媽看見,不然她會擔心的,說不定還要阻止我繼續演唱會,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對不起,媽媽,請原諒女兒的任性,我要堅持到最後,我不想讓江離失望。」
「江離,你知道嗎?我好喜歡你,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表達,也許我永遠說不出口,所以,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希望,你能喜歡。」
「江離,我好像要死了,如果人真的有靈魂的話,我希望能永遠留在你身邊,啊,放心,我絕對不是想嚇你。」
「江離,如果我真的死了,請你一定不要悲傷自責,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無怨無悔,無論多少次。」
「江離,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這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我一輩子都銘記于心。」
「江離,你可以吻我嗎?」
啪、啪、啪……
江離的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掉落在日記本上,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哭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或許知道現在該做什麼了。
他抬起濕潤的雙眸,注視著葉晨因為死亡逐漸變得冰冷僵硬的櫻唇,然後身子前傾,緩緩低頭。
我喜歡你。
如果不能說是愛的話。
這一刻。
我全心全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