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18
殿內清香縈繞,琴聲悠悠,一派儒雅之氣,並無那份肅然,莊嚴之態,更顯一份清新自然……
趙雍坐在主位上,左側坐著旗衛,並無他人相陪,兩人正輕聲笑談。
當孟蝶踏進殿門瞧見笑容可掬的旗衛時,有瞬間的疑惑,隨即
恍然大悟,原來商隊的間諜竟是他?而此刻,旗衛己經起身,朝著孟蝶揖手行禮,
「見過吳子!」
隨著那一聲吳子,正飲酒的趙雍微笑著抬眸看來,與孟蝶的視線撞個正著,:。
一時間,世間萬物皆己靜止,趙雍的笑容僵在臉上,手上的酒樽「 當」一聲,竟墜落于地。
他突感一陣恍惚,日日思念的人兒,怎麼就站在眼前?
莫是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然而,這不僅僅是容顏相同,連神色都如此吻合。
俊美如斯,冷清傲然。
趙雍直直的看著她,一眨不眨,仿佛要確認一般,只覺大腦一片空白,除了驚訝,己無更多的情緒,他不曾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毫無預見的,她如此坦然的就站在了面前。
四周竟如此的安靜,連悠揚的琴聲也飄渺無蹤,天地間只剩彼此……
而孟蝶在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她的心咯 亂跳,道不明,說不清的復雜情感擁上心頭,三年了,時間如水蔓延,淹沒了苦澀甘甜,時過近遷,相見的情景在腦子里設想了多遍,她是有備而來,好不容易強迫下來平靜的心,再次不受控制的起了波瀾,她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她略顯慌亂的垂下雙眸,長長的睫毛卻微微顫抖著,她听到輕微的腳步聲,感受到他的氣息越來越近,她瞟見那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的面前……
多年所思的人兒近在咫尺,他卻不敢再跨出一步。
時間繼續靜止,兩人相對而立,都選擇了沉默,他的雙眼詫異閃動,她的雙眼靜如墨潭。
往事一幕幕,就突然出現在各自的腦中,
那日,她大鬧趙宮,血染大殿,絕然離去,可知他的心痛……
那日,他接她入宮,與仇人並肩,強裝笑顏,可知她的心酸。
她可知,他險些隨她而去,他可知,她是如此的盼望得到公道……
她可知,他恨她的無情,他可知,她的無奈與糾結……
她可知,三年來他的期盼,他可知,三年來,她的相思……
而一旁的旗衛徹底被此刻奇怪的情景所驚到,他的眼神游歷于兩人之間,嚅嚅唇,卻還是乖乖的閉上……
良久,趙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果真是她,她回來了……
他的心開始咚咚直跳,眼神有著奇異的光芒,他禁不住的朝她伸出雙手……
誰知,面前的人兒,卻急退兩步,如受驚一般,同時,她的聲音淡淡響起,竟是如此的陌生,讓他為之一顫,
「草民吳子,見過趙君!」
她在說什麼?她自稱草民,自稱吳子,她稱他為趙君?他的手生生的懸在半空之中,久久未能落下。
他的眼神由炙熱瞬間變得寒冷,他的氣息急促,他跳動的心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她無情的言語。
她仍舊低頭垂眸,她是不願見他,還是不敢看他?
三年相見,如此生疏?
趙雍收回雙手,收回犀利的眼神,收回了自己的情緒,憶起了當初她的決絕,她要裝成陌人,他就陪她演下去,他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卻是揚唇一笑,
「吳子,似孤一名故人,
語氣竟是如此的自然,仿佛剛才的那一幕,不管驚訝也罷,激動也罷,僅是因為他認錯了人。
原來他也可以做到無情,可以做到淡漠,如今的他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誰比誰更殘忍?
這不正是她所願嗎?趙雍的反映在她微微一愣後,開口言道,
「天下眾生,有相似之人,不足為奇
多麼冷情的言語,多麼漠然的表情,刺傷他的同時,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
正在這時,旗衛的聲音終于響起,只听他呵呵一笑,明知事情並非那般簡單,卻也不敢多問,圓滑的他上前打著圓場,「然也,然也,吳子能與君上故人相似,此乃緣也……」
趙雍也跟著一陣假笑,隨即令奴僕設幾布酒,孟蝶坐于右側,與旗衛相對。
這是何等詭異的場面。
酒過三爵,客套之中,竟是旗衛獨自言語,旗衛避開引吳子入營之事,只贊吳子如何行俠仗義,如何號召眾俠,如何得到趙君親睞,意在吳子應懂得感恩,本為趙人,應投入國君門下,才是丈夫所行之事。
孟蝶這才明白了,原來趙雍並不知自己的身份,一切只因誤打誤撞,他只是想著為國家招攬賢才,不過以這樣的手段,如她真是吳子,就憑那俠士之心,未必就能屈服,交士應交心,士應該得到最大的尊重,才會為之赴湯蹈火,趙雍並非不知此理,他如此做,或許還有相除之心,不為己用,恐為他用,他何時變得如此心狠了?
旗衛口若懸河的說了半晌,並未得到兩人的回應,趙雍斜靠在椅上,微眯雙眼,卻是在打量著堂下的人兒,手指撫模著酒樽上的龍紋,似乎並未听進兩句,她還和三年前一樣,然而俊美的臉上更添了一份堅毅,一層冰霜,周身縈繞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他十分不喜歡這樣的她,他還是喜歡她在他懷里撒嬌的模樣,喜歡她機靈古怪的調皮,他的思緒又回到了從前……想不到她居然就是吳子,行蹤不定,卻又俠名四播的吳子,他早該猜到的,早在咸陽時,不是嗎?他知她向往所謂的自由,向往游俠的生活,原來這三年來,她過得甚為灑月兌,而她又是否對自己有一點點懷念?思此,心又是一陣絞痛,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婦人就是他的障呀……
而孟蝶依舊低頭垂眸,一言不發,平靜得猶如深潭的湖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顆不受控制的心,仍在咚咚亂跳著,險些就要丟盔棄甲了,她的堅強,她的無情,也只是她的偽裝而己,三年來第一次相見,他還是那麼妖孽,眉宇之間卻多了一份深沉,她知道他在打量著她,她也只能做到毫不在意,即使指甲深深的掐人肉里,用這份疼痛來提醒著自己,他居然沒有揭穿她,這不正好嗎?或許他真正懂得了放棄,或許他真正明白了她的心思,明知不可能,何須再糾纏?
兩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對旗衛的話竟無一絲反映,這讓他有些尷尬,更加肯定了兩人的關系不一般,此刻,告退不行,留下來,又讓他「心驚膽跳」,不由得額上急出了汗水。
正好
,孟蝶的聲音突然響起,只見她抬起頭來,直視趙雍,眼神並無波瀾,
「某听聞,趙中之戰,趙敗,其將吳名收押入監,不知趙君將如何處之?」
旗衛听言有些納悶,明明是在說納賢之事,怎又扯上了戰事?
而趙雍也算明白了,她應了此鏢,並非因為其豐厚的利潤,而是因為她的兄長。
如果,他不用吳名為將,如果,他不收監于他,她是否不會尋來?趙雍心里一陣苦澀,苦澀之後,竟是深深的失望與憤怒,他抬起雙眸,看向她的眼神,充滿凌厲,
「自古軍中無敗將,吳子以為,應該如何處置?」
語氣竟十分犀利,令旗衛不由得朝他看來,頓時嚇了一跳,此刻的趙君,明明眼露火花,他吞了吞口水,有點替吳子擔憂,其他書友正在看:。
然而,孟蝶並非畏懼,迎上他的目光。
「然,軍中無敗將,不過,趙君可曾听言,勝敗乃兵家常事?」
「哦?」趙雍挑眉,冷哼一聲,「依汝所言,孤釋放吳名?一敗軍之將?趙國還無此先例
孟蝶早己料到趙雍的刁難,心中己有一番說辭,也有一番打算,
「自是不能饒恕吳將軍,然,可令其代罪立功,听聞吳將軍頗有謀略,雖攻敵不克,也毀其糧草,有功有過,趙君不能只觀其過,無視其功
孟蝶的話頗有指責之言,令一旁的旗衛又嚇出一身冷汗,吳子大膽也,大膽也,他悄悄的瞟了一眼趙雍,見其面無色,卻也感到一股風雨欲至的寧靜,他真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旗衛等著趙君的發怒,良久,卻等來了他輕聲一笑,
「吳子即然替吳將軍求情,孤允之,孤許吳將軍一月之期,若能攻下靈壽,釋其罪,封爵拜將,吳子去留自由,若不能,斬首之罪,而吳子負連帶之責,如何?」
旗衛听言,倒吸一口冷氣,一月攻下靈壽,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他同情的看向吳子,希望他不要應承方善。
而孟蝶並沒有被嚇倒,甚至連片刻的思考也未有,突然站了起來,朝著趙雍深深一拜,
「趙君之言,可屬實?」
趙雍一窒,他堂堂國君,自是一言九鼎,可在她的眼里,仿佛毫無誠信,
只听孟蝶又道,
「可立下字據?」
這回連著旗衛都不滿的輕咳一聲,提示著孟蝶不可太放肆,然而兩人對他都直接無視了。
趙雍冷哼一聲,
「吳名掛帥,自要立下軍令狀,孤允之,眾將服之
「如此言來,草民就此告退,望趙君盡快釋放吳將軍,草民願隨將軍共赴戰場
孟蝶言完,再次一拜,然後弓身退出了大殿……
她就這樣離開了?毫無猶豫,未得到允許?這讓旗衛感到一些莫明其妙,這吳子好生無理,他有些憤憤然,看向趙雍,卻見他目視前方,眼神如炬,若有所思,沒有半點指責之意。
她怎能不離開?她是逃著離開,狼狽離開。
旗衛自是不懂兩人的較量,不過,這也與他無關,見著吳子離去,他也諾諾而退,倒是與沖進來的樓園仇夜撞了個滿懷。
抹了一把汗,告罪一番,旗衛更似腳底抹了油。
大殿之上,只听樓園結巴言道,
「主公,吳子……孟蝶,夫人也……」
趙雍瞟了他一眼,並不回答,長袖一甩,朝後堂而去。
走進寢室,他卻一個踉蹌,緊緊的抓住門轅,關節泛白,而不僅是他一人險些摔倒,孟蝶同樣是無力的靠在門框上,剛才的一切,猶如做夢一般,她見到了趙雍,終于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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